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二刻,在雒水東岸魏軍營寨,軍司馬唐直與焦革二人正坐在帳內,一邊矯正著他們這兩日借斥候所繪的雒水東岸的地形圖,閑聊有關于「近兩日秦軍為何不夜襲他兩軍營寨」的話題。
見聊到時候差不多了,焦革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對唐直說道:“那我先去歇息了。”
唐直也不抬頭,隨口說道:“歇息前記得到營寨四周巡視一番。”
“我知道、我知道…”
焦革擺擺手轉身走向帳口。
然而,還沒等他撩帳走出帳外,就見從帳外闖入一人,險些撞在他身上。
趕忙退后了一步,焦革朝著來人笑罵道:“甘富,你干嘛呢?”
“焦司馬。”
甘富先拱手告了罪,旋即面色略帶驚慌地說道:“兩位司馬,出大事了,請隨在下到帳外。”
焦革聞言遂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在與唐直對視一眼后,二人立刻跟著甘富走出帳外。
來到帳外后,只見甘富抬手指向東面,壓低聲音說道:“兩位司馬,那是士卒們方才發現的…”
“那是…”
焦革面色微變。
他看見了什么?
他看到了遠處那漆黑的夜幕下,不知何故出現了一線光亮,仿佛初升的朝陽,火紅火紅。
可眼下是夜里戌時,哪里來的晝日?
因此唯一的解釋就是…
咽了咽唾沫,焦革艱難地開口問道:“喂,唐直,那是…主營的方向吧?”
“啊…”
唐直輕應一聲,此刻他的臉上亦滿是茫然。
主營遭到敵襲?!
他與焦革對視一眼,均感覺有些難以置信。
“這怎么可能?”
在回過神來,焦革皺著眉頭說道:“這兩日,我二人已命士卒在這周圍一帶遍布崗哨,別說秦卒,縱使是一個鳥飛過也別想瞞過你我的耳目,可…哪里冒出來的秦卒?”
唐直凝視著遠方的“火燒云”半響,微微搖了搖頭。
主營…應該不要緊吧?
他皺著眉頭想道。
在他看來,他魏軍主營那邊仍有十六萬軍隊,縱使秦軍傾巢來襲,也未必就無法抵擋,可問題是那片“火燒云”——唐直知道那其實是主營那邊起了滔天的大火——怎么看也不像是不要緊的樣子。
“怎么辦?”
焦革低聲詢問唐直道,言下之意,即詢問唐直是否要派兵增援主營。
唐直皺著眉頭思忖了片刻,剛準備開口,卻忽然面色微變,四下瞧了瞧,狐疑地問道:“焦革,你方才是否聽到什么異響?”
“異響?哪來的…”
剛說半截,下意識轉過頭面向唐直的焦革,忽然瞥見夜里中竟有一撥火矢破空襲來。
“敵襲!”他驚聲喊道。
“什么?”唐直聞言轉頭一瞧,便瞧見夜空中有無盡的火矢朝著他們的營寨射來。
從這些火矢的軌跡判斷,這些火矢分明就是從雒水西岸射來的。
果不其然,僅片刻之后,河岸附近就傳來了他們麾下魏卒的騷動聲,諸如“敵襲”、“秦軍來襲”的預警聲,此起彼伏。
見此,唐直與焦革立刻下令麾下兩軍士卒做好迎敵準備,而他二人則當即直奔河岸,巡視秦軍跨雒水襲擊他魏營的戰況。
待等他們來到雒水東岸,當即就有士卒指著對岸向他們稟報道:“唐司馬、焦司馬,河對岸的敵軍…”
唐直擺了擺手,打斷了那名士卒的稟報,因為已經不需要稟報,他們很清楚地看到此刻河對岸出現了無數的火把,借助著那些火光,唐直與焦革隱約能夠看到對岸的秦軍正在部署舟筏等渡河之物。
“來了、來了。”
在些許騷動后,唐直麾下的部將夏央率領著數千士卒趕到河岸,其中的弓弩手們,立刻朝著河對岸射箭反擊。
“嗖嗖嗖——”
“嗖嗖嗖——”
雒水兩岸的秦魏兩軍你來我往、相互射擊,都試圖壓制對方的弓弩手。
就這樣大概持續了百余息,忽然有魏軍士卒驚呼道:“秦軍…秦軍渡河了!”
“莫要慌!聽我號令!”
唐直大喝一聲,一邊下令步卒們聚集于河岸,在河岸上組建防線,一邊指揮麾下的弓弩手。
“放箭!”
隨著他一聲令下,雒水東岸的魏軍朝著舟筏的秦軍士卒射出一波波的箭矢。
不得不說,在這種夜里,手持火把、立在舟筏上的秦軍士卒,簡直就是最佳的箭靶,一時間,河中的舟筏上,便響起了眾多秦兵中箭時的哀嚎。
…僅憑一些舟筏就想輕易突破我軍的防線?哼,太小瞧我河內一帶的兵卒了吧?
唐直暗自冷笑著。
按地理區分,魏國的軍隊可分為「河東軍」、「河內軍」、「河南軍」這三大個軍系,“河東”即西起大河(黃河),東至太行山;河內則指被大河、太行山、衛河所包圍的這片領土;至于河南,則指魏軍在大河以南的全部土地。
這三支軍系,曾經皆有其各自的對手:河東軍主要防備秦國,河內軍主要防備趙國,而河南軍,則主要針對楚國、宋國,甚至一度就連韓國亦包含其中。
曾幾何時,魏國以河南軍系最強,似吳起、龐涓等歷代魏國名將,統領的皆是河南軍,但很可惜,自從馬陵道一役后,魏國的河南軍系幾乎全軍覆沒,雖說魏國后來亦立刻又組建了新的軍隊,但不能否認,新建的軍隊相比較當年全部都是魏武卒的河南軍系,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再加上楚國被秦國打地節節敗退,宋國亦逐漸與魏國改善關系,因此逐漸地,魏國的河南軍系便漸漸不受重視,取而代之的,則是河東軍與河內軍,畢竟相比較楚國與宋國,現如今秦國與趙國才是魏國最大的威脅。
這也正是河東軍與河內軍這兩支軍系,至今仍保留有數量可觀的魏武卒的原因。
而這兩支軍系,當前分別由公孫喜與翟章二人執掌,也是魏國目前實力最強的兩支軍系。
“噗噗噗——”
“嗖嗖——”
兩岸的弓弩對射,絲毫未見衰弱,唐直麾下的魏卒固然受到了不小的損失,但反觀那些乘坐舟筏試圖強攻到東岸的秦卒們,亦紛紛中箭墜入河中。
但奇怪的是,縱使是已沒有人的舟筏,卻不知何故依舊筆直地朝著東岸而來。
唐直見此一愣,隨手奪過身邊近衛的一支火把,將其丟向河中的舟筏。
借助那支火把落入河中前的些許光亮,他依稀看到有不少秦軍士卒竟然用手攀著舟筏,試圖以這種方式給魏軍一個措手不及。
“嚯!”
唐直輕哼一聲,正準備下令弓弩手朝著舟筏射箭,但在仔細一想后,他還是放棄了。
原因在于那些秦兵以舟筏作為掩體,縱使命令弓弩手朝他們射箭,想來大多數箭矢也會落在舟筏上,未必能對這些秦兵造成多么大的損傷,與其如此,不如叫弓弩手們繼續壓制河對岸的秦軍弓弩手,至于那些試圖蒙混過關的秦兵,就讓他們見識見識河內一帶魏武卒的實力。
想到這里,唐直大聲喊道:“有敵卒藏身于舟筏之下,弓弩手繼續壓制對岸敵卒,步卒上前,隨我抵擋敵軍!”
說罷,他鏘地一聲抽出了腰間的佩劍。
而此時,那一只只舟筏已在東岸靠岸,正如唐直所預料的那般,一名名手持兵器的秦卒從舟筏下爬上岸來,朝著魏軍發動了突襲。
“殺——!”
只見唐直將利劍指向前方,一聲令下,他身后兩千余名魏卒手持長戈一擁而上,與登岸的秦卒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不可否認,秦兵的實力普遍較強,但相比較魏武卒還是遜色不少,其中最主要的是體現在軍備與體力方面。
秦國的士卒,論裝備絕非中原最差,但魏武卒的軍備,雖然也未見得是中原最頂尖——最頂尖的裝備是韓國軍隊——但絕對是中原最齊全的,并且,一名合格的魏武卒,需要掌握如何使用長戈、利劍、弩具,分別對應不同裝備與勢力的敵軍士卒。
比如此刻的廝殺,唐直麾下的魏武卒們先是用長戈阻擋敵軍,若手中兵器不慎被對方擊落,或者在刺入敵軍士卒身體時來不及抽回,就立刻自主放棄長戈,拔劍殺敵,在兩個殺敵模式間的切換速度極快,不愧是至今仍可壓制趙國軍隊的河內魏軍。
短短僅一刻辰工夫,秦軍試圖突破河岸的強攻就遭到了唐直麾下軍隊的遏制,雖然那些秦國士卒仍努力地想要沖擊魏軍的防線,但始終無法突破,哪怕隨著這場戰事的打響,雙方的戰線越拉越長,已經擴散到了約兩里地左右。
“該死的!”
見此,指揮這支秦軍的秦軍前主帥向壽,在河岸西岸暗罵了一句。
兩日前,白起在事先沒有與他商量過的情況下,半途改變主意,準備迂回到雒陽,繞襲魏軍的北側。
當時,白起派人通知向壽,與向壽相約今晚對魏軍施行全面突襲——這不是全面突襲么?白起麾下五萬兵,向壽麾下三萬兵,香山一帶的秦將衛援麾下三萬兵,正如蒙仲所猜測的那般,今晚總共有十一萬秦軍對魏軍展開突襲。
平心而論,向壽是反對這個戰術的,因為實在是太兇險了。
就好比眼下他秦軍的主營,其實只有兩萬人駐守——這兩萬人若是放在其他時候,人數未必算少,但若是放在這場戰爭中,且考慮到離秦軍主營二十里外就有韓將暴鳶的十萬韓軍精銳,兩萬兵力實在不算什么。
倘若走漏消息,以至于被暴鳶得知他秦軍主營兵力空虛,被其趁機進攻,區區兩萬秦兵如何抵擋十萬的韓國精銳?恐怕一夜工夫就被會那十萬韓軍殺地精光。
但沒辦法,畢竟就當時的情況而言,向壽根本來不及阻止白起。
考慮到白起乃是他秦國頗有潛力的年輕將領,又受到穰侯魏冉的器重,并且與他向壽平日里關系亦不錯,向壽只能咬著牙配合白起的行動。
就在方才,當有士卒向他報告,說魏軍主營一帶好似有沖天火光時,向壽當即便意識到肯定是白起率軍突襲魏軍主營的戰術得手了,于是他立刻下令對雒水東岸的魏軍發動強襲,試圖盡快擊破這支魏軍,順勢攻打魏軍主營,助白起一臂之力。
可沒想到的是,駐守在雒水東岸的這支魏軍,實力竟然如此強勁,以至于在近身搏殺的情況下,他麾下的秦卒竟反被對面的魏軍所壓制。
不得不說,在魏國施行軍功爵制后,仍能壓制秦軍士卒的他國士卒,著實不多。
考慮到白起那邊隨時都有可能遭到魏軍的反制,向壽咬了咬牙,催促麾下的兵將朝河對岸發動猛攻。
不惜傷亡!
然而即便如此,他麾下的秦軍還是無法在東岸立足,甚至于漸漸地,秦軍士卒只能站在膝蓋沒水的河灘上與對面的魏卒廝殺。
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他麾下的秦卒被壓制住了,對方反向推進,逐步將戰線往前推進。
不過話說回來,即使一度壓制了迎面而來的秦軍,但唐直與焦革二人的臉上卻沒有絲毫輕松之色。
因為就在片刻之前,他們剛剛接到了主帥公孫喜的命令,公孫喜命他二人中的一個,率領麾下軍隊繞到北面,切斷那支偷襲魏軍主營的秦軍、即白起軍的退路。
接到這道命令后,唐直與焦革亦有些愕然。
焦革皺著眉頭對唐直說道:“犀武恐怕不止咱們這邊亦遭到了秦軍的突襲,是故這才派人前來傳令,令我等分兵切斷那支秦軍的退路…”
說到這里,他轉頭看了一眼仍在激烈交戰的河岸,皺著眉頭又說道:“可似眼下這般,你我如何好分兵?”
“…”唐直沉默不語。
據他所見,河對岸的火把密密麻麻,這意味著河對岸的秦軍數量極多。
但唐直此前并無絲毫懼色,畢竟他與焦革麾下亦有兩萬軍隊。
兩萬軍隊,再加上雒水這道天險,他有足夠的把握擋住這支秦軍——縱使對面的秦軍人數多達四五萬,守住今夜也是沒有絲毫問題的。
但倘若焦革率軍前往支援主營那邊,那他的壓力就大了。
在沉思了片刻后,唐直沉聲說道:“既是犀武的命令,你速速帶兵前去,終歸主營那邊更加緊要…”
“那這邊呢?”焦革皺眉問道。
唐直凝視了片刻河對岸的秦軍,沉聲說道:“我會盡量扼守此地,倘若秦軍的攻勢只有這種程度的話,守住今晚應該沒什么問題…相比之下,若你能盡快支援主營,助主營那邊殲滅進犯的秦軍,這場仗我方的優勢就很大。”
“嗯!”焦革點點頭,隨即又說道:“我把弓弩手都留下,只帶步卒。”
說罷,他喚來兩名麾下的將領,令后者以及其麾下弓弩手皆聽從唐直的號令,而他自己,則立刻回營。
此時他麾下的軍隊,早已在軍營內整裝待發,隨時都能支援河岸那邊,但既然接到了公孫喜的命令,焦革也只能帶著這一萬人迅速前往主營。
雒水至魏軍主營,約四十里的路程,縱使焦革下令麾下步卒急行軍,途中毫不停歇,待他率軍抵達主營一帶時,也已臨近子時。
“司馬,主營的火勢…”
身邊有一名士卒指著前方提醒著焦革。
“閉嘴,我看得到!”
焦革喝了一句,旋即滿臉不可思議地望著遠處的主營。
只見那座連綿十幾里的主營,此刻北營、西營、中營皆熊熊燃燒,唯獨南營那邊尚未火起,想必那里還有他魏軍在拼死抵抗——至于東營,以焦革目前所在的位置瞧不真切,不過顯然情況也不會好到那里去。
居然…戰況居然已糜爛至如此地步么?
看著不遠處那座遍布火海的主營,焦革簡直難以置信。
要知道,那里可是整整十六萬的魏軍,怎么會被秦軍打成這樣?秦軍到底有多少兵力?
“司馬,怎么辦?”
有士卒詢問焦革道。
怎么辦?
事實上焦革也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公孫喜的命令,是叫他率軍切斷那支偷襲其魏軍主營的秦軍的退路,可問題是目前這情況,那支秦軍似乎連他們的主營都要攻陷了,還切斷屁個退路?
“還能怎么辦呢?”
長長吐了口氣,焦革抬手指著西營方向說道:“從西營殺進去,相比北營,那里火勢較小。”
一聲令下,焦革率領麾下一萬軍隊立刻支援西營。
此刻西營內外,魏軍與秦軍仍在拼死廝殺。
不得不說,夜襲得手的秦軍占據了巨大優勢,對魏軍采取步步緊逼的戰術,或分散兵力同時進攻中營、西營、東營,或集中兵力,一口氣打下公孫喜死守的中營,指揮地井井有條;反觀魏軍,由于倉促應戰,今晚徹底被打懵了,待等秦軍攻到中營時,營內仍然是「士卒找不到軍將、軍將找不到麾下的士卒」的情況。
正因為如此,十六萬魏軍被五萬白起軍殺地節節敗退,或自相踐踏、或被秦卒所殺,損失慘重。
面對著這等巨大傷亡,公孫豎強忍著心中的怒氣對公孫喜說道:“犀武,撤兵吧,這座主營早已守不住了,就像蒙師帥所說的,我軍可以暫時退到伊闕山上,借山勢之險抵擋秦軍,待等天明之后,再與秦軍廝殺,豈不好過此刻叫士卒們白白送死?”
“再等等。”
凝視著正前方遠處兩軍士卒的廝殺,公孫喜沉聲說道:“算算時辰,韓軍就快到了,一旦韓軍趕到,我軍就能殺退秦軍,奪回這座主營…”
“簡直…愚不可及!”
公孫豎咬牙切齒地罵道:“你怎么知道暴鳶就一定會派援兵來?”
“他一定會派援兵的。”公孫喜沉聲說道:“我向他求援,若他不派援軍,任由我軍被秦軍擊敗,事后他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聽到這話,蒙仲微微搖了搖頭。
他對這個公孫喜已經徹底失望了。
與趙主父不同,趙主父是敗在其太過于自負,而公孫喜呢,則是因為這個人私心太重,不肯讓自己吃虧,不肯讓韓軍占便宜。
這不,在當前這種危機下,他居然還在算計韓軍。
所謂的魏韓聯軍,根本就是一盤散沙。
微微搖了搖頭,公孫豎轉頭問蒙仲道:“蒙師帥,若韓軍派來援軍,有機會重創這支秦軍么?”
說實話,事情弄到這種地步,蒙仲都已經懶得再白費口舌,因為他知道,公孫喜是絕對不會聽取他的建議的。
不過鑒于這話是公孫豎問的,蒙仲想了想還是如實地回答。
“恐怕很難!…對面的秦軍,雖然體力有所下降,但考慮到韓軍亦是飛奔趕來援助,因此兩軍的士卒在體力方面應該是持平的。再考慮到秦軍剛剛擊破我軍,士氣高昂,我認為韓軍的勝算并不高。…再者,秦軍是單獨作戰,他們指揮有序,而我方,待等韓軍來援,魏、韓兩軍士卒互不相識,或許還會出現自相殘殺的局面,使局面變得更加混亂…”
“聽到了么?撤兵吧。”
公孫豎凝視著公孫喜問道。
公孫喜默然不語。
平心而論,他終歸也是戎馬一生的將領,又豈會不知蒙仲所說的這些都是正確的?
只是他不愿去接受罷了。
他眼下唯一考慮的,便是等韓軍來援后,兩軍合力擊敗前來進犯的那支秦軍,務必要將其重創,甚至是全軍殲滅,不惜任何傷亡代價,只有這樣,才能彌補他的過失。
撤兵?
不存在的,一旦撤兵,像蒙仲所說的那般撤到伊闕山,就意味著他默認了這場慘敗,再難有辯駁、挽回的余地。
想到這里,公孫喜搖搖頭說道:“還有機會,只要…”
“公孫喜!”
在蒙仲、公孫度以及在旁魏軍兵將驚愕的目光下,素來和氣的后營主將公孫豎厲聲喝斷了公孫喜的話,怒聲罵道:“你要這十八萬魏軍皆為你一人私欲陪葬么?!”
可能公孫喜亦沒料到公孫豎竟然會發這么大的火,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只見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公孫豎深深吸了口氣,在平息了一番情緒后,沉聲說道:“諸兵卒聽著,此刻我以副帥、中軍佐的名義對全軍下達命令,所有魏軍將士,不得戀戰,立刻后撤至伊闕山。這場仗我方已經戰敗,沒有必要再付出無謂的犧牲…”
“豎?!”
公孫喜難以置信地看著公孫豎,可能是難以想象這位老兄弟居然會“背叛”自己。
然而公孫豎卻不理睬公孫喜,仍舊轉頭對四周的魏軍兵將說道:“這并非臨陣脫逃,而是阻止無謂的犧牲,我魏軍的實力遠在秦軍之上,今晚只不過是倉促應戰,才會遭到如此慘敗,待他日我等重整旗鼓,再與秦軍廝殺,秦軍必敗無疑!…現在聽從我的號令,全軍撤往伊闕山!”
“不許撤!”公孫喜怒聲喝止道。
“撤!”
“我看誰敢撤?!”
“撤!…若有何罪責,皆由我一人承擔!”
周圍的魏軍,以及詢問而來的竇興、魏青等軍司馬,見此情況亦是面面相覷。
而蒙仲,此刻心中則是升起了幾許希望。
不可否認,他魏軍今夜確實是損失慘重,但倘若公孫豎能頂住公孫喜的壓力,讓魏軍全軍后撤,蒙仲估計他魏軍最起碼還能保留約十萬的兵力。
那么,這場仗還有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