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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藝高人膽大

  賊有公認的忌諱,比如你要請賊吃包子,吃餃子,吃餡餅兒,他能跟你急。

  因為這些玩意,再好的餡,也是“關”在里頭的,對賊來說,這是很不吉利的聯想。

  除此之外,賊行里也同樣有個通行討吉利的儀式。那就是每天出門干活兒前,大家往往會用硬幣測吉兇。

  “大眼燈”就有這個習慣,他常年帶著一個1966年的伍分鋼镚兒在身邊。每次出發前,都要從口袋拿出來,讓每個人往地上一扔,算算卦。

  “當啷”一聲脆響后,只要鋼镚字面朝上就是“兇”,意思是“走背字兒”。

  相反,伍分字面朝下,就是“吉”。意思是“天安門保佑,大殺四方”。

  對這一條,作為“大眼燈”徒弟的“滾子”來說,向來也是很相信的。因為賊行里的運氣太重要了,邪門的事兒數不勝數,想吃這碗飯,并非全靠手藝。

  用他自己的親身體會來講,有時候運氣好,被“雷子”盯上也能逃過,出門低頭就能撿個大錢包。

  要是運氣不好,上廁所都能碰上警察。就是掏個睡夢里的“傻老趕”,趕上公共汽車來個急剎車,弄不好都能捅“炸”了。

  差距就是這么大!

  特別是這一天,出發前,“大眼燈”、“二頭”和“滾子”三個人因為連連“測”出三個“兇”,誰這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唯恐出什么差池。

  可偏偏吃飯錢還是讓人給偷了,就連算卦的鋼蹦也丟了。這便越發證明這個辦法有多么靈驗了。

  但就跟老太爺故意跟他們開玩笑似的。

  誰知在他們仨人都覺得喪氣得不行,甚至有心回去燒兩柱高香,好好去去晦氣的時候。命運發生了大逆轉。苦盡甘來、時來運轉的事兒,就這么真實的發生了。

  “伸手來”戶強的出現,就像從天而降的大救星一樣,不但把他們仨從生活的窘境中徹底解救了出來。也讓“滾子”對運氣的信仰發生了天翻地覆似的動搖。

  “滾子”忽然發現,世上竟然真的存在神乎其神的超絕“竊術”。

  而一旦一個賊的本事達到了他師叔的高度,不,哪怕達到了一半,什么運氣就都成狗屁了。

  因為他的師叔“伸手來”就完全可以把不可能的事做成現實,把運氣肆意地玩弄于鼓掌之間。

  甚至照他來看,還別說什么盛名之下無虛士,他的師叔,甚至完全夠格把“伸手來”的外號改成“伸手如來”。

  不!這可不是他因為師叔成功掏走了師父身上的錢就盲目崇拜!

  也不是因為他聽了師叔和師父的對話,知道了師叔這么多年走南闖北,到一地偷一地,從未失手,從未走空,就輕易做出的判斷。

  他“滾子”也算是見多識廣,當了五六年“小佛爺”的“老江湖”,知道那也有可能是自吹自擂。

  關鍵還在于眼見為實!他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了這種妙手空空的奇跡,見識到了這種翻云覆雨的手段。

  比方說吧,師父和師叔兄弟相認的當天晚上,師叔就請他們去了附近最有名的“首都飯莊”(即“萃華樓”,“運動”中更名為“首都飯莊”)暴搓了一頓。

  這里實際上是一座古雅的三進大四合院,前門開在八面槽,后門則在燈市口。

  不但是京城所有老字號中唯一一家從未中斷過經營的高檔飯莊。也是夠格接待國家領導人和外賓的飯莊。

  那餐廳莊重的氣派就別提了,光那全套的的銀架、銀勺和細瓷的杯、盤、碟、碗,看著就讓人眼暈。這里的菜就沒有下五毛錢的。

  師叔也真夠意思,像“清湯燕菜”、“燴烏魚蛋”、“芙蓉雞片”、“醬爆肉丁”、“糟溜魚片”、“蔥燒海參”、“干煎鱖魚”、“油酥大蝦”,各種好吃的叫了一桌子。還叫了兩瓶售價六塊的五糧液。

  而就在大伙兒足吃足喝完畢之后,他陪著師叔一起去上廁所的時候,在完全沒有預兆的情況下,師叔就給他露了一手。

  敢情當時已經距離餐廳關門時間不遠了。雖然飯莊里還有近一半的顧客,可他們沿途經過的開票的收款處卻早上了鎖,已經空無一人了。

  “滾子”自己還全沒在意,還想照舊去上他的廁所。他可沒想到“伸手來”發現周遭沒人,卻站住不動了。

  等“滾子”回過頭來,眼瞅著“伸手來”從旁邊的花盆里揪下一根草坯子,自顧去撥拉門鎖的時候,他才恍然大悟,明白師叔動了什么心思。

  不用說,這小子當時就魂飛魄散,差點沒尿了褲子。

  因為這可不是一般的地方,真要讓人撞見那還有活路么!絕對奔著十年以上嚴判。

  何況時間也不夠啊。就是開了門鎖,還有抽屜上的鎖呢。

  照他看,要想都挨個打開,“搬大閘”(黑話,指開鎖入室行竊)的高手也得費個十來分鐘啊。這不是活膩了,自找死路嘛!

  所以他是叫也不敢叫,勸也不敢勸,當時站那兒可就傻眼了。

  但事情的發展卻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伸手來“開鎖居然比拿鑰匙開都快,小草棍一捅,胡擼一把,掛鎖就摘下來了。跟著貍貓似的閃身進去,又是輕輕一桶鎖眼,抽屜也就拉開了。

  而就在“滾子“驚魂未定,恐懼中剛剛涌起一絲興奮的時候,“伸手來”就已經完全得手了。

  他迅速地把抽屜里的那幾摞十塊、五塊的大票兒踹進了自己兜里,然后合抽屜,轉鎖眼,閃身出門,又重合掛鎖。

  那行云流水的動作幾乎一氣呵成,就跟他本身就是收款臺里的開票服務員一樣那么熟悉。

  不夸張的說,整個連偷帶拿,從挨個開鎖最后到恢復原狀,絕對不超過二十秒鐘。

  之后呢,“伸手來”還照樣氣定神閑,一把抄起還在發愣的“滾子”胳膊,繼續去廁所撒尿了。

  跟著才慢條斯理地回到餐廳,沒事兒人一樣地叫上“大眼燈”和“二頭”出門了。

  而且最牛的事兒,還是發生在回家之后。

  到了落腳處以后,“伸手來”主動說了剛才的事兒。就想讓大家把錢給分了。

  “二頭”當然和“滾子”一樣震驚。但“大眼燈”知道了事情經過,卻埋怨弟弟做事不過腦子,說干這種事兒怎么都有個萬一,真出了事兒,太得不償失。

  可沒想到“伸手來”卻滿不在乎,說自己有完全的把握。捉賊拿贓,剛才的事兒要真讓人撞見了,找不著他身上的錢也是白搭。

  跟著為了證實所言不假,他就讓“滾子”和“二頭”一起搜他。

  還別說,倆人上下一起動手,恨不得連鞋底子都看了,也沒找著錢。

  最后還是“伸手來”自己“亮了包袱”,說他們搜他身的時候,錢早放進了他們的口袋里了。

  倆人聽了趕緊就去摸兜,真沒想到,那一摞摞的大票兒竟真的從他們自己的兜里拿出來。

  緊跟著再一數錢,“伸手來”隨便一伸手就足足撈著了兩千二百多塊,都頂上“大眼燈”和“滾子”當初在“永定門火車站”的時候,倆人三四個月的收成了。

  這下不光“二頭”和“滾子”全服了。“大眼燈”也沒話說了。

  “伸手來”的本事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象。這就是實打實的“藝高人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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