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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北里女子志

  “一娼子喝多了酒。”竇申狡辯道。

  郭鍛也顧不上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對剩下的不良人揮手道,“給我去安仁坊蕓輝堂,抄沒國賊元載的家產,拘押他所有家人,別讓萬年縣或長安縣的捕賊官搶了先!”

  “喏!”不良人們齊聲答了下,接著和郭鍛一起,向安仁坊的方向舉著火把疾奔而去。

  “郎君......”這時一名長隨才貼在竇申身邊。

  竇申舉手,示意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元載肯定是傾覆了,我們得盡快和他洗清一切關系,走走走。”

  于是竇申一行,也趁著外面的夜幕,往南曲方向溜去——那里也有他的相好,留宿一夜問題不大。

  南曲靠街第三家,當聽到王團團心疾發作,宋住住立刻點上燭火,穿好衣衫,和假母宋雙文辭別,背起了藥箱,開了門,在眾人的指引下,踏著街道上的殘雪,向中曲楚娘的堂舍走去。

  剛過到靠街第二家時,其門也開了:蔡佛奴奔出來,“住住哪里去?”

  “北曲王團團發了心疾,去救她。”

  “夜深天黑,我護著你去。”蔡佛奴二話不說,就跟在小越州的身后,亦步亦趨。

  宋住住也不阻辭。

  待到一行人奔到了楚娘堂舍院子里時,卻發覺高岳還在那里猛力地叩擊王團團的胸口,圍觀的人們有的跑了,有的議論紛紛,蔡佛奴三步兩步走上去,撥開人群,喊到住住來施針了。

  結果這聲喊倒是起到效果,王團團突然猛咳幾聲,嘔出好多涎水吐沫來,睜開眼臉,第一個見到了高岳,“高郎君......”

  高岳摁在王團團胸口的手感到,她的心臟慢慢復蘇,重新搏動起來,幸虧自己在大學里當志愿者時學過些急救術,不由得大為慶幸,也才覺得自己渾身已汗透盡了,便往后一坐,疲累氣喘得說不出話來......

  剛來到的宋住住和蔡佛奴也和眾人一樣,目瞪口呆,望著高岳,心中嘖嘖稱奇。

  “奇人啊。”蔡佛奴不由自主地嘆了句。

  長安正月初八的夜里,月牙慢慢勻淡開來,待到它完全消散時,次日的陽光傾灑到了皇城和長安城諸坊之上,雪已差不多完全融盡了。

  平康坊循墻曲王團團的堂舍前,在此借宿一晚的高岳,見那個混蛋竇喜鵲不知飛往何處了,而元季能據說又被京兆府不良人拘走,便說自己也要回務本坊的太學,匆匆吃完早飯后,就向王團團辭行。

  靠坊墻的那棵槐樹上,落滿了亂叫的寒鴉,王團團面目因昨夜的號哭和心疾,還非常浮腫,躺在竹椅之上,宋住住正坐在旁邊的小杌上給她周身扎針。

  雖然王團團眼睛都睜不開,可還是從縫隙當中投來感激的目光,“多,多西高郎準,救命之恩。”

  高岳見她話都說不利索,便吩咐她安心靜養,以后有機會還會來探望他的。

  “高郎君你真的和那群士子不一樣,有磊落仗義之風。”快言快語的宋住住露出潔白的牙齒,對高岳笑著說道。

  “妾身在,在這里多多禱告,希望,希望高郎準此次春闈能一展橫(宏)愿,順利及第。”

  聽到這話后,高岳表面微笑,其實內心卻泛起絲不安和苦澀:這春闈之試,我怎么考,又靠什么去考,自己心中根本沒有任何頭緒。

  可他也不好拂了王團團的美意,就說你安心好了。

  誰想王團團忽然自竹椅上翻身,噗通跪在了高岳面前,“郎君對昨晚元季能的話如何看?”

  高岳想起了元季能那話,有權有門第真的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自己不也算是有門第的嗎?現在唯一欠缺的,便是權力,有權力自然會有金錢涌來,自己便再也用不著穿這件太學生的寒酸深衣了。

  不過元載即便貴為宰相,權力遮天般,可就在一夕間,在皇帝一念間不也灰飛煙滅了嗎?

  想到這里高岳既有些伸往,也有些擔憂。

  但對面跪著的王團團,卻表情嚴肅地自懷里將昨夜元季能遺落下來的七寶瑪瑙杯捧出來,璀璨無比地閃耀在高岳的眼瞳里,“這七寶瑪瑙杯怎么也值得三百到五百貫的價錢,若郎君不嫌棄,權當救命之恩,獻給郎君,以作春闈之資!”

  “這怎么可以?”高岳大驚,心想這杯子留給她的話,起碼下半輩子她和假母王氏也算有著落,“這七寶瑪瑙杯,可以說是你用命換來的。”

  王團團搖著頭,“妾身的命不是這個杯子換來的,而是郎君你救的,所以此杯贈送給郎君,天經地義。”

  那邊,王氏也從屋舍里走出,跪拜在高岳之前,“高郎君不嫌棄我們出身循墻曲,是真正大義之人,區區瑪瑙杯贈貴人,算不得什么。”

  “可你們......”

  王團團慷慨陳詞,“郎君進士及第、名滿京華時,團團此日此行將是最大的美談,郎君到時再抬舉一二,此后何愁不結駟臨門,又怎是這瑪瑙杯的百千貫所能比的?”

  那邊小越州也笑嘻嘻地點點頭。

  聽到這話,高岳第一時間感覺王團團是個聰敏的女子,她說的怕是不錯:只要我發達了,王團團也是水漲船高,那時她名聲大噪,那些想求功名的士子還不得把她的門檻踩平?這就好比某家的孩子考中個省高考狀元,他家而后賣房子都能溢價三五成,哪個不想沾狀元的福氣?所以今日王團團所贈的這個杯子,也算是她賭博未來的一注籌碼。

  一個娼門之女都有如此的眼光和氣魄,我可是七尺男兒,絕不能畏首畏尾的。

  “罷,罷,我既然能來到唐朝,來到這個特殊的年代,應該不是來此蠅營狗茍、庸碌一生的。我高子陽,不,高岳也要起自家的高樓,不能叫那個什么安娜看扁了我,這也是為國爭光的事,讓他們知道我天朝教育的發達!”想完后,高岳運用之前的知識儲備,想起了什么,便坦然伸出手來,接過了王團團捧著的七寶瑪瑙杯。

  并許諾:“待我及第后,便來抬舉你。”

  隨后高岳走出了王團團的堂舍,掩上了門,剛準備離去,卻赫然發覺門外橫街上,不知道何時起停滿了犢車,而車駕旁以循墻曲都知楊妙兒為首,以下數十名盛裝的娼女,都挨著門旁站立,站得滿滿當當。

  “這是?”高岳大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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