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周末,位于九龍的黃大仙祠香火鼎盛,前去祈神請愿者多不勝數,這些人雖然是三三兩兩的到來,但一圈黃大仙祠逛下來,總能快速的融入某個眾人匯聚的小群體。
無他,因為這幫人不管從事何種行業,老板也好,打工仔也罷,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那就是股民。
而他們討論的話題,自然也是股市。
對于港府將股市停市四天的行為,雖然很多業內人士提出質疑,認為這將極大程度損害股市的健康運行,會讓投資者對股市失去信心,但對于這些小股民來說,他們是喜聞樂見的,他們只有一個心愿——自己手中的股票不要跌。
一晃距離黑色星期一已經過去六天,很多股民長出口氣,認為即便是股災,也應該消亡了。
他們的股票,終于保住了!
然而,就在當天晚間,一個十分不利的消息傳來,香港聯合交易所主席,李兆富,宣布辭去主席職位,身份從主席變成了副主席。
誠然,連日以來李兆富備受業內人士的質疑與批判,可他始終不為所動,堅持認為休市的舉動是正確的,并非為了一己私利、防止股票跌停,而是為了疏導交收。
可他已經硬抗了這么多天,為什么會在股市即將開盤的前一晚,突然宣布辭職呢?
這無疑向市場釋放的一個極其不安的訊號。
那些剛剛松了一口氣的香港股民,再次繃緊神經,這注定又是一個不眠夜。
十月二十六日,香港的天氣很明媚,依然陽光普照。
可大多數市民的心情,卻并不明媚,忐忑、緊張、不安、恐懼…這些負面的情緒,充斥在眾人心頭。
股市開盤比往常整整推遲了一個小時,這已然說明了事態并不樂觀。
但很多人還在自我安慰,認為休市四天之后,股市總歸需要一些調整,正常的技術型調整,對,肯定是這樣!
誰又不希望是這樣?
可現實很殘酷,上午十點半,股市剛一開盤,恒生指數便如同吃了瀉藥一般,一路狂瀉…
整整一天,沒有任何抬頭的跡象,聯交所里鬼哭狼嚎一片,前一刻還密密麻麻的人頭,下一刻如同割麥子一般,紛紛栽倒在地。
有些人是承受不住壓力,直接暈厥過去,有些人則是丟了魂兒,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更有幾人,當場心臟病發作,等到救護車趕到時,已然沒了反應…
僅僅一天,又是一個星期一,恒生指數一共跌去1120.70點,以2241.69點收盤,跌幅高達33!
創全球最大的單日跌幅記錄,現貨期指市場更是四度跌停!
拋開市場的資本總量不談,相較于這一次港股的跌幅,美股十九日的那個黑色星期一,根本不值一提,他們當日的跌幅,不過才22而已。
這一天,港股直接蒸發掉三分之一的市值,成千上萬的股民,瞬間破產!
到了晚間,香港市區里警報聲四處可聞,跳樓者多不勝數…
這一天,李亞東哪兒都沒去,就待在家里,小黃牛去上課了,他便陪著依晨與依雨這兩個小丫頭,玩著新買來的皮球。
剛從美股狂卷十億美金,他的心情無疑是暢快的,但他心知肚明,這一天有太多的悲劇會發生,所以他只將自己的快樂鎖在家中,獨自品味,不去觸及那些一碰就碎的靈魂。
股市沉浮,看似無盡的財富在向你招手,可真正能抵達彼岸的,又有幾個?
第二天,李亞東已經在家里休息了好幾日,決定出去走走。
因為他如果不出去,待會兒肯定會有一個人找上門,那就是同樣虧成翔的潘笛生。
眼下入股迪生創建,還不到時候,恒指還在跌,股災的尾巴依舊在作祟,他可不想做接盤俠。
先去了一趟公司,東方紅影業運作正常,小公司也有小公司的好處,自負盈虧,合理調劑,不用擔心市場的波動。
上市的唯一需求就是融資,如果本身并不缺少資金周轉,其實不上市反而更有利公司的管控。
就譬如老干媽、華為等公司。
這兩家公司一旦上市,特別是華為,嘖嘖…
“老板,聽說你最近在股市上賺了不少錢,有沒有擴大公司規模的打算?”陳家英將他請到辦公室,給他沏了一杯茶,笑著問。
李亞東笑了笑,反問道:“嫌工作太清閑?”
“是啊。”陳家英苦笑。
眼下東方紅影業的發展太過單一,說是拍電影,其實只有一組人馬,沒日沒夜的趕拍一個系列電影。
其他方面的工作幾乎等于零,而片場那邊有劉為強統籌基本已經足夠,她這個ceo,反而整日處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顯得有些無所事事。
她自然知道樓上辦公室的事情,也知道老板前段時間一門心思的撲在股市中,錢肯定是賺了,因為樓上五人已經放假,據說去夏威夷旅行了,但具體賺了多少,她卻不知。
“放心吧。”李亞東呵呵一笑,手下人有闖勁,他這個做老板的,自然沒有打消積極性的道理,“等過段時間,咱們應該會有自己的辦公樓,到時候我提供給你場地和資金,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干。”
陳家英一聽頓時大喜,兩眼泛著光,道:“好!”
離開公司后,李亞東又開著虎頭奔來到銅鑼灣,話說片場這邊他有些日子沒來,前段時間是太忙,沒辦法,現在清閑下來,再不進劇組慰問一下,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既然是慰問,自然不能空手,打算找家超市買點東西,倒是突然想起了鄰居家的德都百貨。
畢竟是鄰居,有生意自然要照顧一下,尋思著也不遠,便驅車趕了過來。
臨近德都百貨門口時,老遠的便看到門前圍了一圈人,李亞東心想:隔壁的那個小眼鏡可以嘛,眼下香港經濟一片愁云慘淡,他的百貨公司倒是經營得有模有樣,人流爆滿啊。
將車停在馬路牙子邊上,等下了車時,李亞東才發現自己會錯了意。
門口聚集這些人,并不是百貨公司的顧客,然而過路的行人,湊過來看熱鬧的,因為…有人要跳樓!
“唉…又一個,昨天到今天,光我看到的就有五六個了。”旁邊一位大媽嘆著氣道。
“王嬸兒,你這是少見多怪,你去中環那邊看看就知道了,昨天股市一跌,也不知道人多少傾家蕩產,還欠了一屁股債,還又還不起,不跳樓能怎么辦?”
“要我說,這些人就是活該,明明已經很有錢了,偏偏不知足,想去股市上再搜刮一撥,股市上的錢是這么好賺的,一點記性都沒有,七四年的大股災全香港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眾人議論紛紛,李亞東蹬著眼珠子朝三樓頂上瞅了瞅,怎么感覺這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啊?
他有近視眼,十米之外,可謂人畜不分,跳樓者長什么模樣,這樣的距離,真的看不清。
恰好這時,旁邊有一個小年輕,手持一把望遠鏡,饒有興致的向上打量著,嘴里還哼著梅姐姐的勁歌熱曲。
“靚仔,借你望遠鏡用一下。”
小年輕收起望遠鏡瞥了李亞東一眼,拽拽的問,“憑什么?”
現在的小年輕都這么不好講話的?
李亞東微微無語,伸手摸向口袋,掏出一把鈔票,發現沒零錢,直接一張五百塊面值的黃牛扔了過去,“望遠鏡我買了。”
“我去…”小年輕趕緊伸手接過,眼神亮得嚇人,要知道他這望遠鏡不過八十塊,就在百貨商場里買的,臉上頓時堆起笑容,將手中望遠鏡塞到他懷里,“成交,是你的了。”
李亞東接過望遠鏡后,正準備向上瞄的時候,發現小年輕杵在身旁一動不動,依舊笑瞇瞇的望著自己。
沒好氣道:“還有事?”
“我就想問問這位老板,這樣的望遠鏡你還要不?要多少我有多少。”
李亞東不再理會他,舉起望遠鏡一看,當看清跳樓者的面相時,心中不由一凜。
黃德平!
就說怎么看起來身形這么眼熟。
“勞駕,借過。”
倉皇從人堆中擠過,李亞東打算上樓去勸阻一下,有什么事情這么想不開,居然要跳樓?
莫非也在股市中折戟了?
畢竟是鄰居,前幾日還在一起吃過飯,退一萬步說,昨天還跟他的兩個女兒玩了一整天,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摔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