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375章:函谷關首戰(二)

  ps:有書友在書評問,晉鄙是不是晉國王室的后人?這個說不準,因為不清楚晉鄙的“晉”到底是姓、還是氏,亦或是緬懷先祖而改的姓氏。

以下正文  “原來如此…”

  在聽到白起的解釋后,王這才恍然大悟。

  仔細一瞧關外魏、趙、韓三軍的弓弩手分布,可不就是一個不縫邊的口袋么,要是貿貿然出關迎擊,試圖摧毀魏軍那些古怪的攻城兵器,搞不好真如白起所言,還未等出關的士卒摧毀幾座那種古怪兵器,就會被魏、趙、韓三軍的弓弩手以亂箭射死。

  可問題是,死守關隘一味挨打也不是辦法啊!必須想辦法摧毀魏軍那些古怪的兵器。

  想到這里,王欲言又止地看向白起:“還是國尉看得真切,末將敬服,只是…”

  仿佛是猜到了王的心思,白起目視著關外的魏軍,目視著那桿寫有“魏郾城君蒙”字樣的帥旗,鎮定說道:“不必過于擔憂,我大秦當年建造這座函谷關時,便指望這座關隘作為我大秦的屏障,又豈是區區幾座古怪兵器、幾塊飛石就可以摧毀的?就算是讓魏軍砸上一整日,也休想摧毀這座關隘!”

  說到這里,他稍一思忖,旋即又說道:“眼下并不是出城迎擊的時候,我很了解蒙仲,他的進攻欲不亞于我,他絕不會滿足于眼下這微不足道的攻勢。…他也知道,單憑他那些古怪的兵器,仍不足以摧毀我函谷關,他之所以步步施壓,就是為了逼迫我方出關與他交戰。倘若我方仍守關不出,他必然會進一步對我軍施壓。比如說,將弓弩手調到陣前,朝我關上射擊。…到那時,我軍再迅速出擊,必有收獲!”

  “原來如此。”

  王恍然大悟,旋即他抱拳說道:“末將懇請出戰,為國尉摧毀那些古怪的兵器。”

  摧毀有什么用?城外的魏軍還可以再造…該死的,蒙仲手底下那幫斥候都是吃素的么?到現在還未發現那條僻徑么?

  心中暗道幾句,白起目視著城外的魏軍,徐徐點了點頭:“好!此事就交給你,希望你莫要辜負向將軍對你的期待。”

  “喏!”

  王心滿意足,抱拳領命而去。

  看了一眼王離去的背影,司馬錯微微一笑,委婉地說道:“看得出來,是很不錯的年輕人,稍微耐心一些如何?”

  白起看了一眼司馬錯,沒有說話。

  他知道司馬錯看得出來了,而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對面的蒙仲,讓他有些急躁了,以至于前來提出建議的王其實也沒什么錯,卻被他喝斥了一番。

  沉默了片刻后,白起沉聲說道:“王說得不錯,必須想辦法摧毀魏軍那些拋車。…雖然縱使摧毀了這些拋車,魏軍仍可以繼續打造,但最起碼在今日可以迫使蒙仲退卻。我欲在蒙仲變陣后出城,司馬老意下如何?”

  “唔…”司馬錯捋著胡須思忖了片刻,點點頭說道:“為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意見一致,就等著關外的魏、趙、韓三軍變陣。

  然而就在這時,他們忽然聽到關外的魏軍士卒們開始敲擊手中的兵器與盾牌,且口中高呼:“必勝!必勝!必勝!”

  在微微一愣之后,白起與司馬錯的面色都頓時沉了下來。

  擊盾示威?威懾敵軍?

  這可是他秦軍一貫的做法啊…

  什么時候被魏軍,不,被蒙仲的方城軍偷學了去?

  在白起與司馬錯面色難看之時,蒙仲卻是暗暗偷笑。

  不得不說,秦軍擊盾示威的那套動作,雖說有消耗士卒體力之嫌,但對己方聲勢的助益卻是巨大,因此蒙仲毫不猶豫地將其偷學了過來,今日反過來用在秦軍身上。

  “梆梆梆!”

  “必勝!”

  “梆梆梆!”

  “必勝!”

  在樂進的副將於應的授意下,一萬余方城軍士卒奮力擊打手中的兵器與盾牌,每敲三下便高呼一聲必勝,起初聲音還有些混亂不齊,但漸漸地,這一聲聲吶喊變得越來越整齊,仿佛聚攏成驚濤駭浪,不止是對方城軍,就連趙、韓兩軍,在聽到這一聲聲吶喊后,亦逐漸感覺心潮澎湃,仿佛體內涌出了使不完的力氣。

  “示威么?”

  廉頗轉頭看向方城軍的位置,心中很是驚訝。

  畢竟這年頭膽敢挑釁秦隊的他國將領,著實是鳳毛麟角。

  還沒等他感慨完畢,他忽然聽到身后的晉鄙軍亦傳來了類似的吶喊聲。

  顯然,晉鄙軍在效仿方城軍。

  轉頭一瞧不遠處的晉鄙,卻見對方略顯得意的看了眼自己。

  …你在得意什么?效仿方城軍而已,值得你如此得意么?

  廉頗實在不能理解那晉鄙的想法,在冷冷瞥了一眼對方后,低頭對身邊的近衛說了幾句,叫他傳遞命令至他的副將,使他麾下趙軍亦效仿方城軍,擊打盾牌,高呼必勝。

  晉鄙軍、廉頗軍,再加上隨后的韓足軍,在方城軍的引導下,魏、趙、韓三軍整整四萬士卒,在經過一小段時間的磨合后,齊刷刷地擊打盾牌或敲擊兵器,制造出響聲,且同時高呼必勝,那一聲聲敲擊,一句句吶喊,仿佛溪流匯聚成怒濤,聲勢浩大。

  在這聲勢浩大的示威面前,縱使是函谷關上的秦軍士卒,亦不由地開始呼吸急促,神色慌張,儼然是被敵軍的威勢奪了心志即影響了心態與斗志。

  “啪。”

  白起的拳掌重重砸在面前墻垛上,神色極其難看地罵了幾句。

  只可惜他的罵聲,卻幾乎被關外魏、趙、韓三軍的示威響聲所掩蓋,除了就在身邊的司馬錯,怕是幾乎沒人能聽仔細他究竟罵了些什么。

  要反擊么?

  白起回頭看了幾眼關樓附近的秦軍士卒們,本打算讓士卒們回應敵軍的示威,但在思忖了一下后,他最終放棄了這個打算,瞅著關外遠處那面蒙仲的帥旗罵了一句:“混賬。”

  也是,現如今函谷關上根本沒有能反制魏軍那種拋車的手段,有什么底氣對關外敵軍的威懾做出回應?

  更何況,他也不想打草驚蛇,讓蒙仲察覺到什么。

  總之,先忍著吧,等到蒙仲變陣,派弓弩手上前,介時再好好教訓一下這個狂妄的家伙!

  想到這里,白起強行將心中的怒火壓了下來,悶聲不響地盯著關外的魏軍。

  但讓他有些意外的是,足足一刻時之后,待等魏、趙、韓三軍逐漸停止吶喊示威,那蒙仲還是沒有變陣的打算,仍就只有那些投石車在一刻不停地朝著函谷關拋射巨石。

  怎么回事?

  蒙仲為何突然變得如此保守?

  不得不說,白起對此有些難以理解。

  他絕不相信蒙仲今日率領四萬軍隊浩浩蕩蕩前來攻城,結果從頭到尾就只有那足足二十架拋車在做攻擊。

  這根本不是蒙仲的兵法。

  …你在等什么?

  白起暗暗想道。

  而與此同時,趙將廉頗亦在詢問蒙仲類似的問題:“郾城君,秦軍仍是守關不出,似眼下情況,我軍是否該做進一步的逼迫?”

  聽聞此言,蒙仲轉頭看了一眼最近的一面旗幟,那是晉鄙軍的魏字旗幟。

  “先等等。”他平靜地說道。

  正如白起所猜測的那樣,蒙仲從一開始就不想強攻函谷關,只因為強攻會使他麾下的魏、趙、韓三軍出現嚴重的死傷,因此最佳的辦法,即逼迫函谷關上的秦軍出關與他交戰。

  而那二十座投石車,正是他用來對關上秦軍施壓,逼迫對方出關應戰的底氣。

  確實,投石車這種利器,確實可以摧毀函谷關,但問題是想做到這一點需要大量的投石車,比如一千架投石車,朝著函谷關轟炸個把月,足以將這座天下第一雄關砸得面目全非、破碎不堪,但問題是蒙仲哪來這個時間?

  因此從一開始,蒙仲就是拿投石車當做威懾秦軍的籌碼使用,而從未指望用它轟塌整座函谷關。

  但不知為何,這次對面的白起異常的保守,居然不派兵出城摧毀他這些投石車,甚至于,都沒有叫麾下的士卒對他魏趙韓三軍的示威舉動做出回應…

  “…過于老實了呀,實在不像是白起。”

  想到這里,蒙仲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可以想象,倘若白起當真是為了什么目的而忍氣吞聲,不回應他的挑釁,那么這家伙此刻的面色肯定是相當的精彩。

  就在他心中暗笑時,忽然有身邊的近衛提醒道:“郾君,起風了。”

  蒙仲轉頭一瞧最近的幾面魏字旗幟,果然看到這幾面正在風中飄搖,朝著函谷關的方向。

  是的,這個時節的風向,大多是東南風,而眼下魏、趙、韓三軍,就在函谷關的東側,從鳥瞰來看呈一段圓弧,隱隱罩住了函谷關的關城與關邑。

  換而言之,此刻起風,對于蒙仲軍一方來說,是非常有利的,可以有效地加強弓弩手的射擊距離。

  當然了,前提是風力并不是非常強勁,不至于將弓箭、弩箭刮跑。

  “晉鄙、廉頗、韓足!”

  深吸一口氣,蒙仲正色喚道。

  聽到這話,晉鄙、廉頗、韓足三人立刻端正神色,拱手抱拳:“在!”

  只見蒙仲注視著遠處的函谷關,沉聲說道:“時機已至,立刻遣弓弩手上前,對函谷關做覆蓋式的射擊。”

  “喏!”三人抱拳應道。

  旋即,在蒙仲的命令下,魏、趙、韓三軍各派弓弩手來到陣前,借助風力朝著函谷關展開齊射,其中不乏有火箭,意在點燃關內的建筑。

  而同時,魏軍的二十架井闌車,亦徐徐朝函谷關推近了一段距離,繼而有許多弓弩手登上車頂,朝著關城展開射擊,意在壓制關墻上的秦軍弓弩手。

  而此時,函谷關上的秦軍弓弩手們亦展開了反擊,兩軍弓弩手隔著百余步的距離展開對射,但由于起風的關系,魏、趙、韓三軍弩手們射出的箭矢顯然更具射程上的優勢,反觀秦軍射出的箭矢,大多都在預期范圍內便無力地掉落下來。

  見此,關樓上的司馬錯恍然大悟,捋著胡須驚嘆道:“原來如此,原來他方才按兵不動,是在等起風…這個蒙仲…”

  他搖了搖頭,并沒有說完后半句感慨。

  因為沒有意義,誰不知對面的蒙仲不簡單?

  聽到這話,白起輕哼一聲,故作不在意地說道:“六七月,本就是東南風盛行,沒什么大不了的。”

  話雖如此,但他心中還是很佩服蒙仲的。

  畢竟蒙仲每一步行動都有效地克制了他秦軍,這才是身經百戰的名將所具備的考量,相比較蒙仲,白起回憶曾經與他打過交道的趙將李躋、韓徐,在這方面簡直就是一塌糊涂。

  果然,只有擊敗這樣的對手,才能體現他白起的價值!

  攥了攥拳頭,白起的斗志仿佛被點燃了。

  此時他耳邊,仿佛又回蕩起了穰侯魏冉對他說過的那句承諾。

  …只要你擊敗蒙仲,我便奏請大王,封你為武安君。

  想要擊敗蒙仲、一雪前恥的斗志,再加上穰侯魏冉的承諾,這使得白起此刻的情緒異常的高漲,他高聲喝道:“王呢?可已準備好出擊?!”

  當即,便有幾名跑到城墻的內側,朝著關內城門底下喊話:“王將軍,國尉問你是否已經準備好出擊?”

  此刻正在城門內側候命的王一聽,當即高聲喊道:“請回稟國尉,末將已準備就緒。”

  聽到這話,那幾名秦卒立刻回稟白起。

  白起一聽,當即揮手下令道:“開城門!”

  一聲令下,函谷關關樓下方的三個城門洞同時徐徐敞開,秦將王率領著不計其數的秦卒,從其中奔出,仿佛洪水般朝著遠處的魏、趙、韓三軍涌去。

  “殺!”

  因為魏、趙、韓三軍方才的示威而憋了一肚子怒火的秦卒們,此刻爆發出一股震天般的咆哮。

  “唔?”

  對面的蒙仲立刻就注意到了函谷關前的驚變,哭笑不得之余,亦頗有些無奈。

  “居然選擇在這個時候殺出來么?哼,憋了許久吧?”

  瞥了一眼函谷關方向,蒙仲下令道:“叫弓弩手們徐徐后撤,步卒上前抵抗敵軍。…晉鄙、廉頗、韓足,你三人立刻回歸軍中。”

  “喏!”

  三人抱拳領命,除晉鄙因為軍隊就在此地而沒有離開外,廉頗、韓足當即騎乘戰馬、乘坐戰車,返回其各自的軍中。

  此時,晉鄙欲言又止地對蒙仲說道:“郾城君,秦軍既出關應戰,不如您到中軍去?在下擔心待會無法顧忌郾城君。”

  蒙仲笑著說道:“無妨,晉司馬只管指揮士卒即可,別看我這樣,我其實亦有自保之力。”

  “不不不,在下不是說郾城君沒有自保之力…”

  晉鄙連忙解釋道,不過看他神色,卻不是很有說服力。

  從旁,正準備返回中軍的樂進,在聽到晉鄙這話后暗暗好笑。

  不得不說,隨著蒙仲的名氣越來越大,世人逐漸都知道他是莊周、惠施、孟軻三位圣賢的弟子,因此潛意識中難免誤會蒙仲是一個偏向于智將的統帥,然而樂進卻知道,這個所謂的智將,單論個人武力其實在他方城軍足以排入前三,比他樂進這個方城軍的前軍先鋒大將還要猛,只不過蒙仲幾乎不曾展露個人實力罷了。

  想想也對,倘若落到連作為主將的蒙仲都需要親自上陣殺敵的境況,方城軍基本上也就是離戰敗不遠了。

  “行了行了,阿仲,你在這里,晉司馬他壓力很大,還要分心來保護你,你還是跟我到中軍去吧。”

  在蒙仲、樂進二人身邊近衛的莫名笑容中,樂進把蒙仲拉走了。

  雖然不明白蒙仲、樂進二人身邊的近衛們為何會露出那種古怪而不失禮貌的笑容,但正如樂進所言,蒙仲離開后,晉鄙確實少了幾分顧慮。

  只見他目送著蒙仲、樂進等人走出十幾丈遠,旋即轉身面向正以兇猛之勢朝著這邊沖來的秦軍士卒們,高聲呼喝道:“河東軍聽令,殺光這些該死的秦人!”

  說罷,他右手一伸,身邊的近衛立刻遞上了他的兵器,一柄丈余的鐵質戈矛。

  只見他單手舉著戈矛指向迎面而來的秦軍,厲聲喝道:“殺!”

  一聲令下,他率先朝著那些秦卒奔去,而附近他麾下的士卒們,亦一個個沖向秦卒。

  論氣勢,晉鄙軍毫不遜色迎面而來的那些秦軍士卒。

  可能是聽到了身背后的動靜,正跟著樂進返回中軍的蒙仲停下了腳步,有些驚訝地看向晉鄙軍,看向晉鄙所在的方向。

  盡管場面已有些混亂,但他還是可以看到,晉鄙身先士卒,率領著麾下魏卒朝著迎面而來的秦卒,氣勢十足地展開了沖鋒。

  他微微皺了皺眉頭。

  “很粗暴的戰法啊,對吧?”

  從旁,樂進感慨地說出了蒙仲的心聲。

  “唔。”蒙仲微微點了點頭。

  方城軍,是蒙仲等人親自訓練的,注重以陣勢破敵,說白了,每一名方城軍士卒都被要求與同伴合作,整齊一致,畢竟這樣能有效地減少己方的傷亡。

  但晉鄙軍,或者說河東魏軍不同,從晉鄙下達殺敵的那一刻起,晉鄙軍的步卒陣型就已經有些混亂了,頗有些各自為戰的意思。

  可就是這樣一支亂了陣型的軍隊,卻在晉鄙的率領下,反過來殺入了秦軍的腹中。

  對此蒙仲只能說,不愧是魏武卒!不愧是魏國經過層層篩選、層層選拔而聚攏的銳士!一般的軍隊根本擋不住這種如狼似虎的軍隊。

  “河東猛夫晉鄙在此,秦將速速前來受死!”

  只見在亂軍之中,晉鄙手持那桿巨大的戈矛大打四方,縱使是秦軍的士卒們,亦被這位猛將的實力所震驚。

  然而,卻仍有人不服。

  這個人,正是趙國的將領,廉頗。

  …哼,這晉鄙,也就那點程度而已。

  當晉鄙于亂軍中大殺四方時,趙將廉頗毫不示弱,于側旁一舉殺入秦軍的側翼。

  并且,他直奔著秦將王所在的位置殺去。

大熊貓文學    戰國大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