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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怒極

  醫院白得晃眼的走廊里,青木司無力的靠在椅子上,仰頭看著天花板,腦袋還是有些發懵。

  格外空蕩蕩的醫院走廊中,寂靜的可怕。

  懊悔,憤怒,絕望,種種情緒宛若張牙舞爪的魔鬼,漸漸蠶食著青木司本就逐漸消失的理智。

  片桐智司沉默的站在一旁,胳膊上打著石膏繃帶,不知該說什么好。

  青木司忽然憤憤的砸了一拳墻壁,深深地埋下了頭。

  如果我再想多一點,將相良猛等人帶到遠一點的地方再打架......

  如果我再狠厲一點,沒有那么多顧慮,直接對他們下了狠手......

  如果我再自私一點,不去考慮所謂朋友的未來,帶著人提前出擊......

  如果我在夢境訓練室里努力的再多一點,或者哪怕只是早上再多睡一會,讓自己的精神和身體能夠休息的更充沛一點,也許相良猛的偷襲自己就可以躲避開來.......

  青木司只覺得眼睛發澀,若非身邊還有人在,怕早就要落下眼淚來。

  昔日和穹發生的一幕幕場景不斷在腦中閃現,自責與憤怒不斷在心里交織,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青木司覺得自己就像個被絕望與怒火撐滿的氣球,隨時都可能會爆炸。

  “對,我還有棒棒糖。”青木司手忙腳亂的溝通起了系統,手中忽然出現了一根棒棒糖,甚至沒有看清棒棒糖的模樣,就將它放進了嘴里,三兩下將糖果咬碎,吞進了肚子里。

  幸運棒棒糖已生效,持續時間:23:59:59。

  會有用嗎?

  一定會有用的,對吧,這可是系統口中的高級道具,一定沒錯的。

  青木司不斷地暗示著自己,扭頭看去,急救室的燈仍舊亮著,里面聽不到一點響動。

  片桐智司看著青木司那張幾乎崩潰的臉,忍不住出口安慰:“一定沒關系的,你.......”

  “閉嘴!”青木司抬起頭,滿是血絲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他,恐怖的氣勢讓片桐智司沉默的閉上了嘴,不敢再出聲多說一句——雖然從某方面來說,他也是受害者,但這件事終究和他脫不了關系。

  走廊盡頭響起了有些匆忙的腳步聲,松山巖健碩如小山一般的身軀快步走來,看著低頭不語,臉上還滿是鮮血的青木司,臉上仍帶著幾絲怒氣,張了張嘴,最后化為了一聲嘆息。

  “別擔心,做手術的醫生是八千代最有名的醫生之一,主攻心臟手術,一定沒問題的。”

  青木司默默地點點頭。

  看著此時青木司頹然的模樣,松山巖怎么都說不出責怪的話來,明明來之前他還滿肚子怨氣,埋怨青木司為什么不聽他的話,但現在看到青木司的樣子,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只得拍拍青木司的肩膀,坐到了他的身邊,打量了一遍站在不遠處,用石膏纏繞著胳膊的片桐智司,沒有說話。

  “嘩啦啦。”通往手術室的通道里響起了輪子的響聲,青木司急忙起身湊到門口,從急救室門的玻璃窗戶里看到了穹靜靜地躺在了病床上,護士正推著她從急救室走了出來。

  急救室的門剛被推開,青木司就連忙問道:“怎么樣?醫生呢?”

  護士很理解青木司此時的心情,平靜地勸道:“暫時脫離了危險,請你不要激動,現在病人還需要到監護室里繼續看看情況,需要最少二十四個小時。等我們確定她脫離了危險,再轉到護理病房里。”

  青木司連連點頭:“好,好。”

  三四個護士推著病床從急救室里將穹推到了不遠處的重癥監護室里,重重的關上了門。

  青木司想要跟去,卻被護士攔住:“抱歉,重癥監護室里家屬是不能隨便進去的。”

  “好......”青木司站在重癥監護室門口,看著穹躺在病床上,插著呼吸機,本就白皙的小臉一片慘白,一頭銀發垂在身后,像是童話中將要永久沉睡的公主。

  她赤裸的小腳上還沾染著泥土,青木司這時才發現,她竟然鞋子都未穿,便跑出了家門。

  “穹.......”青木司的呼喚聲被重癥監護室的大門隔絕,穹漸漸消失在了眼前。

  青木司頹然的坐回了座椅。

  松山巖又嘆息一聲:“別擔心,這里的ICU也是頂級的,等她脫離了危險期,我會幫她約好最好的護理病房,醫生也會幫你約,肯定會好起來的。”

  “肯定會好起來的.......”青木司只是喃喃的重復著他的話。

  走廊里,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再次響起,春日野正雄與春日野杏表情陰沉的從走廊那頭走來,還未走到身前,春日野正雄便激動的質問出聲:“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是我的錯.......”青木司臉上滿是自責。

  春日野正雄大步流星的走到青木司身前,一臉暴怒的舉起了手,最后,卻又緩緩放下:“到底為什么是你的錯!”

  青木司將穹暈倒的原因簡單的敘述了一遍,春日野正雄終于忍不住罵出了聲:“你這樣對得起我嗎?啊?對得起我對你的信任嗎?”

  “.......對不起。”青木司垂著的頭更低了兩分。

  春日野杏面無表情的拉了一把春日野正雄:“別這樣。”

  “情況怎么樣了。”春日野杏看著青木司,眼神有些冰冷。

  青木司將護士說的話重復了一遍。

  松山巖急忙補充道:“不用擔心,我已經找了八千代最好的醫生來做這個手術,明天我還請了東京的醫生坐飛機來幫忙再檢查一遍,肯定沒問題的。”

  春日野正雄面露感激之色:“謝謝您,您是.......”

  “我是他的教練。”松山巖指了指青木司,勸慰道:“您也別怪他,他也不是故意這樣的。”

  “我知道,我就是.......”春日野正雄苦笑著一屁股癱坐在了椅子上,捂著臉,盡力掩蓋著自己的淚水:“我就是有點慌了。”

  “對不起。”青木司重復著抱歉的話。

  春日野杏看著這一幕,嘆了口氣,走上前去,給青木司擦了擦臉上干涸的血跡,發現血跡已經凝結的很是徹底,擦也擦不掉了,只得摸了摸他的臉柔聲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們在這里看著。”

  青木司輕輕搖了搖頭,無神的雙眼看著她,語氣悲傷:“抱歉,都是我的錯。”

  “沒事,會好起來的。”春日野杏露出了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能從手術室里出來,進到ICU,就說明沒什么大事了,你不用擔心。”

  “的確,沒必要的家屬就可以回去休息了。”醫生姍姍來遲的從急救室中走了出來,面露疲憊之色,看著青木司幾人平靜道:“你們就是春日野穹的家屬吧。”

  “是的,醫生,我是她父親。”春日野正雄急忙起身,上前幾步,表情緊張。

  醫生淡淡道:“她應該不是第一次進手術室了,想必你們對她的情況也大致了解,我就簡單講一講。”

  “病人的病因是急性心絞痛引發了呼吸困難,進而引發了休克。好在你們在救護車到來前的急救手段比較及時,成功爭取到了時間,所以手術效果也很理想。”

  “但病人的主要問題還是在于心臟衰竭嚴重,從而導致的一系列身體并發癥。”

  醫生摘下了臉上的口罩,看著春日野正雄叮囑道:“以我的經驗來看,度過眼前這個坎肯定是沒問題的,最多兩三天就會醒過來,關鍵在于以后........”

  醫生遲疑地開口道:“以現在這種情況下去,她可能再有一到兩年,身體就會完全崩潰。想要進行心臟更換手術的話,以她現在的身體情況,就是找到了配型的心臟,手術失敗的可能性也會在百分之八十,甚至更高。”

  “我知道.......我知道......”春日野正雄痛苦的點了點頭。

  醫生嘆了口氣:“珍惜現在吧。”

  說完,醫生對著松山巖點了點頭,轉身進了重癥監護室。

  青木司也終于松了口氣,穹只要現在不出事就好,那就還有機會,挽救一切。

  “好了,你先回去吧。”春日野杏坐在了椅子上,有些疲憊的眨了眨眼:“這里有我和你叔叔看著,你回去睡一覺吧.......看你的樣子,是多久沒休息了?”

  青木司搖了搖頭,正要拒絕,松山巖卻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怒道:“你在這能干什么,別任性了,回去休息。”

  “我......”青木司想要說什么,春日野正雄卻也冷冷開口:“就讓我們兩個在這陪著穹吧,你回家好好冷靜一下。看看你的臉上,真是.......”

  青木司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也對,現在的春日野正雄,肯定很是煩自己吧。

  換做自己,也是一樣。

  青木司沉默著,扶著墻腳步有些踉蹌的站直了身體,聲音沙啞:“那我先回家去了,明天再過來。”

  “隨便你。”春日野正雄依舊沒有好氣。

  春日野杏只是默默點頭:“回去吧,明天你叔叔氣消了,會跟你道歉的。”

  “不用了......這都是我的錯。”青木司苦澀的笑著,扭頭朝著醫院外走去。

  松山巖留在了原地,安慰著春日野正雄夫婦。

  片桐智司則趕緊跟上了青木司。

  兩人一言不發的走出醫院,片桐智司還能活動的一只手從兜里摸了摸,摸出了一袋皺皺巴巴的煙盒,遞給了青木司。

  青木司接過煙盒,點燃一根煙,眼神逐漸變得冰冷,扭頭看向片桐智司,語氣森寒:“你知道相良猛家住在哪嗎。”

  “你打算干什么?”片桐智司被青木司噬人一般的眼神弄得心里一慌,急忙勸道:“首先呢,我也不知道他家的地址。其次,醫生都說了,你妹妹肯定不會出什么事的,你別因為現在的情緒,一時沖動,做了錯事。”

  “錯事?”青木司啞然一笑,諷刺的看著片桐智司:“不良少年要做的事情,還分對錯嗎?”

  “勸你一句,別擋路。”青木司咧開嘴角,這怒極反笑的表情讓他看起來有些神經質:“這回,搞不好,會死人的。”

  “誒,你.......”片桐智司還想說兩句什么,下一刻,就被青木司飽含殺氣的眼神所震懾,腳步遲鈍地停在了原地,竟然不敢再上前。

  青木司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出租車看到青木司臉上仍帶著鮮血,表情無比可怕的模樣,慌忙想要找個理由拒載,卻看青木司盯著他語氣充滿煞氣:“走。”

  出租車司機肢體僵硬的踩下了油門,都忘記了問青木司要去哪里。

  青木司先回了家。

  被反鎖的大門可能是穹出門時太過著急,甚至都未曾好好關上,只是輕輕一拉,便打了開來。

  空蕩蕩的家里,客廳還亮著燈光。不久前,青木司還曾和穹在此處歡聲笑語,促心長談,但此時,只剩下了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沉默的走進衛生間,青木司打開了水龍頭,看著鏡子里自己臉上滿是血跡的模樣,雙手用力的接過冰水擦拭著,整個腦袋都擦了一遍。

  腦袋上,撫摸到的傷口仍自讓人有些眩暈,身體上的疲憊也變得更加強烈,但青木司卻宛若不覺,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著臉頰,直到冰冷的水順著衣領滑進去,冰的打了個哆嗦,才停下了手。

  看著鏡子里,眼神變得愈來愈可怕的自己,青木司喃喃自語著:“開久.......”

  無數的心緒交錯,最終,匯聚為了滔天的怒火與數不盡的恨意,讓青木司的眼神漸漸變得讓人毛骨悚然了起來。

  走出洗手間,青木司關掉客廳的燈光,看了一眼手機,上面的時間才剛過一點。

  現在,那些開久的不良少年應該還有沒回家的吧?

  那么,他們會在哪呢?

  青木司走上樓去,走進了穹的房間,看著房間里仍自亮著的電腦屏幕,盯著早就變成了黑白色的游戲畫面愣了一會,才將穹的電腦關掉。

  將穹有些亂糟糟的房間收拾了一遍,收拾到枕頭時,青木司看到了被穹偷偷貼到床頭的大頭貼。

  上面,自己的笑容變得無比刺眼。

  深深地吸了口氣,青木司站起身來,將房間的燈光關掉,回到自己房間找到鑰匙,換了一身干凈的黑色衛衣,戴好帽子口罩,將衛衣的兜帽拉起,整張臉頓時被遮掩的嚴嚴實實。

  推開房門,將家門關好,青木司攔下了一輛過路的出租車,在司機有些畏畏縮縮的眼神里,淡淡開口:“去開久不良少年最常去的酒吧,夜店,游戲廳這樣的地方。”

  “那個.......”司機看著青木司遮掩著臉這幅通緝犯標準裝扮的模樣,心里有些打鼓。

  青木司眼神冰冷的瞪著他:“你知道去哪的,對吧?”

  雖然是疑問句,但這好像一旦回答不知道就會必死無疑的語氣,讓出租車司機老老實實的踩下了油門。

  穿過稀疏的路燈,很快,一片燈紅酒綠的熱鬧街道出現在了眼前。

  無數男男女女穿梭在街道中,各色霓虹燈下紙醉金迷的氛圍讓青木司即是熟悉,又是陌生。

  “您,您可以去里面的夜店酒吧找找看,八千代市就是這里人最多了。”司機有些不安的吞了口唾沫。

  青木司隨便從錢夾里摸出幾張紙幣,往前一丟:“不用找了。”

  語畢,粗暴的打開車門下車,重重關上,青木司雙手插袋,兜帽下的眼神宛若尋找著獵物的野獸般可怖,打量著眼前的人潮,口中低聲的念著,聲音沙啞的像是砂紙在摩擦。

  “開久的人.......會在哪呢?”

  低吟聲,被他緩慢的腳步逐漸拋在身后,從街道的第一家酒吧開始,青木司慢步走進了輝煌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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