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福的黑色奧迪100，沿著虹橋古北嶄新的柏油路面緩緩行駛，隨著時間流逝，他臉上的表情也越發陰沉。
那個該死的老家伙居然沒有騙他！
古北七個開發項目，真的全部開盤了！
全部！
為什么這么大的事情，他到現在才知道？
“為什么？”
跟他同坐在汽車后排的陸國陽，看見老板好似擇人而噬的目光迸射過來，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不敢與其對視，弱弱回道：“這個…老板，剛才那老頭不也說了嘛，這幫家伙全部都是早上十點開盤的，那個時候我們也在開盤，根本沒留意到啊，這一天也沒出來。要怪就怪這幫家伙太陰了，一點風聲都不透露，這么草率的就直接開了盤。”
“我養你們這幫廢物有什么用！”
陸國陽尷尬一笑，敢怒不敢言。
“六家公司，六個項目，偷偷摸摸地選擇跟我們同一時間開盤，關鍵還把價格壓成這個鳥樣…”
許多福就算再傻，也知道這件事情有蹊蹺。
“老板，這件事情不正常啊。”
“這還用你說！”許多福垮著臉，陰沉著眸子，表情近乎猙獰。
豈止是不正常，簡直就是要他老命！
他可以不在乎華人置業一家公司整幺蛾子，說句不好聽，他們就算錢多人傻，把房子白送給客戶，他都不怕。因為他心知肚明，碧海佳苑這一個項目，房子就那么多，不可能消化完所有客戶——關于目前在魔都常住的外籍人士，他們早就做過市場調研。
但是，他卻無法無視六家公司一起腦子抽筋。
他們六家公司的樓盤一旦全部售罄，市場不說完全飽和，但估計也差不多了。到時候他的福都臻品再想出售，就很難形成批量式銷售，頂多時不時的賣出幾套。
那整個項目全部脫手完，得等到猴年馬月？
他什么時候才能資金回籠？
他根本等不了好嗎？不說別的，銀行的六千九百萬逾期貸款，必須得在一個月內搞定。如若不然，得罪銀行事小，影響到他老丈人的仕途，那才真叫大事！
許多福清楚的很，自己這輩子若想步步高升、直達財富之巔，老丈人便是他最大的依仗。
政商結合，方能所向披靡。
他甚至都計劃過，等自己的財富達到一定程度后，還得適當地投資老丈人的政治生涯。
他好，自己才能好。
古北第一批項目的開發伊始，七家公司其實也一起商討過，按照市場需求，進行了工程規劃。當時大家的預想是，等項目落成之后，市場會很快消化一大部分，而各家余下的一小部分，再留著慢慢賣。
這才是正常的節奏嘛！
可現在完全亂套了，大家全都不按套路出牌，價格壓得一個比一個低，根本就是不賺錢、成本價在拋房子。好像賺錢壓根不是他們的目的，他們另有別的計劃一樣。
他們有什么計劃尚且不知，可這樣一搞，自己就死了呀！
誰還會買自己的房子？
按照這樣的節奏下去，最終的結果不外乎他們六家的房子全部售罄，市場接近飽和，然后，只剩下自己手里余存一大批房子。
要是不差錢，許多福倒也無所謂了，留著慢慢賣唄，還怕賣不出去嗎？
可關鍵他差啊！
他比這六家公司任何一家都差，甚至搞項目開發的九成九的錢，都不是他的，而是尋思著借雞生蛋，向銀行借的。
你這事情給鬧的吧…
真叫蛋疼！
必須得弄清楚這幾家外資公司到底想干嘛。辛辛苦苦地耗時費力地建房子，然后一分錢不賺白賣給客戶，這個道理完全說不通！
如此一想著，許多福拿起大哥大，撥通了一個電話。
這幾家公司的老板，除了華人置業以外，他都是見過的。雖然大多沒什么交情，但有一人，倒是一起喝過酒。
與許多福此時的焦頭爛額不同，身在碧海佳苑售樓處的李亞東，那叫一個心情舒暢。
他說過要讓福都臻品一套房子都賣不出去，他們果然沒賣出去，就是這么強勢和自信！
當然，為了實現這一目標，他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他說過不讓幾家助拳的公司吃虧，自然就不會讓他們吃虧。就好像碧海佳苑，別看他們公寓樓賣給客戶的價格是八百八十八塊一平方，直逼成本價。但其實他們跟李亞東之間還有一個價格，自然也比這個價格高。
而但凡有客戶按八百八十八塊一平方的價格買去一套房子，李亞東就要貼進去一些錢，彌補差價。
所以，劉鑾熊早上才會說那句話“正是有李總的，才比什么都好使”。
可不是嗎？
什么宣傳，在客戶眼中，能抵得上實實在在的利益？
總而言之，這批買房子的客戶，確實是賺了。開發商也沒虧，虧的是李亞東。
當然，虧也是暫時的。
只要一切按照李亞東的計劃進行，他預計，自己最后不會虧多少。
退一萬步說，縱然虧一點，就權當“干死”許多福的代價，也算值了。
夕陽西下，快樂的一天總是過得很快，轉眼間，已是下午五點。
這個年代可沒有晚上加班銷售的樓盤。
五點鐘是業內約定俗成的結業時間。
對面福都臻品的售樓處大門，在一片愁云慘淡中緩緩合攏。不過，碧海佳苑售樓處的大門暫時還沒關，倒不是為了做生意，客戶也是熟悉時間的，此時早就散去。
主要老板沒走，不光是老板，就連那位來頭神秘、連老板都得客氣招待的神秘人物，也沒走。
“劉老板，今天生意火爆啊，十分之一的樓盤應該消化掉了吧？”李亞東還是坐在銷售經理辦公室里，今天一天就沒挪過窩，午飯都是在這里解決的。看見劉鑾熊走進后，笑著問。
“哪有哪有，沒那么夸張。”劉鑾熊笑著擺手，“今天客源還算不上多，主要知道我們開盤的客戶很少，都是搶的對面的客戶。真正的爆場應該在明天。不過話又說回來，明天李老板又得破費一筆，講實在的，我都有點不好意思。”
“別！千萬別感覺不好意思，你們可是在幫我的忙，我還得謝謝你們呢。再說了，劉老板不會真以為這點錢能對我傷筋動骨吧？我說了你可能不信，我原本是打算把你們這幾家樓盤全部包圓的，但想想包過來后還要自己去安排這出戲，著實有些麻煩，也就算了。”
“我信，真的信。”劉鑾熊由衷道。
他也算閱人無數，縱橫商場二十幾載，但直到碰到眼前這個人，才知道什么叫作真正的狠！
心里下定了主意，這輩子絕不和他為敵。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有人到了。
“喲，劉總的速度夠快呀！”李亞東望向來人笑呵呵地說。
“離得近唄。再說了，聽說李總晚上請喝酒，那還不得趕緊跑過來呀，萬一錯過了怎么辦？”
很快，不光華興置業的劉總、港創置業的馬總、富麗建設的孫總，甚至包括景匯地產鄭光景，也都相繼到來。
鄭光景此人，李亞東還是第一次照面，他與劉鑾熊有舊，這次也配合了李亞東的計劃，初次見面，自然要寒暄一番。
正在二人聊得起勁的時候，九華創建的丁復生，火急火燎地趕到。
“老丁，這次可慢了哈，啥都別解釋，晚上酒桌上先自罰三杯。”
“晚上？晚上我去不去得成，還不一定呢。”丁復生撇撇道。
“我去…晚上李老板設宴你都不去…”他這么一說，別說在場幾位老板一怔，就連李亞東，都下意識地望向他。
“李老板，千萬別誤會。”丁復生趕緊解釋道：“您請喝酒，那我是一百個想去啊。主要…許多福那家伙剛才來電話，邀我晚上吃飯，八成是為了今天的事情，我尋思著吧，您應該會讓我去的。對吧？”
“哈哈…老丁，我就猜會打到你那里，果不其然。”李亞東還未說話，其他幾人便已經笑出聲來。
今天這個狀況，許多福指定是滿肚子疑問，那必須得找人解解惑。而在場六位老板中，劉鑾熊他不認識，余下五個雖然都照過面，卻只跟丁復生一起喝過酒，找他的可能性，自然最大。
這一點眾人都已有所預料，包括李亞東也是一樣。唯一搞不準的是，許多福會什么時候打這通電話。
現在看來，他如此火急火燎地模樣，倒是真的慌了神兒。
“去。當然得去了。”李亞東呵呵一笑，望向丁復生說道：“丁老板不光要去，還得與他把酒言歡，把這頓飯吃好咯。”
丁復生嘿嘿笑道：“李老板有什么高招，就趕緊支出來吧，也好讓我醞釀一下，免得到時候使不到位。”
眾人大笑不止。
旋即，李亞東便將心里想的一套說辭，完完本本的“傳授”給了丁復生。
“我去…李老板，你可真夠壞呀。如此一來的話，許多福估計被你賣了，還得替你數錢啊。”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我說老丁，干完這票后，你就趕緊回香港吧，等事情徹底攤牌，那許多福還不得找你拼命呀？”
“切”丁復生一臉不屑道：“你以為老子走南闖北這么多年，是白混的？被嚇大的？且不說李老板惦記著他，他還有沒有能耐找我拼命，就算來了，老子也不慫他。”
“是條漢子。”
“那可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