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星梭的速度,十天足以跑出非常遠的距離,然而,舷窗外的虛空依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碎石,根本看不到邊界。
這讓柳清歡漸漸沉默,那悠長如嘆息的呼嘯聲一直響在耳邊,規律得就像潮汐涌動。
他如今的神識范圍已經非常廣,如果只是朝一個方向探查,凝成的神識絲甚至能探得更遠。然而即使這樣,他依然沒有探到這片碎石的中心。
這讓柳清歡感到不安,這種不安,遠比面對妖圣時還要更強烈。
初一坐在他身邊,就連月謽也結束了修練,從自己的艙室走了出來。
他查看著星圖,有些不安地道:“主人,我們已經繞得太遠了,不能再繞了,不然可能會迷路。”
行走于無盡虛空中,就如同行走在無邊沙漠,雖然也能通過星辰來尋找方位,但辨別出的只是大概方向。
而虛空是如此廣袤,相較而言九天青冥只是沙漠中一顆小石頭,他們現在路線稍有偏離,就可能差之毫厘謬以千里,錯過那顆小石頭。
這就是為什么很少有修士愿意進入虛空游歷,一旦迷失方向,后果不堪設想。
月謽望著柳清歡,試探地道:“要不,我們進到里面去看看,那到底是只什么虛空妖獸?以主人的實力,想必解決它也不會太難。”
“你倒是對我很有信心。”柳清歡淡淡道:“不過,你可能不清楚,虛空中有一些極為恐怖的存在,它們游弋在毫無生機的無盡虛空中,超脫世外,悠然寰宇,幾與天地同壽,與星辰共存亡。而它們的實力更是無法用修仙界常用的標準去界定,就是仙神下凡,恐怕也拿它們沒辦法。”
月謽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柳清歡站起身,望著窗外神色凝重:“而這片看不見邊際的碎石地帶,奇怪的空間波動,讓我很是懷疑,里面可能就有一個那樣的存在!”
初一緊張地扯住他的袖子:“主人,那咱們趕緊離開吧,不要去招惹它!”
“恐怕已經晚了。”柳清歡搖頭嘆息:“你們沒發現嗎,那如同潮汐起伏的呼嘯聲——我猜那可能是對方沉睡時發出的鼾聲,在半刻鐘前突然消失了!”
月謽連忙傾耳去聽,除了星梭飛行時發出的有些刺耳的破空聲外,那個他們聽了十天的呼嘯聲果然聽不到了,此時外面一片死寂,那些碎石也不再移動,死沉沉地飄浮在虛空中。
星梭仿佛被突然丟進了深海,深重卻又無來由的壓力從四面八方籠罩而來。
初一修為低,月謽膽子小,兩人全身僵硬,一動不敢動,感覺身后仿佛潛伏著一只猛獸,而對方此時正死死盯著他們。
然而外面分明什么東西都看不到,那只猛獸,躲藏在荒蕪得令人驚慌的虛空之后,還未現身便已彰顯出它的恐怖。
頂著那無形的壓力,柳清歡先是操縱著星梭停了下來,然后將兩只靈獸收回靈獸袋。
做完這些,他回過頭,雙目便猛地一縮!
密布的碎石深處,緩緩出現一個龐然巨物,看不到頭臉,只看到那蜿蜒的身軀如同山脈一般橫亙在虛空之中,長不知幾萬里也。
柳清歡很難形容這一刻的感受,是面對強大存在的畏懼,也是發自神魂的震撼。
“薛祖獸!”
倒吸一口冷氣,柳清歡感到全身顫栗。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薛祖獸,但他上次見到的那只是死的,軀殼都已完全石化,成為了其他虛空妖獸的巢穴。
而且那一只大概只有幾千里長,這一只…
柳清歡甚至看不到對方身軀的盡頭,它的另一端已經漫延到超出了他的目力所及,隱在遙遠的虛空那頭。
這就是薛祖獸,因為不受天地的制約、空間的限制,它可以在虛空中肆意生長,長到難以想象的龐大,一口吞下一個界面都不在話下。
而在看到對方那一刻起,柳清歡便知自己返回人間界的希望破滅了,因為薛祖獸可以制造虛空,每只薛祖獸所在的地方,虛空都在它們每一次的呼吸之中悄然增長和擴大。
而新增的虛空并不穩定,充滿了各種空間陷阱,幾乎難以通過。
這一刻,柳清歡心內復雜難言到極致,甚至有點難以接受。
他操縱著星梭,冒著極其巨大的風險,橫渡虛空想要回去,然而路程才走到一半,就不得不面臨失敗了嗎?
不由得又想起聞道當初離開時說的話:果然還是時機不到?
“轟隆隆!”遠處傳來雷鳴般的震響,那是薛祖獸移動時發出的聲音,因為離得極遠,這時候才終于傳到這邊。
石塊在薛祖獸經過時被碾成更加細碎,只要輕輕一扭動身軀,那龐然巨獸便能前進一大截。
因此,薛祖獸看似悠閑而又緩慢地朝這邊游來,速度卻一點都不慢,且絕對要比星梭快!
柳清歡沒找到對方的眼睛,對著他這邊的腦袋上,只有一個個如同山丘一般的起伏不平的肉瘤,但他卻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正“望”著星梭。
照理說以對方如此龐大的身軀,是不可能注意到不比一塊石頭大多少的星梭的,但或許是布滿銀紋的星梭太過漂亮,在一片黑暗的虛空中就像一顆散發著璀璨光芒的星辰,才吸引了對方的注意。
柳清歡額上緩緩滑下一滴汗,沒空再想些有的沒的,當務之急是如何擺脫現狀,從這頭薛祖獸視線中逃離!
一咬牙,他猛地打開艙門沖出去,又迅速將星梭收回到納戒中!
果然,星梭一消失,他便看到那薛祖獸那巨大無比的頭顱,極其可怕地擺動了一下,似乎在疑惑星星怎么不見了。
柳清歡暗暗松了一口氣,沒了星梭,以他的個頭,在對方眼里大概只是一粒塵埃,渺小得看不到吧!
卻在這時,就見薛祖獸頭顱中間出現一個恐怖的漩渦般的大洞,發出一聲的悠長低鳴。
“嗡”
只這一聲,就讓周圍所有的石頭都跳了起來,那低沉的聲音仿佛能穿透天地,引得空間都在震顫。
柳清歡只覺整個腦子都在搖晃,強烈的暈眩襲來,讓他瞬間天旋地轉,分不清東西南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