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的有些事情真的很奇妙,要說“李家寶”和“李家星”這兩個名字都還算不錯,但李亞軍偏偏就選了“李二寶”。
問他原因,說不上來。
潛臺詞大概就是:我是他爹,就選這名,咋的?
李亞東依稀記得這名字上輩子是一個算命先生給取的,不管怎么樣吧,好歹替給他保住了。
不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嗎,老李家這個新年是打定了主意要來個雙喜臨門,大年初三劉金菊出了院,好多親戚都來探望,外加拜年。
黃國棟這個機靈的家伙也來了,李亞民當場松了口,說是讓他選個日子下聘禮。
這家伙高興壞了,完全等不了,初四實在不吉利,于是煎熬了一整天,初五一大早,就把家里養了一年的大肥豬趕來了。
他父母自然也到了,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兩家長輩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中午又把老太公給請來了,翻開老黃歷一看,你說巧不巧,初八就是黃大吉日,錯過再等一年。
進度實在有點快,不過日子趕上了也沒撤,農村人就信這個,再加上胡秀英也確實著急,尋思著反正也要嫁,那就嫁吧!
老李家現在肯定不差錢,給四姑娘的嫁妝錢,胡秀英老早就存好了,倒是把老黃家給折騰得夠嗆。
一點準備的時間都沒有啊!
下午,一幫長輩們還在堂屋里商量著細節,黃國棟愁眉苦臉的溜到屋后的小土丘上,不停的嘆著氣。
他之前火急火燎的,只是為了先把婚事訂下來,怕過了這個村沒那個店,但實在沒想到結婚的日子安排得這么緊,原本打算這事成了后,就回去打張新床,再打幾個柜子,把屋里的家伙什兒給換一換,等日子到了,有個新氣象,好高高興興的迎娶媳婦兒過門。
可現在只剩下兩天時間,你讓他怎么弄?
愁死個人吶,老李家似乎并不介意,但他卻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實在不想虧待了冬梅。
“你家住的是什么房子?”
身后突然傳來一句問話,黃國棟嚇一跳,回頭一看,發現是小舅子,正一臉嚴肅的望著他。
“土…土磚屋。”他趕緊低下頭去,紅著臉回道。
“那可不行,我姐得住樓房。”
“我…”黃國棟咬著牙道:“我肯定讓她住樓房,接下來我就拼了命的賺錢,給她蓋大樓房,讓她過上好日子!”
“可我不想看到我姐過一天的苦日子。”
“這…”黃國棟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難道他想嗎,可家里的條件現在就這樣。
“拿著…”這時,李亞東從寬大的羽絨服里摸出一個黑布袋子,遞了過去,“算是我私人給我姐的嫁妝,順便說一句,對我姐好,如果哪天我發現你對她不好,相信我,你會后悔一輩子。”
這不是威脅,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一旦結合,便無法更改,話雖然不中聽,但他必須得說。
“我肯定會對她好的!”
李亞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搭話,留下袋子后,轉身離開。
黃國棟一直目送他走進屋里,才將手里的黑布袋子扯開一看,然后整個人嚇得一哆嗦,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原本已經很高看李家,可此刻望著布袋子里靜靜躺著的五摞大團結,才知道依然低估了。
那個小舅子,他越發看不透了,隨手拿出這么大一筆巨款,居然只說私人給的嫁妝,那他到底富有到什么程度?
這時黃國棟倒毫不懷疑他的話,如果他將來真敢對李冬梅不好,根本無需別人出馬,單是一個小舅子,就能讓他死去活來。
幸好,他肯定不會,他疼都來不及呢。
李亞東尋思得買個拖拉機,有個拖拉機就是方便,剛好鴨廠那邊也用得著,因為得時不時的朝縣里送鴨子,初七這天,他跟二狗子交換了交通工具,把張春喜的一腳踹留給了他,自己則開著他的拖拉機去縣里拖嫁妝,同行的還有李亞軍和趙大成。
對于他為什么拖拉機都開得這么溜的事情,李亞軍和趙大成倆人問都懶得問,大學生嘛,啥東西不會?
三人來到縣里后,就直奔百貨公司,早上出門時,胡秀英拿出了壓箱底的三百塊錢,還頗為豪爽的交代了一句“就盡這些錢買”,是打定了主意要給四姑娘置辦一套好嫁妝。
李亞東知道這件事是他娘的一個心愿,也就接了過來。難不成他還能苦著他娘?早就給了他三哥一千兩百塊,交代每個月給他娘一百,剛好夠用一年。
不過,李亞東估計她娘就算拿到手,最后也是壓了箱底。
他倒是希望他娘大手大腳一些,奈何多年養成的勤儉持家的習慣,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結果這三百塊錢李亞東就買了一套沙發椅,三人忙忙碌碌,進進出出,逛商場的客人都給看迷了,不知道這是縣里的那位領導要辦喜事,百貨商場像他家開的一樣,可勁兒的往外搬,整整裝了一拖拉機,而且碼得老高。
一路從縣里開回村子,但凡路上遇見的人,必定要駐足好好打量一番,眼里止不住的艷羨。
而初八這天,就更不得了。
李亞東特地從鄉里請了伙夫班,擺流水席,宴開三十桌,村里每家每戶都到了,炮仗放個不停,隔著幾個村子的人都被驚動了,四處打聽這是哪戶人家辦喜事,過去的地主老財都不敢這么玩啊。
如果李亞東知道了他們的想法,肯定會回一句,“敗家嗎?我樂意!”
老李家兄妹五人,他最小,如今頭頂上就一個沒成家的姐姐,剛好趕上了他不差錢的時候,不鋪張浪費一把,他都感覺對不起人。
他為人處事是很低調,但卻不能虧了他姐。
為這事就算被人調查一把,他也認了!
三十桌流水席,數不清的炮仗,其實都不算什么,等到下午,特地趕來湊熱鬧的外村人,才知道這個村里聽說出了位大學生的老李家,有多富有。
宴席剛撤下,門口的戲臺子就搭了起來,縣里文化宮的戲班子,大過年的,硬是用錢砸了過來,耍棍棒,唱大戲,要多熱鬧有多熱鬧,李亞東還安排張春喜時不時的提著糖果出去,見人就撒。
李春蘭就坐在屋子里感嘆萬千,直說結婚結早了,應該等著弟弟發達了之后再說。
找遍整個縣城,都找不出比這更熱鬧的嫁女兒的喜慶事了。
李冬梅有多幸福自不用提,換上了弟弟親自為他挑選的大紅新娘裝,坐在閨房里,等著新郎官來接親。
“娘,你怎么也不哭哭?”她瞅著她娘樂呵呵的坐在邊上,不由撇嘴問道。
“不哭了…”胡秀英嘆著氣道:“現在想通了,兒大當婚,女大當嫁,都是好事,哭哭啼啼的不好。”
“就是!”
一旁的李春蘭沒好氣道:“想當年我結婚那會兒,要是有今天這場面,我走出去都得大笑三聲,有啥好哭的?你看看這十里八鄉的,有誰出嫁能比得上你,三十桌流水席呀,炮仗放了一上午都沒停過,現在外面又唱起了大戲,鎮上都有人趕過來湊熱鬧,你就知足吧你。”
李冬梅被她這么一說,心里更開心了,那能怎么辦?誰讓她有個好弟弟呢!
下午三點半,新郎帶著接親隊伍進了村子。
眾人得知消息,趕緊跑上去要喜糖,一看也是不得了啊,過去老話講接新娘子得用轎子抬,居然真弄了輛小轎子,后面還跟著鑼鼓隊,一行足有二十幾人,全都帶著大紅花,喜慶得不得了。
胡秀英雖然嘴上說不哭,但女兒真被抱上轎子后,還是哭得個稀里嘩啦,李亞東幾人趕緊在旁邊安慰。
養了二十幾年的親閨女,馬上就成別家人了,真能舍得才怪!
“冬梅啊,過去之后要好好孝敬爹娘,做個好兒媳婦。”
李冬梅原本真沒想過自己會哭,但見她娘這個樣子,哪里忍得住?坐在轎子里,掀開紅簾子,一樣哭得稀里嘩啦,連罩在頭上的紅蓋頭都浸濕一大片。
“知道了,娘…”她哽咽著聲音回道。
胡秀英更是哭啞了嗓子不停囑咐,“平時要是沒事,就常回來看看,別讓娘念想。”
“我會的,娘。”
“國棟經常在外面做工,家里可能顧忌不到太多,凡事要多體諒。”
“嗯,我曉得了,娘…”
時候已經不早了,家里還等著開席,黃國棟卻絲毫不敢催促,直到同行的二叔,過來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后,才敢小聲開口道:“那個…娘,家里訂好了時辰開席,您看…”
“走吧,走吧。”胡秀英抹了把眼淚后,揮手道。
“那大舅哥,二姐,三舅哥,小舅哥…我們就先出發了。”
李亞民等人都被氣氛所感染,面色顯得有些沉重,點頭示意了一下,算是回應了他,唯有李亞東紅著眼睛,開了一句口,道:“姐夫,記住我說的話。”
黃國棟重重的點點頭后,回道:“我肯定記得,記一輩子!”
“起轎——”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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