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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一個月

  在經過一番談聊后,蒙仲這才得知鹖冠子的來意,即希望與他這個莊子的弟子相互探討一番學術。

  這里所說的學術,當然不是鹖冠子對趙主父所說的那些治國之策,而是道家思想。

  二人首先談及的,即老子的「道氣」理念。

  對于“氣”,古人早有涉及,但“氣”是何物?世人未必答得上來。

  而老子將“氣”定義為“生機”,即生命力,只有在擁有生機的情況下,人體不會腐朽,草木不會凋零。

  “氣”在人體內的循環運轉,有強有衰,這個循環往復、或增強、或衰弱的過程,便是人體的“道”。

  而在老子“道氣”的基礎上,鹖冠子提出了“元氣說”,“元”即開始、初始的意思,即表示(元)氣是萬事萬物的根源。

  如果說老子的“道氣”,指的是萬物(內部)都存在氣,那么鹖冠子所提出的“元氣”說,便是繼承并拓展了老子的“道氣說”,以元氣的運動變化來詮釋萬事萬物的生成、發展、變化、消亡等現象。

  不得不說,這跟蒙仲的老師莊子所研究的“精氣說”說十分相似,幾乎可以說只有稱謂上的不同。

  于是,蒙仲便將莊子的“精氣說”告訴了鹖冠子,亦得到了后者的肯定。

  隨即鹖冠子笑著說道:“莊子肯定看過宋銒、尹文二人所著的心氣說。”

  “心氣說?”蒙仲對此有些不明白。

  見此,鹖冠子便將心氣說解釋了一番。

  宋銒、尹文二人認為,人的心臟是人體最重要的部分,因此它當中肯定有一種特殊的氣,讓人能夠行走、思考。PS:古人最初認為心才是“思考”的器臟,所以才會留下「心思」、「心想」這些詞。

  對于這種特殊的氣,宋銒、尹文二人稱之為「炁(qì)」,取自老子中所載的那句“五藏生五炁”,即表示五臟中有五種不同的特殊的氣。

  而宋銒、尹文二人所說的“心氣”,即指藏在心臟內的那種特殊的氣,他二人認為“心氣”是能使人活命、使人思考的關鍵,因此合力著寫了心氣說。

  鹖冠子也正是在老子的“道氣”,以及宋銒、尹文二人所提起的“心氣”的基礎上,提出了“元氣”的假象。

  而在宋銒、尹文之前,「關尹子」就已經提出了“一炁化萬物”的主張,此后,「管子(管仲)」、「列子(列寇)」、「宋榮子(宋銒)」、「尹子(尹文)」等道家弟子逐步完善“氣”的假說,直到莊子、鹖冠子這些道家弟子,再進一步完善“氣”的假說,這才終于形成了“氣衍萬物”且“于天地間循環往復”的思想主張。

  雖然蒙仲心中有些不甘,但他不得不承認,鹖冠子的“元氣說”,比他老師莊子的“精氣說”更為完善,已提出了「一--氣--意--圖--名--形--事--約--時--物」這樣的“環流”。PS:即宇宙的生成模式。

  隨后,蒙仲與鹖冠子又聊起了“天文”。

  所謂天文,即指天體的學問,此前蒙仲在莊子身邊學習時,也曾夜觀天象。

  道家的夜觀天象,當然不是占禍福的那種,而是探索天體的運轉規律,總結天體運轉對世物的影響。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間鹖冠子還講述他能用斗柄指向來判斷四個季節,這讓蒙仲嘆為觀止。PS:這段作者也沒看懂,就不亂科普了,有興趣的書友可以自行查閱。

  不得不說,雖然蒙仲也是道家弟子,但在鹖冠子面前,他還真是不禁有些慚愧。

  可能是察覺到了蒙仲的心情,鹖冠子好奇問道:“小友乃莊子弟子,難道莊子不曾教授這些么?”

  蒙仲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晚輩在莊師身邊學習了四年,僅學會了些皮毛。”

  “那你為何要到趙國出仕呢?”鹖冠子不解地問道。

  蒙仲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解釋。

  因為他覺得,若是他在鹖冠子面前說出“為了趙宋兩國穩固邦交”,這實在過于狂妄了。

  見蒙仲沉默不語,鹖冠子也猜到這其中必定有什么緣由,于是捋著胡須惋惜地說道:“可惜了,照我看來,小友實不應該離開莊子那樣的大賢…”

  他的話,讓蒙仲感到十分驚訝。

  要知道在蒙仲看來,眼前這位鹖冠子,他的思想與莊子相比簡直難分高下,但不知為何,鹖冠子卻對莊子十分尊敬。

  于是蒙仲好奇問道:“鹖冠子,您對莊師…”

  仿佛是猜到了蒙仲的心思,鹖冠子捋著胡須笑道:“我曾看過數篇莊子著寫的書,莊子那句「道虧之世」,深得我心。”

  說著,鹖冠子便開始批判現世,說到激動處,凝眉、瞪目、拍案,與方才那向蒙仲講述“元氣說”思想的“高人形象”簡直判若兩人。

  蒙仲頓時就懂了:這位鹖冠子,與莊子是一類人,同樣的憤世棄俗。

  不過,莊子的憤世棄俗已經到極致了,他對世俗幾乎已經徹底失望了,而鹖冠子呢,對于世俗還有那么一點點的希望,是故帶著他的弟子龐煖來到趙國,希望能在趙國實現他的抱負。

  用鹖冠子的原話說,即“化立而世無邪,化立俗成,少則同濟,長則同友,游敖同品,祭祀同福,死生同愛,禍災同憂,居處同樂,行作同和,吊賀同雜,哭泣同哀,歡欣足以相助,怪諜足以相止”的世道,也即是人與人之間沒有勾心斗角,同呼吸、共命運,互助互愛的至德之世。

  至于鹖冠子為何選中趙國來實現他的抱負,那是因為鹖冠子認為秦國的制度太苛刻,而齊國呢,自稷下學宮誕生起,各種思想匯聚于齊國,太過于混亂反復,唯獨趙主父治下的趙國,正冉冉升起,繼秦、齊之后或將成為天下的第三足,具備匡扶天下的潛力。

  當日,蒙仲與鹖冠子聊了許久,一直聊到深夜,蒙仲仍感覺有些意猶未盡。

  一連三日后,鹖冠子這才返回邯鄲。

  不得不說,這位來自楚國的道家大賢,讓蒙仲對于道家思想有了更深刻的體會。

  但沒有辦法,此時信衛的訓練出現了些麻煩。

  這個麻煩,其實就是那五百名士卒厭煩了日復一日扛著圓木在營外跑步,以至于軍心有些浮動。

  這也難怪,雖說體能方面的加強訓練確實就是這么枯燥乏味,但那五百名士卒卻不能接受這種解釋。

  用那些士卒的原話來說,似近期這般扛著圓木在營外跑步,實在是太蠢了,難道敵軍會因為他們跑得快就害怕么?

  好在軍營內的伙食還不錯,頓頓都有肉,否則那五百名士卒恐怕早就暴亂了。

  鑒于士卒們的抱怨,蒙仲將樂毅、蒙遂二人召到帥帳,與他們商量訓練的方式。

  但不管怎么商量,加強體能的訓練這都是必須的,畢竟信衛的目標是效仿魏國的魏武卒,而魏武卒,就是一支全身負重幾十上百斤,卻仍然能在半日之內急行軍一百里的堪稱恐怖的重甲步兵!

  沒有足夠的體能,光是身上的負重就足以拖垮士卒。

  如何讓這些士卒乖乖訓練體能,這成為了蒙仲留給武嬰、蒙虎、華虎、穆武、樂進五名卒長的考驗。

  至于蒙仲自己,他是有解決辦法的:只要請到趙主父乘著戰車到軍營轉一圈,安撫激勵一番,保管那些士卒立刻丟掉牢騷,訓練地比誰都勤快。

  但蒙仲并不打算立刻采用這個辦法,他更希望武嬰、蒙虎等人能自己解決。

  還別說,在蒙仲的“放任”下,武嬰、蒙虎、華虎、穆武、樂進幾人,還真的自己想出了解決的辦法,即跟著率下的士卒們一起訓練。

  在親眼看到這些年僅十幾歲的卒長們竟然能咬著牙完成樂毅所指定的苛刻的訓練量,那些士卒們自然不好意思再發牢騷。

  “這還不夠。”

  樂毅私底下對蒙仲提出了一個建議。

  這個建議很簡單,即由他樂毅扮惡人,使武嬰、蒙虎等人盡快融入到那些士卒們當中。

  于是乎,營外很快就多了一道風景線:佐軍司馬樂毅站在那些正在負重奔跑的士卒們旁邊,用惡毒、羞辱的言辭去激勵那些士卒。

  例如“廢物”、“懦夫”、“無能之輩”等等,氣地那些士卒們恨不得亂刀將樂毅砍死,又畏懼樂毅乃是蒙仲所任命的佐軍司馬,而蒙仲又是趙主父所器重的人,故而不敢造次,只敢在背后唾罵樂毅。

  而武嬰、蒙虎等人,則因為與士卒們“共甘同苦”,亦加入到了士卒們“聲討”樂毅的隊伍中,使得這幾人在士卒們當中的擁護程度日漸升高。

  大概在經過半個月的艱苦訓練后,這些士卒們的體能,在不知不覺中有所提高,于是乎,被所有士卒所痛恨的樂毅,再次提高了要求,要求所有士卒在穿戴三重甲胄的情況下,扛著圓木繞著營地跑步。

  起初那些士卒有些不適,甚至于再次出現了中途累到在地的情況,但在樂毅的言語刺激下,那些士卒們一邊痛罵樂毅,一邊在穿戴三重甲胄的情況,堅持扛著圓木繼續訓練,只為了使樂毅對他們“刮目相看”,讓樂毅親口承認是他看走了眼。

  不知不覺間,這些士卒在穿戴三重甲胄的情況下,也已經能扛著圓木健步如飛。

  而代價,就是樂毅被這些士卒們罵到無詞可用的地步。

  在這種情況下,蒙仲認為應該請趙主父來巡視一番,給予這些士卒一些正面的激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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