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又是現場嘩然。
在座的人不無被楊廠長的話驚到了。
可楊廠長并不是由著性子語出驚人的,他拿事實說話。
很快復印好的利潤報表就由魏大姐的人分頭發放,出現在每個人的面前。
這一看數據,完了,更亂套了。
會場上抑制不住的議論紛紛起來,所有干部全都覺得數據匪夷所思,不敢置信啊!
郭書記和副書記更是不由自主臉色大變,低聲交頭接耳起來。
楊廠長卻根本不管他們那套,他來的是陽謀,自然可以底氣十足的侃侃而談。
“好了好了,都靜一靜。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可我要說的是,服務公司的凈利潤全都是真實的。這點完全無需置疑。”
“俗話說得好,事實勝于雄辯。廠子當初借給服務公司當啟動資金的三萬塊,和今年服務公司應該上繳的三萬塊利潤,整整六萬塊錢,已經全放在工會的保險柜里了。而且很快就會轉交給咱們本廠的財務室。弄虛作假,可變不出現金來。”
“而且我還要特別說明一下,這些錢的來源也是明明白白的。水清在服務公司的經濟問題上,態度是非常端正、非常透明的。因為一切收支都有賬目可查。”
“像服務公司經營上的數據,每天生產多少,銷售多少,廢品多少,筆筆清楚。包括使用廠里的設備、原料等等,全部都按成本價和廠里按月進行了結算,沒有任何拖欠。還有大家都知道的培訓室的香煙、茶、瓜子、花生,這些賬也記錄在案,連發票都有。所以什么經濟犯罪,純屬無稽之談。服務公司的賬本,禁得起財務部門的隨時審計檢查。”
“不僅如此,請大家注意一點。這些利潤又是靠多少人創造出來的呢?僅僅二十個人啊,二十個初學乍練、沒有任何技術的青工!他們原本還是廠里最沒出息的人,怎么到了服務公司,光靠他們現學現賣串幾串糖葫蘆就能頂咱們一個上百人罐頭車間的利潤?”
“還有剩下那二十多人呢?當初不是還有人說服務公司是拿公家的錢養懶漢、哄大爺,很有意見嗎?如今培訓室可空無一人了,再沒有抽煙看報紙白拿工資的了。相反,據基建科的同志們反應,就是因為這幫小子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盡職盡責的努力工作,服務公司在建商店和飯館,進度加快了不少。”
“同志們!這才是咱們真正應該關心的重點,才是咱們真正需要思考的問題。這些神乎其神,看似像變魔術一樣的成績。服務公司是怎么做到的呢?不就是靠制度改革嘛!靠嚴格管理和獎金激勵,靠充分調動發揮職工的勞動積極性提升勞動效率!”
“同志們,現在了解改革的必要性了吧!我們還能繼續墨守成規、猶豫不決的耽擱下去嗎?我們確實應該吸取服務公司的成功經驗,大踏步的向前行啊。只有這樣,我們才對得起改革精神,不負上級領導的熱切期望。”
好家伙,楊廠長這一席話,打得同樣是組合拳。
不但把副書記所質疑的財務問題給撇清了,把水清樹立為改革典型,大夸特夸了一通。
還順帶摟草打兔子,把服務公司的實際成績和廠長負責制掛上了勾兒。
這一唱高調,無疑給他自己今后行使權力提供了正當依據,減輕了阻力。
郭書記和副書記卻是越聽越難受,不由全陰了臉。
而魏大姐配合的也好。
楊廠長的話一完,不待有人搭茬,她率先對楊廠長的發言表示贊同。
當然順勢也把這件事的性質,給定得更著實了。
“佑維同志的意見我贊成。真要仔細想想,服務公司確實值得表揚,水清這個典型是當之無愧的。”
“因為本來呀,咱們辦這個公司,只是為了解決廠里人員沉疴、人浮于事、崗位不足的問題。對水清最大的期望,不過是承擔起這幾十人的工資開支而已。咱們都認為,不賠錢就是好事了。”
“哪兒知道,才幾個月而已,人家就已經靠一門不起眼的小買賣,做出了近六萬的凈利潤。而且還讓咱們‘北極熊’的名字出現在了電視臺的春晚節目上。并且借著楊衛帆的一首《冰糖葫蘆》,讓全國皆知啊,這是多大的名聲?”
“要我看,別再小瞧這糖葫蘆了。實際上,這已經成了咱們‘北極熊’的又一個拳頭產品了。照這個發展速度,過兩三年,服務公司每年搞個幾十萬產值是肯定的。只要他們辦的商店和飯館不虧錢,到時候光靠這一項,利潤也有十幾萬。弄不好咱們的服務公司,很快就能趕上報紙上宣傳的那個‘大碗茶’。”
“而且光會掙錢還不算什么,最難能可貴的是水清的堅持原則。說起來既然是為養活咱們的職工,如果從廠里拿點原材料,用一下設備之類的,也都是正常的,也是默許的。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咱們廠這種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事兒還少嗎?”
“可真要嚴格地說,咱們廠子是市屬國營企業,而服務公司只能算是大集體。大集體企業要占用國營企業的財產,其實也算是挖國家墻腳的行為。”
“但水清卻沒忽略這一點,她不但在賬目上做到清清白白,絲毫不占廠子的便宜。就連她的愛人加班加點,為服務公司做了不少實務性工作,幫助公司開展業務解決了不少困難,也完全是義務性的。她沒有批過一點補貼或津貼。”
“往小處說,這就是干部素質過關的體現。往大處說,這是公私分明,時刻都在維護國家利益。我覺得這樣的思想品德太可貴了,水清沒辜負廠子的培養,黨的教育。像這樣的干部不提拔,不重用?那我還要用什么樣的干部?”
不能不說,魏大姐和楊廠長這一唱一和,真是嚴絲合縫的默契啊。
與會不少領導都被觸動了,紛紛點頭。
像另一個向來屬于中間派的副廠長鄒書田,都主動表示贊同意見。
“魏大姐這話分析的透徹。這真的很不容易,卻是說明水清同志的思想覺悟是非常高的,是完全可以信任的。心里只有公沒有私,我看不但她應該予以獎勵。她的愛人這么支持她的工作,也應該表彰一下嘛。”
忽然,又是一愣。
“哎…水清的愛人?是不是…就是那個會做‘炒肝兒’,卻老愛‘拿糖’的洪衍武啊?瞧您,這么一說我都沒反應過來。這可真奇怪啊,那小子向來是不肯吃虧的人,這在水清的影響下,思想上竟然也進步了啊…”
“哈哈哈”,其他人不由一片笑聲。
而眼瞅著現場氣氛和諧,與會節奏幾乎全被對手掌控。
郭書記和副書記簡直心里都別扭死了。
他們倆腦子一個勁的轉,拼命想找服務公司的毛病。
可偏偏人家的話還說的有根有據,合情合理,讓人想反駁都難找到突破口。
沒轍,干沒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