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終于搞定,離開縣政府后,李亞東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大龍村,然后將這個好消息告訴鄉親們,相信他們肯定也一直惦念著,包括自己。
但急也沒用,為了省事,他尋思著還是在縣城多待半天,否則回去吃個飯后,至少齊家兄弟兩人中,有一個又要往回跑。
為啥?
因為勝利哥下午會到。
到時候人生地不熟的,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哪里能摸到大山角落的大龍村?
“得搞幾輛車啊!”李亞東坐在車后排自言自語道,不然勝利哥他們待會兒下了火車后,該怎么拖回去呀。
他們幾個人李亞東暫且不知,但毫無疑問一輛車肯定坐不下。
更別提李亞東還特地囑咐過勝利哥,讓他帶點石油方面的專業儀器回來——眼下這樣的設備國內八成是不好找的,即便能找到,估計也不太先進,這一點他用屁股想都知道。
另外,這以后到處找油也需要代步車。
所以此事倒是當務之急,趁著有時間,他尋思著得想辦法解決一下。
之前倒是忘了,應該讓勝利哥他們別坐火車,到了茜安下飛機后直接聯系胡廣源,讓他再搞幾部車開過來。
可是沒撤啊,忘記就是忘記了,他現在根本聯系不到勝利哥,只能等他聯系自己。
“打個電話給小四,看看他有沒有什么門路。”
雖然縣城不大吧,但走來走去的基本就是那一兩條原路,其他的地方李亞東他們依舊兩眼一抹黑。
而像這樣的小縣城,這個年代也不可能有賣汽車的地方,賣摩托車的都稀罕。
所以李亞東打算問問趙小四這個本地人,看看他了不了解什么資源,如果實在不行的話,說不得只好再麻煩胡廣源一次,讓他安排人再送幾臺車過來,大不了給點好處就是。
齊虎會意,撥通了趙小四家不遠的小賣部電話,賣東西的大媽接的電話,然后屁顛屁顛兒地跑去喊人了。
為啥?
因為接電話她可以收錢,一分鐘五毛,打的話市話就一塊錢一分鐘,長途另算,比日后的某動還黑。
但沒辦法,這年頭的電話還屬于挺金貴的玩意兒,得托關系才能搞到,普通人家很少有,有些人家就是因為拉到了電話,才開起小賣部的,小賣部本身并不賺錢,只是附帶。
這個錢該她賺。
“喂,是東哥嗎?”
摩托羅拉那頭傳來鐘小四的聲音,他一猜就知道是誰,因為沒誰會再給他打電話了。
“是我。”齊虎說。
“哦,虎哥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兒嗎?”鐘小四問,他應該明天才正式開工。
“東哥準備搞幾臺汽車,坐的那種,讓我問問你縣城有沒有貨?”
“新的?”
齊虎望向李亞東,手上的這部電話別的好處不明顯,但聲音還是挺大的,這一點銷售人員倒沒說謊,安靜的環境里沒有免提,卻勝過免提。
“二手的也行,只要別顛兩下垮了就好。”李亞東探過頭說。
“哦,如果二手也可以的話,那我還真知道有個老板有,打算賣,不知道賣出去沒有。要不去看看?”
“可以。我們現在過來,你在門口等。”
“好的。”
再次來到鐘小四家后,李亞東并沒進門,等他上車就走了。
按照鐘小四的指引,齊龍開著車,東拐西拐地來到了市郊,這里有些工廠,但規模都不大,也有些公司,基本都是工程類的。
“就這個‘遠大石油開發公司’。”趙小四指著一個院落說,同樣不大,里面就兩棟樓,一棟兩層,一棟三層。
“石油開發公司?”李亞東詫異,心想這是哪個老板呀,手腳倒挺快的嘛。
他們這撥人剛得到消息趕過來,關系都沒理清,油也沒找好,更別提什么手續,他居然連公司都搞起來了。
“是啊,縣里最早的一家,房子是現成的,以前干建筑工程的,后面開油的消息一下來,牌匾直接扔了,換成這個。”鐘小四注意到他的表情,解釋道。
“本地人搞的?”李亞東心想原來如此,不然不能夠這么快。
“嗯。”趙小四點頭道:“我們縣最有錢的人,名叫孫永強,用電視里的話說就是首富,賣電器發的家,后面又建房子賣,生意本來做得挺好的,非要去開什么油,結果找施工隊機器鉆下去,一口,兩口,三口,四口,五口…一滴油沒出,現在估計不是首富,而是首負了,天知道欠了多少錢,聽說想翻本,還在鉆,八成已經借不到錢,就開始變賣家產,他應該有三輛車。”
他這么一說后,車源從哪里來,李亞東就完全清楚了。
這個孫永強,真是點背到不行,鉆了這么多口井,居然一滴油沒出…
而一口井至少七八十萬呢,他一個小縣城里這個年代的首富能有多少錢?
在李亞東看來,他不應該先忙著鉆井,而是得先摸索摸索技術,很明顯他現在用的勘探人員絕對不行。
倒不如花一口井的錢去外面請位專家過來,說不定還靠譜一些。
當然,話又說回來,這個年代靠譜的石油勘測人員在中國應該是屈指可數的,且基本都在為國家效力,想請,也并不容易。
之前不就講了嘛,陜北開油雖然暴富了一幫人,但也實實在在的整垮了一批人,如同趙永強這樣的人,并不在少數。
主要一口油井鉆下去,數千米深,成本太高。
一名千萬富翁,但凡鉆空,也就徹底玩完了。
這東西就像是賭博一樣,有好的技術人員幫忙,自然能提高成功幾率,但應該還沒人敢說十拿九穩,所以很大層面上也得看運氣。
公司大門甚至都沒人看守,也不知道本就沒有,還是已經散了攤兒。
里面也冷冷清清的,院子四周連根人毛都沒瞧見。
“有人嗎?”一行人下了車后,鐘小四用本地話大喊道。
陜北這邊的話并不難聽懂,但李亞東總感覺別扭,他們說話時就好像鼻子被人捏住了一樣。
替他們難受。
沒反應。
但樓房下面的大門卻是開著的,于是鐘小四又喊了幾聲。
終于,樓上有一扇窗戶被推開,一個腦袋探出來。
是一個中年女人,化著淡妝,有幾分姿色,風韻猶存的感覺。但面容卻很憔悴,眼睛周邊還紅紅的。
“好像是那個孫永強的老婆。”鐘小四說。
這樣李亞東就不難理解她為什么這個狀態了,開玩笑,明明在這個年代就坐擁數百萬身家,別說縣城首富,很可能是全市首富,卻被老公一下賠了個精光,她要依然精神奕奕的,那才叫有貓膩。
“干嘛的你們。”她問。
“我們找孫永強,聽說他有幾輛車要賣,有沒有這回事?”
聽鐘小四這么一說后,女人明顯精神了一些,先是上下打量了樓底下的四人一番,又看了看他們旁邊停著的、嶄新的猛虎大帥,沒了原先有氣無力的聲調,正色道:“孫永強是我老公,確實有車要賣,但他的車可不便宜,而且都很新,本地根本買不到的,可砍不了多少價錢。”
鐘小四望向李亞東。
李亞東又望向樓上的女人,笑著說,“放心吧,不差錢,先看車吧,這樣談生意算怎么一回事?”
女人“哦”了一聲,笑著招了招手,示意他們上樓。
等李亞東他們走進樓內時,她已經從樓上下來,然后便帶著他們來到三樓的一間辦公室,瞅著裝修和擺設,應該是老板的辦公地點無疑。
“先坐會兒吧,我打個電話。”
很顯然,她老公孫永強并不在。
電話很快被接通,然而,女人卻陡然換了個語氣。
“又死去哪里了,還不趕快回來,有人過來買車了,現在就在公司等著!”
幾乎是用吼的。
‘幽怨挺深的呀!’李亞東心想,不過也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