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與齊國以‘秦齊互帝’的方式結盟,那是魏冉竭力主張的,因為魏冉當時認為,只要能與齊國達成默契,他秦國就能在攻略魏韓兩國的戰略上取得很大進展。
畢竟自魏齊‘徐州相王’之后,齊國便取代了魏國曾經在中原的地位,成為了阻礙他秦國東進中原的最大阻礙。
因此,當宋國拒絕站隊他秦國、拒絕在暗中給魏國捅刀子后,魏冉便立刻出使齊國,毫不猶豫地把宋國賣給了齊王,以此促成了‘秦齊互帝’,除了相互稱帝以外,秦國默許齊國進攻宋國,而齊國默許秦國進攻魏韓兩國,從此秦齊這兩個當世最強大的國家,在各自對外擴張方面保持默契,互不干涉。
不可否認,魏冉的這個主張,確實能夠對整個中原的格局造成極大的改變,因此當魏、趙、韓三國得知秦齊互帝這件事后,三個國家頻繁走動,準備重新建立三晉聯盟來對抗秦齊互帝的新格局。
對此魏冉并不是很在意——趙國因此倒向魏韓兩國又怎么樣?憑齊燕兩國的實力,完全可以牽制住趙國,在這種情況下,他秦國的敵人還是只有魏韓兩國。
而他秦國這邊則可以拉攏楚國一起攻打魏韓兩國,以秦楚聯軍攻打魏韓聯軍,總得來說勝算還是很大的,哪怕魏國有那個難纏的郾城君蒙仲!
是的,就算魏國有蒙仲又怎么樣?魏冉早已經想好了對付蒙仲的辦法——同時開辟兩個戰場就是了,比如一邊進攻方城郡、一邊進攻河東郡,那蒙仲就算再能耐,也沒辦法同時兼顧兩處戰場吧?
至于齊國還能不能在分兵牽制趙國的基礎上再出兵攻打宋國,那是齊國的事,自然與他秦國無關。
可魏冉萬萬沒有沒想到,‘秦齊互帝’后沒過幾個月,齊國就把他秦國徹底給賣了,非但自行廢除了帝號,還反過來聲討秦國妄自稱帝。
說實話,當時齊國的舉動讓魏冉一點都看不懂。
稱帝這種事,必然會遭到天下人乃至中原各國的敵對與聲討,在魏冉看來,這種事齊國應該有經驗才對——當年‘徐州相王’不就是這種情況么?
但這并沒有什么,抗住壓力就是了,包括后來公孫衍組織的‘五國相王’,只要時間一長,這個天下也就慢慢地默認了,可齊國這回倒好,因為三晉的抱團而慌慌張張自廢帝號,讓天下人看到了齊國‘色厲內荏’的本質,居然還反過來號召中原各國討伐秦國,這根本就是損人不利已的做法啊。
不過話說回來,當時魏冉倒也可以理解齊國,他覺得齊國大概是害怕率先遭到中原各國的討伐,雖然魏冉覺得齊國當時其實根本不用驚慌,因為一旦果真發生諸國伐齊的事,他秦國是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既然明知道諸國聯軍在擊敗齊國之后下一個肯定是攻打秦國,那么秦國就絕對不會放任齊國被諸國聯軍擊敗,只要魏韓兩國敢派兵攻打齊國,他秦國絕對會從背后攻打魏韓兩國,迫使魏韓兩國放棄討伐齊國。
同進同退,這本來就是‘秦齊互帝’的規定內容,但凡是有點腦子,秦國就不會放棄齊國。
可齊國呢,被三晉一嚇,自己就嚇軟了。
好,這件事過去了,魏冉也不想再提,‘秦齊互帝’的失敗,就當是他瞎了眼,看中了齊王田地這么個色厲內荏的草包,五國伐秦,就當做是教訓。
可魏冉又怎么也沒想到,就當他秦國與魏韓兩國打得如火如荼時,齊國自己又跳出來了,居然跑去打宋國了…
對此魏冉真的無言以對:你齊國就這么著急?你再等一年,等我秦國與魏韓兩國相互拼地兩敗俱傷,到時候你再跳出來不好么?
到那時,秦魏韓三國皆因為西河之戰元氣大傷,魏韓兩國無力支援宋國,只要齊國能說服趙國,再次組成齊、趙、燕三國聯軍,宋國豈不是唾手可得?——哪怕趙國不愿出兵也無所謂,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就是趙國幫助宋國,可趙國有奉陽君李兌在,此人可以影響到趙王,陳說利害,迫使趙王在這件事上保持中立。
如此一來,那就是齊燕兩國進攻宋國的局面,齊國的勝算還是很大的,對不對?
該出現的時候不出現,不該出現的時候迫不期待地跳出來…魏冉實在看不懂齊國的對外策略。
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齊國實在太坑了,寧可與實力只有齊國一半的宋國結盟,都好過跟齊國結盟,畢竟誰也吃不準齊國什么時候出個昏招,連自己帶盟國一起坑。
…近期魏韓兩軍一改之前的從容,變得越來越急功近利,著急地想要壓制住我大秦的軍隊,看來應該是齊國攻打宋國引起的…
在陰晉城內驛館的一間屋內,魏冉抿著茶水沉思著,盤算著這件事對他秦國的利弊。
齊國有能力吞并宋國么?
說實話魏冉吃不準,因為齊國軍隊的實力,就跟它的外交主張那樣起伏不定。
強悍的時候,比如田忌時期,齊國兩次挫敗了魏國試圖通過武力并合三晉的企圖,擊敗了魏國名將;田蚡時期,田蚡坐鎮高唐,讓趙人都不敢在附近的河里捕魚;更別說田章時期,田章兩次伐秦、一次伐楚,徹底奠定了齊國稱霸中原的局面。
可弱的時候,比如像齊國第一次試圖吞并宋國的時候,居然被綜合實力只有齊國一半的宋國給擊敗了,連郯城都被宋國給占領了,這在當時讓世人大感驚詫,很是嘲笑了一番沒有田章統帥的齊軍。
而這次,齊國號稱出兵三十萬,而且還是名將田章率軍,倘若消息屬實的話,魏冉認為齊國的勝算并不低——為何要質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呢?那是因為田章素來與齊王田地不和,且近幾年田章的身體狀況很差,時不時就傳出這位名將已逝世的消息。
當然,齊國能否順利吞并宋國,其實跟秦國并沒有太大關系,因為宋國這次本身就沒有參與魏韓兩國針對他秦國的戰爭,因此這個國家幸存與否,與他秦國并沒有太直接的關系。
唯一的例外,就在于目前統率魏韓聯軍發動西河之戰的主將,郾城君蒙仲,他是個宋人,而且與宋王偃、宋太子戴武、宋相惠盎等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齊國對宋國的進攻,使得這位郾城君變得非常…怎么說呢,兇狠,是,變得非常兇狠。
因為師承道、名、儒三家,郾城君蒙仲一直以來都是以溫文爾雅的個人形象,以及靈活多變的兵法而被世人所知,跟世上大部分純粹用士卒的性命堆砌勝利的將領完全不同,但眼下,這位郾城君變得非常危險…
數日前,魏冉得到消息,囊括河東魏軍、上黨韓軍以及陰晉、鄭縣兩地在內的十幾萬魏韓聯軍,同時在渭水、河水發動了強渡之戰,攻勢極其兇猛,用白起的話說,他第一次見蒙仲這么迫切地想贏,想盡快結束這場戰事…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訊號。
這意味著那位郾城君可能會采取兩敗俱傷的戰術——其實魏韓兩國是可以接受‘兩敗俱傷’的結果的,畢竟這兩個國家在近幾十年來持續被他秦國所進攻,每年都因為戰敗而損失許多兵力與土地,突然有機會能讓他們與秦國來個兩敗俱傷,然后因為彼此都無力侵犯對方而進入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和平時期,你說魏韓兩國能否接受?
當然能接受!
這比起他們之前在秦國面前勝少敗多的形式好多了,更何況這次是在秦國的本土作戰,哪怕是兩敗俱傷,也絕對是秦國的損失更大,魏韓兩國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唯一不想接受的,其實反而是統率魏韓兩軍的那位郾城君——年輕人嘛,又有才華,當然希望能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成果。
可這次,齊國對宋國的進攻,使得這位郾城君失了方寸,種種跡象表明,這位郾城君準備放棄他原本的作戰原則,通過以更加激進、更加兇猛的攻勢,不惜付出巨大傷亡來加快這場仗的進程,在意識到這一點后,魏冉權衡了許久。
他意識到,這既是一次危機,也是一次轉機。
威脅這條路,明顯已經行不通了,蒙仲近期的做法,已經充分表明了他的主張,即先不惜兩敗俱傷打垮秦國,再去解決齊國攻宋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他秦國威脅對方,除了更加激怒那位年輕的郾城君以外,沒什么意義。
既然威脅行不通,那么就只剩下和談這條路了。
與魏韓兩國和談,如此魏韓兩國能夠及時抽兵回援宋國、討伐齊國,而他秦國則有機會舔舐傷口——為了使魏韓兩國相信他秦國的誠意,他秦國甚至可以跟魏韓兩國一起討伐齊國。
什么,‘秦齊互帝’之盟?
別開玩笑了!
齊國這個好盟友,早早把他秦國給賣了,害得唯一還保留有帝號的秦國成為天下公敵,被五國聯軍狠狠攻打,縱使秦國借這次齊國攻打宋國的契機,聯合魏韓一起討伐齊國,這也不算是什么無恥的做法對不對?——既然你齊國能作初一,我秦國就能作十五!
你不仁我不義嘛!
問題僅在于,如何與魏韓兩軍取得默契,且最大化減少他秦國需割讓給魏韓兩國的城池損失。
理清思緒后,魏冉立刻去見蒙仲。
這次他并沒有通過奉陽君李兌,因為他知道,其實對方也巴不得與他秦國和談,只是因為顧忌某些原因才選擇了更加極端的舉措——怕他秦國趁機要挾嘛,魏冉可以理解。
然而待魏冉來到城內的縣府時,他卻被留守的魏卒告知:“郾城君目前不在邸內。”
“他在哪?”魏冉問完這句話,見那幾名魏卒相互對視并不回答,便又說道:“我有要事與郾城君商議,事關魏韓兩國與我大秦的戰與和問題,若耽誤了這等大事,你幾人承擔地起么?!”
那幾名魏卒被唬住了,面面相覷半晌,才有人低聲說道:“郾城君在在洛水與渭水交匯之處的軍營里。”
魏冉聞言微微皺眉,問道:“郾城君幾時離開陰晉的?”
那幾名魏卒搖搖頭說道:“大概有十幾日了,具體不知。”
十幾日,那不就是魏韓聯軍發動百里強渡之戰的前后么?
魏冉深深皺了皺眉。
洛水與渭水交匯之處的魏營,他知道,是魏將晉鄙為了突入河對岸、威脅臨晉而建造的,此前只有晉鄙鎮守在那里,而蒙仲則坐鎮陰晉指揮全局。
而如今魏冉卻從這幾名魏卒口中得知,蒙仲作為實際上的統帥,居然直接到前線去了,如今陰晉只有翟章代為坐鎮。
怎么說呢,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為這表示那蒙仲確實心急著盡快打完這場仗,而這個訊息背后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事不宜遲,魏冉立刻吩咐隨從駕馭馬車載著他前往蒙仲所在軍營。
在抵達那座軍營前,魏冉便在沿途看到了許多魏卒用肩扛、用繩拖,從附近的樹林里砍伐了許許多多的林木運往遠處的那座軍營。
顯然,這些木頭不是為了造船用,就是為了建造浮橋,使魏軍能突入河對岸,突入西河郡。
“快!加快速度!”
魏冉吩咐駕馭戰車的隨從。
“諾!”
隨從加緊鞭打馬匹,加快了馬車的行駛速度。
一會兒工夫后,馬車便來到了坐落于渭水、洛水交匯點以南的那座魏營。
就像沿途喚停盤問的那些巡邏魏卒一樣,當即便有值守的魏卒走了上來,嚴肅地喝斥道:“駐營重地,閑雜人等不得靠近,立刻離開!”
因為心中著急,魏冉也等不及他的隨從代他報出名號,直接撩起馬車的車簾,說道:“我乃大秦國相,穰侯魏冉,有要事請見郾城君。”
那幾名魏卒似乎不認得魏冉,頗有些不可思議地說道:“你可知我軍正在與秦國交戰?既是秦人,竟還敢出現在我軍面前?來啊,拿下!”
這群無知的魏蠻!
魏冉氣樂了,怒聲斥道:“我為與魏韓兩國和議而暫居陰晉多時,此乃是受到郾城君的允許,你等對我無禮,事后我定要如實告訴郾城君,請他降罪于你等!”
見到這話,那些魏卒頓時就不敢造次了,面面相覷,頗有些不知所措。
見此,魏冉暗罵兩句,既是提醒也是催促道:“還不立刻叫人去通報?見不見我,自有郾城君定奪!”
“那…那你先留在這兒…”
那幾名魏卒對視幾眼,當即就有人匆匆奔向營內深處。
大約過了小一刻時,便見公仲侈快步走來,瞧見魏冉負背雙手、面色陰沉地站在營外四下觀瞧,遂連忙上前拱手告罪:“叫穰侯等候多時,實在是多有得罪。”
公仲侈非但與蒙仲關系很好,他與秦國的關系也不錯,比如與魏冉,就有一番不錯的私交。
因此看到公仲侈,魏冉亦立刻報以微笑,拱手回禮:“公仲先生。”
待相互行禮后,魏冉指著遠處那些到附近砍伐林木的魏韓兩軍士卒道:“如在下所見,貴軍正在為攻入渭水北岸而加緊準備啊…不知準備地如何了?”
公仲侈哪有可能實話相告,打了個哈哈就岔開了話題:“這幾日郾城君…軍務有些繁忙,還是莫要叫他久等了,穰侯,請。”
忙著思考如何攻陷我西河郡么?
魏冉雖心中冷笑,但臉上卻不露半點端倪,微笑著點頭道:“好,請。”
在跟隨公仲侈進入營內后,魏冉仔細觀察營地內的魏韓兩軍士卒,據他所見,營地內的魏韓兩軍士卒皆在抓緊時間備戰,有的搬運糧草、有的維護兵械,整座營內的士卒幾乎個個神情嚴肅。
忽然,有兩名將官模樣的男人從遠處走來,其中一人神色嚴肅地催促道:“再加快些速度!晉鄙司馬有令,黃昏之前必須做好一切備戰準備…”
旋即,另一名將官則鼓舞道:“再加把勁,弟兄們,郾城君承諾過,兩個月內拿下櫟陽,到時候于櫟陽犒賞三軍…”
然后就是巴拉巴拉一大堆激勵的話,聽得附近的魏韓兩卒士氣高漲,紛紛高呼萬歲。
期間,魏冉忍不住停下了腳步,神色凝重地看著這一幕。
似那名魏將所言,蒙仲有意在兩個月內拿下他秦國的櫟陽,這話魏冉并不是很相信,畢竟櫟陽如今由蒙仲的老對手白起鎮守,但營內這些魏韓兩軍士卒的反應,卻讓魏冉心中忍不住泛起嘀咕。
這些士卒的士氣,太可怕了…
以蒙仲迄今為止幾無一敗的威名,再加上蒙仲從不吝嗇對麾下兵將的犒賞,才使得這些魏韓兩軍士卒的士氣,高昂地讓魏冉都感到心驚。
“穰侯?”
旁邊,公仲侈假意咳嗽一聲,低聲催促道:“郾城君還在等您呢。”
看著公仲侈臉上有些不自然的表情,魏冉當然明白,這是公仲侈不希望泄露更多魏韓兩軍的軍情。
“好好。”
微笑著點了點頭,魏冉繼續跟著公仲侈朝前走,但他的目光,卻時不時地掃過沿途看到的那些魏韓兩軍士卒,將這些人的面容、尤其是神色,通通記在心里。
不得不說,他是越看越心驚。
倘若說他秦國新征募的那些士卒,是因為保家衛國的信念而踏足戰場,那么這些魏韓聯軍,則大多是因為郾城君蒙仲的名聲而繼續堅持這場戰爭——這些人都相信,那位幾乎從無敗績的郾城君,一定可以帶領他們取得最后的勝利。
正因為這份信賴,以至于魏冉在軍營中看不到半點消極怠戰。
或許,這就是魏韓聯軍即使兵少,但卻仍然可以隱隱壓制他秦國軍隊的其中一個原因。
片刻之后,魏冉終于來到了軍中帥帳,此時公仲侈指著帳內說道:“郾城君就在帳內,穰侯,請。”
…居然不出帳相迎?那蒙仲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無禮了?他以前挺守禮的啊。
看了一眼公仲侈,魏冉一邊在心底嘀咕著,一邊點點頭邁步走入帳內。
走入帳內,魏冉便看到蒙仲正坐在一張矮桌后,雙手十指交叉合握拄在下頜處,一動不動地死死盯著面前矮桌上的那一份行軍圖。
當真是一動不動,別說面部的表情,就連眼瞼都似乎沒有動一下…
“郾…”
正準備打招呼的魏冉剛說了一個字,就看到那蒙仲在不動頭部的情況下,突然抬目看了他一眼。
看到那因充滿血絲而看上去極為兇狠的雙目,縱使是魏冉,都不禁下意識地咽了一下唾沫,感覺頭皮有些麻煩。
這一刻,他很慶幸他主動來接觸蒙仲,否則,后果可能會非常嚴重。
而此時,蒙仲也已經反應過來,立刻起身迎上前幾步,拱手行禮,帶著歉意說道:“穰侯,抱歉抱歉,方才士卒稟報的時候,我正在…唔,想一些事,可能半途失神了,沒注意到時辰,不曾出帳相迎,實在是非常抱歉。”
看著蒙仲臉上的歉意,魏冉點點頭表示諒解,沒有計較蒙仲的無禮。
相反,蒙仲的解釋才讓他感到頭皮麻煩——思考計策思考地忘卻了時間的流逝,這需要多么全神貫注才能做到?
一想到眼前這位以巧謀著名的年輕將領正在全力謀劃著針對他秦國的策略,魏冉哪有心思去計較對方是否出帳相迎這種小事?
“軍中沒有茶水,只能以溫水相待,穰侯請莫要在意。”
邀請魏冉入座,又吩咐近衛送上一碗溫水,蒙仲微笑著對魏冉解釋道。
魏冉點點頭表示不在意。
不得不說,盡管此刻蒙仲面帶微笑,但方才蒙仲那無意識間的‘兇狠’神色,卻始終在魏冉的心頭盤旋不去。
因此,魏冉也無心與蒙仲寒暄什么,直接了當地說道:“在下今日前來,是聽說齊國發兵攻打宋國…”
突然間,坐在主位上的蒙仲就換了一個面色,只見他徐徐改變了坐姿,右手手肘撐著矮桌,左手虛握成拳搭在矮桌上,微微側斜身體,面無表情地審視著魏冉,眼眸中隱隱帶著幾分怒意。
見此,魏冉當即解釋道:“郾城君切莫誤會,魏某絕無要挾之意,相反,魏某自認為此番乃是帶著十足的善意與誠意而來…”
半晌,才見蒙仲張嘴緩緩吐出幾個字。
“愿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