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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圍城斷薪

  ps今天狀態不佳,一家人都感冒了,我也是,頭漲、頭疼、咽喉痛,非常難受。諸書友們注意一下自己衣服的保暖啊。

  ————以下正文————

  “咚咚——”

  “咚咚——”

  在陣陣戰鼓聲中,邯鄲與城外南郊的叛軍用弓弩互射。

  按理來說,邯鄲的城墻高達五丈余,即有約五名成年男子垂直疊起來那么高,憑借地勢上的高度,邯鄲城上的弓弩手理當占據上風。

  然而,叛軍的樓車卻打破了這個本該出現的局面,當井闌車停止向前后,數十名叛軍弩手紛紛登上井闌車的頂臺,站在毫不亞于邯鄲城高度的平臺上,朝著城墻方向發射一波又一波的箭矢。

  一時間,王師與叛軍的弓弩手們相互爭鋒,皆試圖壓制對方,以至于此刻城上城下到處都是飛矢,無論是王師那邊的陽文君趙豹等人,還是叛軍這邊的蒙仲、樂毅等人,都老老實實地躲在盾牌與掩體后,以免被流矢所傷。

  “啊!”

  “啊!”

  在時而響起的慘叫聲中,或有王師方、叛軍方的弓弩手中箭,繼而從城墻上、從井闌車上摔落下來,縱使沒有因為中箭而亡,也死在這次墜亡中。

  看似很激烈,可實際上,兩軍的傷亡并不嚴重,畢竟兩軍可是隔著一條護城河展開的相互的射擊。

  提到這條護城河,武嬰曾親自來詢問蒙仲“為何不渡河?我軍已打造了木橋,完全有能力將井闌車推過護城河,抵達城下。”

  在武嬰看來,井闌車與弩手的組合,的確也只有很大殺傷力,但再怎么樣也沒有井闌車與步卒的組合來得兇猛——只要井闌車順利抵達敵城城下,咣當放下擋板,使其成為一條連同城墻與井闌車頂層的通道,這就能徹底將敵城的城墻視為無物。

  而似眼下這般用弓弩射殺敵軍城上的士卒,這要射到什么時候?以雙方此刻相距的距離來說,十枚箭矢能命中一、兩枚就已經是很不錯的成績了——而這對于攻陷眼前這座城池能有多大的助益?

  對此蒙仲耐心寬慰武嬰道“公子章那邊負責主攻,而我等則負責佯攻,佯攻的作用,無非就是分散敵軍的兵力,偶爾嚇唬對方一下,讓對方不敢小覷我等,不敢從這邊抽調兵力去阻擋公子章。更何況…”

  他看了一眼遠處的邯鄲城,低聲對武嬰又說道“更何況這還只是第一日,急什么?”

  見蒙仲好似心有定計,武嬰也不再多說,點點頭就離去了。

  當日,蒙仲軍就只是與邯鄲城上的王師互射了幾輪,然后就草草地結束了當日的進攻。

  這讓張嵇頗感驚詫,他問蒙仲道“蒙司馬,安陽君命你佯攻邯鄲,可你麾下士卒今日甚至沒有跨過護城河,你這也太…”

  其實張嵇很想說,你這也太敷衍了吧?你難道不怕公子章怪罪于你么?

  對此,蒙仲笑笑說道“公子章忙著進攻城池,哪有工夫管我呢?”

  張嵇將信將疑,對此感到很不可思議。

  然而,更不可思議的是,張嵇后來才得知,似蒙仲這般“敷衍戰事”,也并非是首例,早在曲梁戰役前后,蒙仲就曾在帶有三千兵卒的情況下,“冷眼旁觀”公子章進攻曲梁邑的整場戰事,且從頭到尾都沒有派兵支援。

  這讓張嵇感到很不可思議。

  當日,相比較蒙仲軍的“敷衍戰事”,公子章那邊的情況也不樂觀,衛援、田璜、翟丹三員將領,包括許鈞與其部將蒙鶩所率領的軍隊,在這一日都參與了攻城,且不止參戰的一回,只可惜邯鄲城上的防守過于強硬,以至于叛軍方雖竭力攻城,但卻無法對邯鄲造成什么威脅,至少暫時是這樣。

  而在撤兵后,公子章亦在不久之后得知了蒙仲、龐煖二人今日的成果,在得知蒙仲那番敷衍態度后,他沒有任何懊惱。

  反而是牛翦,對此很是驚詫,問公子章道“那蒙仲雖負責佯攻,然今日敷衍了事,安陽君不派人敦促斥責一番么?”

  公子章聞言笑著說道“軍將大可放心,蒙仲欲助我奪回王位的心思,并不亞于我自身多少…別看他今日看似敷衍,若是我沒有料錯的話,他保準是在偷偷施行什么計策…”

  牛翦神色異樣地看了幾眼公子章,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可能是上次的疲敵之計讓公子章對蒙仲充滿了期待,但事實上,關于如何攻陷邯鄲,實際上蒙仲此刻心里也沒有什么底。

  井闌車可能是一個奇招——畢竟直到今日叛軍下令撤退,邯鄲都沒有趁機追擊試圖摧毀叛軍的井闌車,這意味著邯鄲城內應該無人知曉井闌車的厲害,不曉得這種樓車除了能使弩兵射的更遠以外,還能幫助步卒迅速搶占城墻。

  因此,井闌車應該可以作為蒙仲的一個奇招,但也僅僅只是這樣而已——畢竟井闌車是很容易被摧毀的,它無法在敵城駐扎有近五萬軍隊的情況下,作為一招殺手锏來使用,是故蒙仲得另想辦法。

  當晚,蒙仲親自來到了公子章的營寨,在帥帳請見了公子章。

  而當時,公子章正與牛翦、田不禋、許鈞、衛援、田璜、翟丹幾人照著邯鄲城的城防圖,討論著破城的辦法,聽聞蒙仲前來,公子章當即命人將后者招入。

  在蒙仲見到公子章時,公子章故意板著臉說道“據傳令的士卒所說,你麾下軍隊今日干脆連護城河都沒有渡過…”

  瞥見田不禋在旁滿臉微笑,蒙仲就知道公子章只是在跟他開玩笑罷了,若換做以往,他多半會配合一下,但如今嘛,他可沒這個興致,抱抱拳正色說道“我軍僅五千人,而城內有近五萬守軍,縱使我軍能攻到城上,只要城內守軍展開反擊,我軍亦難逃敗退的結局,既然如此,強攻何益?”

  見蒙仲沒有配合自己的意思,公子章微微皺了皺眉,亦感覺有些無趣,在點了點頭后問道“那你此番前來,莫非有什么破敵之計?”

  “不敢說破敵之計。”蒙仲搖了搖頭,旋即抱拳說道“我只是覺得,王師的兵力并不亞于我方,且又有邯鄲城作為己助,若我軍選擇強攻城池,我方士卒勢必傷亡慘重,白白流失了我方迄今為止建立的優勢…”

  帳內眾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們都覺得蒙仲說得沒錯,但問題是,王師已退入邯鄲城內,他們唯有強攻。

  “莫非蒙司馬有妙計可以引出城內的王師?”牛翦忽然笑著問道。

  蒙仲聞言看了一眼牛翦,感覺牛翦看向他的目光有點奇怪。

  顧不得細想,蒙仲沉聲說出了自己的建議“在下的建議是,強攻不如圍城!”

  “圍城?”

  田不禋捻著他兩撇小胡子,笑吟吟地對蒙仲說道“阿仲,你是想斷絕城內的柴薪?”

  蒙仲略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田不禋,旋即點頭說道“是的,田相。”

  見蒙仲仍舊稱呼自己為田相,田不禋也不氣惱,只是微微搖了搖頭,旋即對公子章等人解釋道“公子,邯鄲城內本來就有萬戶國人,而如今又有近數萬進駐城池,每日柴薪的消耗,難以估量,若我軍能圍住城池,斷絕城內的柴薪,則過不了幾日,城內就得拆屋取木,來做飯以及取暖,如此一來,城內士氣必定下跌…”

  頓了頓,他又說道“倘若城內按耐不住,率軍出城驅趕我軍,那正合了我軍的心意,有牛翦司馬麾下騎兵相助,我軍定能一舉擊敗王師。”

  聽了這話,蒙仲看向田不禋的目光神色稍異。

  他必須得承認,雖然田不禋德行有虧,做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此人確實多智,這不,代他將他提出的策略解釋地頭頭是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在聽了田不禋代蒙仲解釋的圍城之策后,公子章揉著雙手,在帳內來回地走動,似乎在權衡著利弊到底是強攻,還是圍城。

  其實在他心底,他更傾向強攻,畢竟此時已臨近十月,天氣已逐漸轉冷,可能只要再過一個月的工夫,天空便將降下大雪,到那時候,更別想再攻克邯鄲。

  兩個月,最多兩個月!

  公子章迫切希望在十一月底前,攻陷邯鄲,否則,這場戰事恐怕就得拖到明年了。

  而這對于缺少御寒衣物的叛軍來說是極其不利的。

  但問題是,與蒙仲昨日進攻邯鄲時那敷衍似的命令大為不同,公子章麾下的軍隊,昨日那可是全力以赴,但由于防守方的天然優勢,以至于叛軍昨日損失許多兵力,卻沒有得到相應的收獲。

  就像蒙仲所說的,邯鄲城內有近五萬王師防守,就算與叛軍持續相互消耗,王師也不會是吃虧的那一方——畢竟考慮到城墻的助益,那肯定是叛軍方的損失更大。

  想到這里,公子章沉聲問田不禋道“不禋,據你猜測,若我軍圍住邯鄲,邯鄲幾日將陷入斷柴的局面?”

  “這個不好說…”田不禋捻著小胡子猜測道“保守估計,七日吧…七日差不多了。”

  “七日…”

  公子章聞言皺著眉頭搖了搖頭,顯然是覺得七日的時間太長了。

  讓叛軍冒著風險圍住邯鄲整整七日,卻不下令攻城?要知道最多兩個月,今日的寒冬就將襲向這片土地。

  仿佛是猜到了公子章的想法,田不禋低聲說道“公子,咱們可以先圍城,然后再思考具體策略…”

  公子章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聽取了蒙仲、田不禋二人的建議。

  在向公子章獻策之后,蒙仲便離開了前者的帥帳,準備返回自己的營寨。

  沒想到,牛翦卻主動喊住了他,與他閑聊了片刻。

  “斷絕邯鄲城內的柴薪,這當真是一條妙策,蒙司馬年輕有為,他日不可限量啊。”

  “哪里哪里,牛司馬您言重了,待我等圍住邯鄲,斷了邯鄲城的柴薪后,城內必定派兵出擊,介時,還要仰仗牛司馬與牛司馬麾下的騎兵,助我等擊敗王師…”

  “哈哈哈,好說好說。”

  在一番交流后,牛翦暢笑地離開了,似乎是蒙仲的那些回答,讓他感到十分滿意。

  但看著牛翦離開的背影,蒙仲卻感覺有些奇怪。

  他感覺,牛翦對他似乎抱持著莫名的敵意與警惕,但奇怪的是,方才當蒙仲說出“介時還要仰仗牛司馬與牛司馬麾下的騎兵”時,那牛翦爽朗的笑容,又不像是作偽。

  總而言之,非常奇怪。

  那牛翦,總不至于擔心我與他搶功吧?

  當心中閃過這個念頭時,蒙仲亦有些好笑自己竟然會有這種想法。

  要知道,他與牛翦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雖然彼此互稱司馬,但蒙仲的司馬,只是千名信衛軍的司馬,而牛翦的司馬,則是統率過萬騎兵的司馬,雖說都是統率兵卒的將領,但兩者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因此蒙仲才會好笑于他的想法牛翦需要擔心他與其搶功?根本不需要好吧!

  次日,公子章便改變了戰術,下令叛軍包圍邯鄲。

  如何包圍邯鄲,其實就是在邯鄲城的護城河外,在邯鄲城的攻擊范圍外建造營寨,封死邯鄲的出路,讓邯鄲城內的趙人無法出城砍伐木頭作為柴火。

  而根據圍三厥一的兵法,公子章明明可以派衛援、田璜等人分兵前往邯鄲城的西城門,但他故意放過了這處城門。

  當然,公子章的此舉可不是好心,他只是故意設下誘餌,引誘城內的趙軍從西城門出城,前往附近的樹林砍伐林木,而一旦城內的趙軍敢這么做,牛翦會立刻率領騎兵截斷其歸路,在這片平坦的地形上,將出城的趙軍士卒殺得片甲不留。

  但話說回來,想要在邯鄲城內趙軍兵將的眼皮底下建成一座營寨,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過這卻難不倒蒙仲,他命令士卒們砍下樹木,削去枝干制成圓木,然后將底端削尖,每三根圓木用麻繩牢牢捆綁,作為一塊擋板,然后搬到邯鄲城的南郊,一一豎立起來,每一塊擋板亦相隔一塊擋板的距離。

  然后第二排的擋板與第一排錯位,而第三排再與第二排錯位。

  至于目的,除了為防御來自邯鄲城方向的箭矢以外,也是為了能更快地襲擊邯鄲——倘若果真遇到什么好機會。

  而在這幾排用來擋箭矢的擋板后,蒙仲軍亦在徐徐建造一座軍營。

  既然是在邯鄲城的眼皮底下建造營寨,邯鄲城當然不至于眼瞎看不見這些,當即,似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陽文君趙豹幾人,紛紛聚攏起來,猜測叛軍的用意。

  在會議時,奉陽君李兌對在座的諸將說道“顯然是昨日公子章攻城不利,是故改變主意,欲圍困我邯鄲而斷邯鄲的糧、水、柴…”

  對于糧食與水源,眾人倒是并不擔心,畢竟拿糧食來說,且不說邯鄲剛剛收成了附近田邑里的糧食,邯鄲的城郭內,亦堆積著許多往年積累的糧草,至少度過今年冬季不成問題;而水源嘛,邯鄲城內本來就有引水渠流入城內,且城中亦多有水井,哪怕叛軍截斷了那些引水渠,邯鄲城內也不至于陷入無水可飲的處境。

  唯一比較麻煩的是柴薪,畢竟城內無論做飯、取暖,都要用到柴薪,數萬人乃至十余萬每日的柴薪消耗,那數字非常驚人,倘若叛軍斷絕了邯鄲的柴薪,那么過不了幾日,邯鄲城就將陷入沒有柴火做飯、取暖的處境。

  “想辦法驅逐蒙仲、龐煖二人…”

  在思忖了一番后,奉陽君李兌最終還是決定挑軟柿子捏,即選擇進攻兵力相對薄弱的蒙仲軍與龐煖軍,但遺憾的是,此時蒙仲軍已經在城外南郊立起了一座座擋箭的擋板,且在這些擋板前多放置鹿角等防御設施,以至于當王師士卒出城試圖驅逐蒙仲軍時,還未攻到蒙仲軍正在建造的營寨,就遭到叛軍弓弩手們的射擊。

  尤其是那六座井闌車,叛軍弩手們居高臨下,讓王師士卒無所遁形。

  九月三十日,即叛軍圍困邯鄲的次日,邯鄲派兵從西城門出,前往西郊砍伐林木搬到城內作為柴薪,但遺憾的是,半途遇到牛翦所率領的數千騎兵,以至于非但沒能砍伐大量的木頭運回城內,反而被牛翦軍殺了一陣,損失頗重。

  此后幾日,邯鄲城多次試圖夜襲叛軍,但叛軍早就料到邯鄲城會有這種反應,以至于邯鄲城的王師沒能得手。

  而在此期間,蒙仲則時刻關注著邯鄲城內的炊煙。

  一直到十月五日,有巡邏的信衛軍士卒抓到了十幾名奸細,一問之下才知道是邯鄲城內的百姓。

  據這些城內百姓透露,此時邯鄲城內已經把城郭內能砍的樹木都砍了,用于王師士卒取暖、做飯,甚至于,還派人在城內征收柴薪,半強迫地要求那些百姓賣給軍隊,這使得原本柴薪還算充足的邯鄲百姓人家,現如今連燒火都成問題,只能拆一些家具、甚至是把自己家院內其他的房屋拆除,將柱子、房梁劈成柴火。

  而當就連拆房都不能滿足自家對柴火的需求時,一些人終于決定鋌而走險,或懇求守卒、或趁著守卒不注意,偷偷從城墻上順著繩索爬下來,希望到這附近的樹林砍些柴火帶回城內。

  看來,差不多是時候了…

  在聽到那些百姓的解釋后,蒙仲心下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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