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極點,巨型的大尖牽引場光芒鼎盛,正在全面啟動中,按照過往的經驗,它應該需要不短的時間,才能完成這次超級牽引。
因此,表面看起來,它似乎還有機會被阻止。
但其實,沒有的。溫繼飛和佩格芒特兩個人,都很清楚這一點。因此,作為距離牽引場最近的一支人類部隊,溪流鋒銳的3000殘軍,這次沒有回頭,他們甚至連看都沒去多看一眼。
對比的畫面里:
一邊是巍峨而輝煌的異族魔殿,萬千道光芒耀眼;而另一邊,是黑色的,影影綽綽的渺小人群。
那支名為溪流鋒銳的隊伍,那些傷痕累累的戰士,正在背向離開。
要知道,他們今天剛親手締造了人類源能戰爭史,可能最鐵血,最剽悍的一次長途奔襲。
要知道,他們本已經完成的,是一場那么偉大,足以永恒的救贖。
…他們,終究還是放棄了。
因為自身戰力的強大,因為倒霉催的,當時正好位于東線,溪流鋒銳于南極一戰的后期,被全人類寄以厚望,甚至是一度是全部的希望,被寄予得太久,太多了…至這一次,終于無能為力。
承認失敗這件事,很難,也很簡單。
溪流鋒銳放棄攻擊牽引場了,哪怕結局一樣都是死亡和毀滅,他們選擇“辜負”和“叛逆”這個世界一次。在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做之后。
其實,不管是不義之城的特殊性質,韓青禹的當年,還是溪流鋒銳建立的初衷,本就都是叛逆的。
這是暴匪們骨子里的東西,所以這讓他們很爽。
不管一次,很爽。
背向離開,很爽。
不看一眼,很爽。
最爽是他們用走的。背對目前這顆星球上最密集和強大一個大尖群,背對那座正在啟動,可能很快會帶來一支龐大大尖部隊的超級牽引場,用走的。
不跑了,收了武器,也收起來激動、恐懼、喜悅和悲傷等等所有情緒,溪流鋒銳的三千人,沿著冰原信步前行。
也許他們不久就會正面遭遇那些反包回來的大尖部隊。
也許運氣好,時間拖得就一些,身后剛被牽引到來的某個新鮮大尖軍團,會先追上來,然后,它們將從溪流鋒銳,開始認識人類和人類武裝。
怎么樣都行,都不會有太大的差別,只是不回去了。戰士們走著,想著。這還是第一次,他們有時間和心情,慢慢欣賞南極極點區域的風景。
“昏過去了?!”一邊走,溫繼飛一邊擔心問道。
這是他第一次與半島上的末日長城號取得直接聯系。以溫繼飛的通訊級別,這事其實沒有任何難度,只是他之前一直沒這樣做。
林丫剛告訴他,姚悅昏過去了。
溫繼飛有些緊張,但也只是有些而已,因為按照現在的情勢發展,半島上的那些飛船,大概率都沒機會起飛了。
“嗯吶,不過沒事,靠我腿上呢,還有呼吸。”林丫繼續說:“就是實在太擔心你了,一直聽著消息,然后消息變來變去,情緒轉換太激烈明白嗎?”
“明白的。”溫繼飛想了想說:“那干脆別吵她,讓她好好睡一覺吧。”
如果后面的事情必然會發生,溫繼飛覺得姚悅就這樣昏迷不醒,其實也挺好。
“好的。”林丫快速應了,這個小女孩的天性似乎真的灑脫過人,應完后還有心情采訪,問:“溫少尉現在極點區域做什么呢?我知道你們突圍了,然后牽引場啟動,你們…”
“走著呢,一直走。”溫繼飛笑了一下說:“這不邊走邊跟你們通話呢嘛。”
“哦,原來是這樣,我說你怎么有空,而且聽著好悠閑的樣子。”林丫是一直聽著戰場消息的,也聽著旁邊人的議論,作為一名蔚藍戰地記者,她很快推理出了事情的全貌,甚至極點那邊的畫面…
“哈!”小丫頭想著想著,突然一聲笑出來。
這是什么反應啊?溫繼飛意外了一下,問:“怎么了?”
“沒怎么,就一下覺得,溪流鋒銳突然任性和叛逆的溫少尉,真的是好帥啊,簡直酷斃了。”林丫笑著,用了很社會,很年輕人的詞。
“這…”溫繼飛無奈苦笑。
“真的啊!”林丫怕他誤會,以為自己不是真誠的夸獎,連忙解釋說:“在我看來,之前決定開始救贖攻勢的溪流鋒銳,毅然的樣子帥呆了,后來孤軍攻擊牽引場的溪流鋒銳,死戰不放棄的樣子帥呆了…現在,累了,終于決定愛誰誰,背對極點慢慢往回走的溪流鋒銳,也一樣帥呆了呢,超酷!”
“…”果然,這丫頭的腦筋是有點特殊的,姚悅說得一點沒錯,溫繼飛笑著說:“那我也只能表示同意了。”
話音剛落,“頌!頌…”
連片的源能爆發的響聲,從遠處的風中,音樂傳來。
溫繼飛抬頭同時掐斷通話。
狙擊鏡里,遠處的雪線出現黑點…
是人,蔚藍的人。
西線在艾爾絲沃斯地決定增援牽引場的那一萬精銳,終于趕到了。
冰原開闊,溪流鋒銳的隊伍,站在那里。
花帥剛才還在想,最好帶領戰士們繞開他們的,但是不巧,這就被看見了。
此時他們距離極點已經不遠,牽引場也在視線范圍里。
那里,溪流鋒銳已經決定不去了。增援部隊一路上聽著拒絕者的戰場情報和分析,完全可以理解溫繼飛的選擇。
但是,他們得去。既然已經來了,哪怕明知結果,他們也必須去試一試。
因為,之前西線的突圍,雖然也很艱難慘烈,但是相對溪流鋒銳今天做的那些,他們這一萬人,還沒資格說累了,老子決定換個地方死。
因為,失落大陸遠征,蔚藍的一百多萬部隊,甚至連極點的牽引場,都是現在才第一次親眼看到。
而溪流鋒銳,已經攻向過它,不止一次。他們已經在那個地獄般的大尖群,廝殺幾個來回了。
“辛苦了,正好換我們去看看。”花帥當然是認識溫繼飛的,就像溫繼飛認識他,目光碰上了,花帥無奈停下來,找了一句話說。
同時間,一萬蔚藍精銳放慢腳步,抬手敬禮致意,從溪流鋒銳的隊伍旁邊勻速跑過。
他們,本是來增援溪流鋒銳這支殘軍的。
溪流鋒銳這邊幾乎無人回應。一時間,情緒復雜,將士們都不知道應該怎樣回應。
只有小王爺,獨自站在隊伍側邊揮手,甚至和那些他最不相熟的蔚藍將領們擊掌,說:
“辛苦了。”“那就拜托你們了啊!”“可惜啊,我們是真的沒力氣陪你們回去了。”“…”
這些話,在這一刻說來,每一句市井而虛偽,甚至給人感覺有些尷尬和自私。
因為,小王爺是那么了解溪流鋒銳的性格。面對眼前這種情況,回與不回,不論是戰士們,還是溫繼飛、吳恤、銹妹這些人,一定都在糾結。
所以,這個丑陋的人,他來做。這種活,他也本來就很熟練。
“…攻不破。”
這句話不是溫繼飛說的,溫繼飛還沒說話,他知道這種話,其實沒必要說,花帥肯定都知道。
說話的是佩格芒特。
“嗯…我們試試看。”花帥盡量像是很輕松說。
“那,我也陪你們去吧。”似乎很郁悶,但是實在沒辦法,佩格芒特依然沒忘記,自己是蔚藍而不是溪流鋒銳的人。
說完這一句后,他轉頭,伸手指向側邊遠處,“然后,那家伙就不要去了。”
側面遠處,一塊冰巖上,有人。
南極極點區域,除去蔚藍一萬西線精銳外的另一支援軍,到了。
兩個人。
佩格芒特是最早看到那兩個身影的,甚至他看到賀堂堂單手把韓青禹從背上摘下來,擺在冰巖上,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