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任,我剛才看到你們公司里居然還有很多床鋪,普通員工我就不說了,像這些技術人才,他們不會也睡在公司吧?”
“是啊。”任正飛笑著點頭,“都是一樣的,所有員工吃住都在公司。”
“這…他們就沒意見,能愿意?”李亞東驚訝。
他自己是挖過科研人才的,才知道這些社交能力不足的家伙,有多么難以溝通,高薪厚祿只是基礎,就譬如薇創科技現有的這幫專家們,哪個人不是除了不菲的薪資外,又配房,又配車?那個凱瑟琳,甚至還給她配了妞…
普通的技術人才即便沒他們這么金貴,但總歸也是人才,眼下中國接近十三億人口,懂電子科技的人有多少?
能這么好養活?
任正飛笑了笑,約莫猜測到一些他的想法,抿了一口茶后,說道:“這個有什么不愿意的,做好思想工作,照顧好他們的利益,把大家都綁在公司這輛戰車上,自然就不會有意見。”
“怎么綁?”李亞東若有所思。
他約莫聽說過,華為的股份都由員工持股,這種做法確實能實現這個目的,但他不相信1993年,華為就清晰了股權分配制度。
“我們主要實施起來有兩點辦法。”任正飛似乎很好講話,對于李亞東的提問,可謂知無不言。
笑著說,“第一點就是說我剛才所說的‘做好思想工作’。你應該知道我當過兵,部隊有個職位叫‘政委’,剛進入部隊那會兒我不懂,就感覺政委好像也沒實權,可奇怪的是連團長都怕他,我就對這個職位很好奇,想著‘一個整天不做正事,就知道磨嘴皮子的官兒,怎么就這么厲害呢’,后面就一直思索著他存在的意義。
“我大概搞懂了一些,所以創建公司后,就專門弄了一個搞思想工作的部門,他們要時刻留意員工的工作情緒,并想辦法開導。”
他的一番話,倒是讓李亞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國企里面的黨委會。
當然,兩者應該并不相同。
“第二點呢,就是必須保障員工的利益。我始終相信一句話,人心是肉長的,你真心實意的去對別人好,他們不可能一點觸動都沒有。
“實事求是的說,由于咱們中國當前的電子科技主要還是以國外技術為主,絕大多數的設備都是進口的,這就導致技術人才不被重視,普遍工資都很低。但我認為這樣是不對的。
“所以創立華為之后,我就堅持給技術人員增發工資,將他們和普通勞動力明顯區分開來,讓他們的技術和知識被重視、被尊重。
“就說年關那會兒,由于很多貨款沒到位,公司賬上根本沒錢,可大家又要回家過年,承諾給他們的年終獎難道就不發了嗎?
“當然不行!說不出來你可能不信,為了不讓大家失望,我偷摸著跑去借了高利貸,總算趕在大家過年回家之前,把該發的錢都發清了。
“這事兒我沒對外講,但有幾個人卻猜到了,于是全公司都知道了,大家硬要把錢退回來,說開年再發也沒關系,嗯…怎么說呢,公司對他們好,他們也體諒公司的難處,或多或少的,總歸有些感情了。”
聽完老任同志的一席話后,李亞東心里感觸良多。
華為的成功不是沒有道理的,也并非偶然。
首先,他們抓住這個年代絕大多數中國企業都沒有認識到的人才紅利。
什么叫人才紅利?
就是中國廉價的技術、工程師資源。
中國有十幾億人口呢,就算拿篩子篩,也總歸有一些真正的人才。
然而與他一樣,只怕大多數企業管理者,此時并未意識到高校應屆畢業生的重要性,甚至是一個“信不信得過”的問題。
說到了這里又不得不提一下聯想,要知道聯想的地理位置可比華為優越多了,背靠中科院,毗鄰清華北大,附近的北郵、北航、北理工等高校的青年俊才,簡直如過江之鯽。
如果他們能意識到人才紅利的重要性,充分利用好這些資源搞研發,那以后還有華為什么事?
另外,華為也很好的保障了這些技術人才他們的紅利。
不僅足夠重視他們、給到他們更高的待遇,還會不遺余力的去兌現這些承諾。
剛才老任同志所說的借高利貸的事情,著實震撼到了李亞東。
捫心自問,如果換成是他的話,他應該會讓員工們等一陣兒,反正也不會少他們一個子兒,只是貨款沒到位,采購商不付款,他也沒辦法,他肯定不會特地跑去借高利貸,還做不到這一步。
“所以…”李亞東思索著說,“華為現在很缺錢嗎?”
并不拐彎抹角的說,他確實動了惻隱之心,想幫華為一把。
他們的起步太艱難了,而日后,他們可是中國的驕傲!
這樣一家企業如果不幫,那他李亞東不惜斥資百億美金設立風投公司、打算助力中國企業的發展,又該幫誰?
“小李同志這不是在說笑嗎,眼下國內有幾家公司不缺錢啊,企業想要發展,資金再多也不會嫌多啊。”任正飛呵呵笑道:“不過相比起行業內的其他公司來說,我們還算好的,至少最艱難的時期已經挺過來了,餓是餓不死。”
他其實還有一句話沒說:你別急著趕我走就行,先讓我發展幾年,到時候我自己搬,不然就真的又是一次生死存亡。
‘倒還挺樂觀。’李亞東心想,笑著說,“老任,我想入股華為,你看怎么樣?”
“啊?”猛地一聽這話,任正飛不由微微一怔。
倒還真不是一個正常人,他的第一反應不是為公司迎來了一位大財主而感到興奮,而是用那種帶有一絲反對的口吻說,“你自己不是有一家科技公司嘛,還入股我們做什么?”
“看好你們呀,我的科技公司是一個大雜燴,什么東西都會搞,而你們則精于一道,其實并不存在太大的業務沖突,即便有,也可以適當調整。”李亞東半真半假地說。
他尋思著直接借老任同志一筆錢,未免會顯得太過詭異,畢竟倆人今天才第一次見面。
所以便想到入股,這樣就合情合理得多。
老任同志托著腮幫子沉思起來,錢,他自然想要,創業的艱苦他深有體會,但他又有些憂慮,他對公司的股權分配其實早就有些想法,將來會有大用,可不想讓一個人占據太多,更別提還是一個外人,那樣很可能導致公司易主。
“你想入股多少?”
“這個嘛…”李亞東笑了笑,道:“主要還是看你們,看你們需要多少資金。再一個,有一點我可以承諾,我只做投資,不管占股多少,都不會干預華為的發展,董事會席位我也不要。以上承諾可以寫進股權轉讓合同里。”
“你就這么看好華為?”任正飛驚訝。
如果是這樣的話,簡直就是財神爺臨門助力華為的發展,他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當然,國內目前做通訊設備就那么幾家公司,而且你們已經擁有了自主研發的能力,再加上中國的通訊網絡又遠遠沒有普及,為什么不看好?”李亞東笑呵呵地反問。
面對這個問題,任正飛基本無言以對,因為對方說進了他心坎里。
他也早就看出通訊行業的巨大潛力,所以才會從最早的“誤打誤撞”,到現在的“全力耕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