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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翟章抵達

  三月十一日,在經過了約三日的行軍后,魏國大司馬翟章率領七八萬魏軍抵達葉邑一帶,而其麾下先鋒大將唐直,則率領五千士卒先行抵達葉邑。

  得知這個消息后,葉邑邑丞向繚、邑司馬樂續,領著屈原、朱奐等葉邑的官員,立刻出城相迎。

  “喲,向繚、樂續,別來無恙啊。”

  “唐司馬才是,一年不見,更添幾分威風啊。”

  “哈哈哈哈。”

  不得不說,向繚、樂續二人與唐直,彼此可不陌生,畢竟都是伊闕之戰時患難與共的同僚,雖說彼此間的關系還沒親密到互通書信的地步,但遠不是那些點頭之交可比。

  遠遠瞧見這一幕,朱奐小聲問屈原道:“屈先生,向邑丞、樂司馬,與這位唐直唐司馬是舊識么?”

  屈原表情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朱奐,心說你是魏人還是我是魏人?這種事你問我?

  想了想,他低聲問道:“這位唐司馬…莫非是身份尊貴之人么?”

  聽了這話,朱奐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隨后才意識到屈原并非他魏國人,便小聲解釋道:“這位唐直唐司馬,乃是我魏國現如今的大司馬翟章最倚重的愛將…”

  屈原當然知道翟章,聞言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他也知道,自犀武公孫喜于伊闕之戰戰亡之后,翟章這位魏文侯時期魏國國相翟璜的后人,自然而然成為了魏國碩果僅存的老將,身份地位不同凡響。

  別看樂續與唐直皆是司馬級別的將領,可隨著翟章成為魏國大司馬,兩者的地位已有了顯著的差距,簡單地說,即河內魏軍已因為翟章的關系提升為中央軍,而方城這邊魏軍,充其量只是地方上的駐軍而已,地位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也虧得方城魏軍的背后是蒙仲,而蒙仲的背后則是以段干寅、田黯等人為首的西河儒門,否則單憑方城這塊小地方想要弄到五萬人的編制?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在簡單地寒暄幾句后,唐直壓低聲音對向繚、樂續二人說道:“大司馬差不多遲半日抵達葉邑。…大司馬此前對方城令頗為欣賞,莫要給他留下什么壞印象。”

  像向繚這么聰慧的人,豈會聽不出唐直言外之意?當即亦壓低聲音說道:“我早已派人前往陽關,叫阿仲前來葉邑恭迎大司馬,且我在城內,亦吩咐人準備了上好的酒菜。”

  “聰明。”

  唐直很滿意地哈哈一笑,一轉頭見屈原站在遠處好奇地打量著他,微微皺了皺眉。

  他對向繚、樂續二人客氣,那是因為彼此都是伊闕之戰時的同僚,且向繚、樂續二人更是蒙仲的手足弟兄,可不是隨隨便便什么人都能像屈原此刻這般用評估般的目光打量他。

  見唐直面色有異,向繚回頭看了一眼,旋即在唐直耳邊說了幾句。

  “當真?”

  聽了向繚的話后,唐直眼中的不滿頓時退得一干二凈,甚至于,主動上前與屈原見禮。

  也難怪,畢竟屈原乃是曾經在楚國主持過變法改革的前重臣,若放在魏國,那就是李悝、翟璜級別的名相,更何況屈原還是楚國公室出身,唐直確實應該給予一些尊重。

  “在下唐直,見過屈大夫。”

  見此,屈原亦連忙拱手還禮道:“唐司馬客氣了,屈原如今只是楚國的棄臣,承蒙方城令與向邑丞收留,才得以在葉邑安身。”

  從旁,樂續聽到這話卻笑道:“屈先生太謙虛了,以屈先生的才華與才能,在哪個國家不能拜相?”

  雖是恭維的話,但屈原聽了之后卻稍稍有些不是滋味。

  其中原因,無非就是他非但不能在故國拜相,甚至不能被楚王熊橫與令尹子蘭等人所容,致使有家不能歸,有國不能回,只能呆在楚境之外的葉邑,遠遠看著楚國所發生的接連變故,雖憂心國家,卻無力改變。

  在眾人中,顯然向繚最擅察言觀色,見屈原笑容勉強,便知樂續的恭維起到了反效果,當即岔開話題說道:“唐司馬,不如我等到城內,一邊喝酒一邊再敘舊,如何?”

  唐直卻沒察覺到什么,聞言摸摸下巴笑道:“好酒么?”

  向繚笑了笑,說道:“是不是好酒,在下不敢夸口,但一定管夠!”

  聽聞此言,唐直眼睛一亮,哈哈大笑道:“還那等什么?”

  說罷,他吩咐副將率領麾下軍隊在城外駐扎,自己則帶著寥寥幾名近衛,跟著向繚、樂續、屈原等人進了城。

  約兩個時辰后,得知大司馬翟章即將率軍抵達葉邑的蒙仲,帶著幾名近衛快馬來到葉邑。

  當他來到葉邑的縣府,再次見到闊別一年有余的唐直時,唐直早已喝到半醉。

  只見他指著蒙仲笑罵道:“你小子,當日搶我兩千五百名武卒,今日我到你封邑,你卻不親自相迎,實是忘恩負義,該罰!…速速滿飲這碗酒!”

  蒙仲苦笑著說道:“大司馬即將抵達我葉邑,若被他看到我等醉醺醺的,怕是不好吧?”

  然而唐直卻擺擺手說道:“唉,酒乃軍將之膽,大司馬豈會怪罪?”

  這什么歪理?

  蒙仲苦笑不已,為了安撫唐直,只好將那碗酒一飲而盡。

  隨后,在眾人飲酒閑聊的期間,唐直向蒙仲等人講述了他在伊闕之戰后的情況,也就是回到鄴城后的情況。

  據唐直所言,鄴城近一年也不安定,魏軍與趙軍在邊境的摩擦逐漸加劇,雖然兩國并未正式宣戰,但戰爭的氣氛卻相當濃郁。

  尤其是去年下半年時,趙國開始在「剛平」城駐扎重兵。

  “剛平?”蒙仲微微一愣。

  他在趙國呆了兩年,當然知道剛平在哪。

  剛平城,位于大河以南,衛國都城濮陽的東北,原本是衛國的一座城邑,后被趙敬候時期的趙國占領,并在這里興修了城塞,后來在趙蘇侯時期,趙國曾因為齊魏兩國聯合攻打趙國,而一度失去剛平城,但最終,趙國還是奪回了剛平城,使之成為趙國在大河以南的唯一一片國土。

  簡單地說,倘若趙國有心朝大河以南擴張,那么剛平城就是趙國的前哨站、橋頭堡,從這邊出兵,趙國的軍隊就可以迅速渡過大河,避免遭到阻擊。

  而與剛平接壤的有三個國家,其一是齊國,其二是魏國,還有就是現如今只剩下國都濮陽、且依附于魏國的小國,衛國。

  衛國就算了,這種只剩下一個國都的小國,根本不值得趙國興師動眾,而齊國也可以排除,畢竟趙國現如今與齊國正在蜜月期,兩國關系非常緊密,因此可以推斷,趙國駐軍剛平,極大可能是針對魏國。

  …還有宋國!

  看了一眼碗中的酒水,蒙仲心下暗暗想道。

  他很清楚,衛國的南邊就是宋國,而且還是宋國的大邑,陶邑。

  “…當時,衛君嚇得當即派人向我魏國求援,哈哈哈哈…”

  對過,唐直還在恥笑衛國君主的膽怯,但蒙仲卻笑不出來,因為他知道,齊趙兩國已經開始在為攻打宋國而做準備,但他報以重望的魏國,此刻卻深陷與秦楚兩國的戰爭。

  他實在不敢保證,待來日齊趙兩國攻打宋國時,魏國能否按照盟約出兵相救。

  并且,倘若魏國當時無力派兵救援,他又該如何自處?

  就這么想著,屋外忽然有士卒入內稟報道:“…東邊有大股軍隊靠近葉邑,皆打著我魏軍的旗號。”

  一聽這話,屋內正在飲酒的眾人當即明白過來:大司馬翟章到了!

  見此,蒙仲立刻帶著唐直、向繚、樂續等人,一同到城外迎接翟章。

  只不過在城外等了約一刻辰左右,蒙仲等人便看到遠處有一支龐大的軍隊緩緩而來。

  為首一位身披甲胄的老將,發須皆白,但卻筆挺地佇立在一輛戰車上,神色嚴肅,不怒而威。

  “那便是翟章大人。”

  唐直打著酒嗝,低聲在蒙仲耳邊說道,話語中充滿了對翟章的尊敬。

  要知道按照當代的習俗,“大人”這個稱呼除非是家族的長輩,亦或是自己尊敬的前輩,否則并不會輕易使用,免得遭人恥笑不懂禮數——當然也有個別的例外,比如莊辛與屈原交談時,就曾經就用嘲諷的語氣稱呼子蘭為“那位令尹大人”。

  但基本上還是屬于并不常見的稱呼。

  而如今唐直用大人稱呼翟章,可見他對翟章非常尊敬。

  蒙仲點點頭,待翟章乘坐的戰車徐徐在七八丈遠的地方停下后,他率領唐直、向繚、樂續等人緊步上前,拱手拜道:“方城令蒙仲,拜見大司馬!”

  只見在戰車上,老將翟章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旋即走下了馬車。

  此時蒙仲雖彎著腰,卻稍稍側過頭,偷偷打量翟章,他清楚看到,當翟章下馬車的時候,其身邊有兩名近衛想要攙扶,卻被翟章伸手推開。

  看到這一幕,蒙仲多少已經清楚翟章大概是什么性格了。

  不多時,翟章便走到蒙仲面前,伸出雙手將其扶了起來,只見他上下打量著蒙仲,正要說話,卻忽然眉頭一皺,大概是聞到了蒙仲身上的酒味。

  不過,待翟章似有察覺地側頭一撇在旁喝得面色通紅的唐直后,他就明白了,帶著幾許無奈微微搖了搖頭,繼而對蒙仲正色說道:“有勞城令特意前來相迎老夫,但老夫認為,方城令此刻應該在陽關,而不應該在這里相迎老夫…”

  聽了這話,還沒等蒙仲開口解釋,就聽唐直在旁插嘴道:“大司馬,蒙仲這小子很仗義的,您就別弄這套了,人來迎接您,您不滿意,人不來迎接您,您又生氣…照我說啊,咱們還是省了這些客套,快快進城吃酒,城內早已置備了酒水,為大司馬您接風。”

  聽到這一席話,蒙仲心中對唐直暗贊:這頓酒沒白請!

  但翟章的老臉卻有些掛不住了,狠狠瞪了一眼唐直。

  其實正如唐直所言,從作為將領的素養來說,翟章當然希望蒙仲時刻鎮守在最前線,別說是他來到葉邑,就算是魏王駕臨葉邑,蒙仲也得守在陽關,畢竟將領的本職是堅守崗位,而不是奉承獻媚。

  可話說回來,倘若蒙仲果真這么做了吧,出于人之常情,翟章難免也會有一些不高興,認為蒙仲對自己欠缺尊重。

  不奇怪,這就是人之常情。

  但這些事,彼此心照不宣即可,像唐直這般直接了當地說出來,這未免不給翟章面子。

  不過話說回來,也虧得說這話的是唐直,翟章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唐直,但終歸沒有呵斥的意思,倘若換做旁人,那可能是大為不同了。

  而蒙仲也識趣,此刻立即圓場解圍道:“大司馬教訓的是,在下待會便立刻返回陽關!”

  聽到這話,翟章滿意地點了點頭:“介時老夫與你同行…”

  待會是多久?

  介時又是什么時候?

  只要是有點腦子的人,就不會去追究這個問題。

  總而言之,蒙仲給足了翟章面子,翟章沒有理由會對他不滿。

  當然,待進城來到縣府后,唐直還是免不了被翟章像管教兒子一樣狠狠訓斥了一番,然后被罰三個月不許飲酒。

  只可惜看唐直那撇撇嘴的模樣,顯然這懲罰對他來說不算什么。

  也是,唐直雖然好酒,但也是一個盡職的將領,帶兵打仗時本來就不會輕易喝酒,翟章這懲罰,其實跟沒罰一樣。

  后來蒙仲才知道,唐直的父親就是翟章麾下的部將,待其父戰死沙場后,是翟章將年幼的唐直一手帶大,教授其武藝、兵法,還提拔唐直擔任軍司馬,不夸張地說,唐直跟翟章的兒子幾乎沒什么區別,也難怪唐直會用“大人”來稱呼翟章。

  待教訓完唐直后,翟章轉頭對蒙仲說道:“方城令,此番老夫來地匆忙,未曾事先知會你,還請莫要見怪。”說著,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須,講述了其中的緣由:“只因為前幾日,老夫忽然收到了暴鳶的書信…他約老夫一同進攻秦軍…”

  蒙仲忍著心中的笑意,故作鎮定地說道:“哦?還有這事?”

  “唔。”翟章點點頭說道:“據你前幾封戰報所言,那暴鳶已撤兵到了汝水,何以會忽然約老夫進擊秦軍呢?在來時的途中,老夫一直在思忖此事,總覺得此事有點蹊蹺。不知方城令這邊,可曾收到暴鳶的書信?”

  見翟章已有所懷疑,但至少還不清楚真相,因此蒙仲也不擔心,想了想說道:“在下雖不曾收到暴鳶的書信,但對過的秦楚聯軍,似乎有些…異動。”

  “異動?”翟章聞言神色一凜,嚴肅地說道:“說來聽聽。”

  蒙仲抱了抱拳,沉聲說道:“今年二月,也就是上個月,秦將司馬錯與白起皆率領麾下秦軍,駐扎于方城一帶,建立營寨,打造攻城器械,試圖對我陽關發起進攻,但數日前,司馬錯不知什么緣故忽然撤兵,不知去向,只剩下白起軍尚在方城一帶…”

  其實,蒙仲很清楚司馬錯的去向,無非就是分兵防守析北、抵擋暴鳶去了唄——本來昭雎負責攻打韓國,但因為莊蹻的關系,昭雎已被楚王調回楚郢,而昭雎一撤,秦軍的側翼與后方便徹底暴露在了韓國面前,只要暴鳶抓住機會擺出反攻宛城的架勢,秦軍就勢必得分兵阻截。

  否則,一旦被暴鳶占據宛城,切斷歸路,此時還駐軍在方城一帶的司馬錯與白起,就會被暴鳶、蒙仲二人麾下的軍隊包餃子,甚至于全軍覆沒。

  但這些事,眼下蒙仲還不好透露給翟章,畢竟終歸是他將翟章騙到了陽關。

  “司馬錯無故撤兵…那楚軍呢?”翟章問道。

  蒙仲搖了搖頭,旋即故作遲疑地說道:“關于楚軍…在下倒是聽說了一件事,不知與楚軍是否有關。”

  “你說說。”

  “據上個月投奔我葉邑的楚人說,楚國的叛將莊蹻在夷陵聚集大股叛軍,意圖攻擊楚郢…”

  “…”翟章捋了捋胡須,沉聲說道:“你是說…楚國爆發內亂,楚軍被迫回援楚郢…”

  “這只是在下的猜測。”蒙仲稍稍低了低頭,免得憋不住笑被翟章看到。

  “猜測?唔,雖是猜測,卻是大有可能…唔,唔,對對對,一定是這樣。司馬錯與昭雎不在陽關這邊,那肯定是去韓國那邊了,可暴鳶卻約老夫一同進擊秦軍,可見他那邊戰況有利,否則暴鳶絕沒有這個膽子。…這樣想想,肯定是楚軍因為內亂而被迫撤軍,暴鳶見機不可失,試圖反攻宛城,是故司馬錯提兵前往阻擊,對對對,只有這個可能…等會,可暴鳶怎么曉得楚國爆發內亂呢?就算他親眼看到昭雎撤兵,按理來說也只會懷疑此乃昭雎誘敵之計啊…”

  不得不說,翟章不愧是毫不遜色公孫喜的魏國名將,分析下來頭頭是道。

  正如他猜測的那樣,暴鳶根本不知道昭雎為何撤兵,他之所以敢進兵,那是因為蒙仲假借翟章的名義,命令暴鳶進兵而已。

  事實上這會兒暴鳶也在納悶:那翟章為何能提前曉得楚軍會撤兵呢?

  不得不說,翟章也好、暴鳶也罷,這兩位皆被蒙在鼓里,唯有蒙仲,才清楚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因為正是他一手主導了眼下的局面。

  但話說回來,這會兒當翟章問起時,蒙仲還真不好解釋。

  想了想,他避重就輕地說道:“暴鳶如何斷定此事,在下亦不知,不過,倘若楚軍果真撤走,那對于我方而言倒是大為有利…聯合暴鳶麾下的軍隊,我魏韓聯軍可達至少十五萬,而據我估測,司馬錯與白起麾下軍隊眼下總共約十萬左右,以十五萬進擊十萬,我方優勢巨大!”

  聽聞此言,翟章有些驚訝地看向蒙仲,旋即笑了笑說道:“呵呵呵,雖是以十五萬之眾進擊十萬秦軍,但老夫亦不敢妄言勝敗,而方城令卻似乎胸有成竹。…唔,不愧是伊闕之戰時一舉扭轉勝敗的驍將!”說到這里,他環抱雙臂,笑容可掬地說道:“既然如此,老夫索性先聽聽方城令的見解。方城令與這兩股秦軍交鋒已久,想來心中必然有破敵的良策,老夫洗耳恭聽。”

  “不敢。”

  蒙仲謙遜地抱了抱拳,笑著說道:“良策不敢說,在下這邊有些不成熟的建議,還要請大司馬指點。”

  “方城令太謙虛了。”翟章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見此,蒙仲面色一正,沉聲說道:“然而在下所料不差,現如今昭雎已回楚郢,白起駐軍在方城,而司馬錯則駐軍在析北,二人皆背靠宛城…”

  從旁,蒙仲的近衛立刻從懷中取出一份地圖,攤開在翟章面前的桌案上,使翟章能更快地跟上蒙仲的思路。

  “…據在下年前與秦軍交手的經驗來看,秦軍雖然作戰勇猛,但始終被糧草問題所困擾,尤其是去年我方城的士卒僥幸燒掉了秦軍的輜重與糧草后,秦軍便一直處于缺糧的窘迫…我認為,想要正面擊破秦軍,但非常困難,不妨針對其糧道…只要斷了秦軍的糧草輸運,燒掉秦軍的后方糧倉,秦軍雖有十萬之眾,亦不足為懼!”

  “宛城?”翟章插嘴道。

  “唔!”蒙仲點點頭肯定道:“宛城位于宛方之地的中樞,雖韓國的軍將韓驍去年撤離時在城內放火,燒毀了城內的屋宅,但我若是司馬錯、白起,必然會在宛城建造糧倉,儲備從秦國、楚國運抵的糧草,因此只要我軍拿下宛城,便可掐斷秦軍的軍糧,秦軍沒有口糧充饑,必然生變,介時我軍趁機掩殺,可大獲全勝!”

  “…可白起的軍隊此刻就堵在方城,你若是偷襲宛城,他必定知曉。”

  “大司馬放心,年前在下已打探到一條山谷,可從方城北部的山區,直達宛城一帶,不經過白起駐軍的區域,只要我方派出一路奇兵,奇襲宛城,相信宛城的秦軍絕料想不到,我軍竟能繞過白起的軍隊而偷襲宛城…”

  沉思了片刻,翟章正色說道:“方城令能確保這條狹道,不被秦軍所知?”

  “大司馬放心,在下反復派斥候打探,且至今,那條山谷還有我方城的斥候暗中監視,我可以保證秦軍對此一無所知。”

  翟章點點頭,又問道:“以奇兵偷襲宛城,偷襲秦軍的糧倉,那我陽關這邊呢?”

  “只需拖住白起即可。…只要攻陷宛城,燒掉城內的糧倉,秦軍必敗!”

  聽聞此言,翟章沉吟了半響,旋即不動聲色地看著蒙仲,忽然笑道:“確實相當高明的計策,不愧是方城令…方城令為了擊破秦軍,相信也是耗費了不少精力吧?”

  “大司馬言重了,這只是在下的本分。”蒙仲謙遜說道。

  “本分?唔,說得好,不過…”

  說到這里,翟章忽然看向蒙仲,饒有興致地說道:“以暴鳶的名義誆騙老夫率大軍至此,配合你一同進擊秦軍,這也是方城令所說的本分么?”

  “唔?”包括蒙仲在內,在場眾人皆為之一愣。

  只見翟章用手指頭點了點地圖,似笑非笑地說道:“我就覺得奇怪,據老夫對暴鳶的了解,那家伙絕沒有這個膽魄,在不明情況下進擊秦軍,還說什么要趁機將這兩股秦軍一舉擊潰…直到聽方才了方城令的計策,老夫才忽然醒悟,暴鳶約我一同進擊秦軍的書信,恐怕是出自方城令的手筆,唯有方城令,才會心大到,想要一口吞掉對過那十萬秦軍…對么?”

  微微張了張嘴,蒙仲亦不知該如何圓場。

  正如翟章所言,他確實打算一舉擊潰司馬錯、白起那十萬秦軍,然而沒想到這件事卻暴露了他假借暴鳶名義給翟章寫信的秘密。

  這老頭…不是說六十幾了么?

  蒙仲暗暗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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