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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九章 聞道這老賊

  柳清歡的問題,讓一眾化神修士都停下了腳步。

  華鄢眼珠子一轉,粲齒一笑:“這話不錯,只要是云夢澤的人,自然也有選擇的權利才對。”

  “胡鬧!”天河斥道:“這等大事,自然是由我等抉擇,那些低階修士懂什么!凡人也算是云夢澤的人,是不是也要去問一問凡人的意見?”

  華鄢嘴角勾起一抹譏嘲:“有何不可?凡人就不是人了么?”

  眼看兩人間的氛圍劍拔弩張起來,云逸清了清嗓子,道:“現在還不到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等聯系上大衍和貞機再定奪吧。”

  天河和華鄢互相冷哼了一聲,掉頭就走。其他人見此,便也不再多作停留。

  五炁道:“寧兄,我們合計一下跨界傳迅符的事。”

  “是要合計下,看如何寫這道關鍵的跨界符。”云逸頷首,一轉頭就看到聞道竟也沒走:“咦,聞道道友,你可還有事?”

  聞道站在門邊,瞥了眼柳清歡:“我有話問他。”

  見云逸不解,柳清歡道:“太尊,弟子與聞道前輩是舊識,想來前輩有事找我,弟子先暫時離開?”

  “不用了,你去吧。”云逸揮手道:“我暫時不回門派,接下來你不用跟著我了。”

  “是。”柳清歡躬身行了一禮,這才追上聞道。

  兩人并未走得太遠,聞道找人重新要了一間空置的殿室,隨手便布下了禁制。

  柳清歡看他如此行事,心內疑惑,問道:“前輩這是?”

  聞道緩緩坐下,隨手往旁邊的椅子一指,便垂頭不語,臉上神色莫測。

  柳清歡越發覺得古怪:什么樣的事,竟然能讓聞道考慮這么久?而且看樣子還會牽扯上他,他可不認為自己的修為能幫上對方什么。

  半晌,聞道抬起頭:“聽說你會煉丹?”

  柳清歡停頓了下,點頭道:“是,前輩可是需要晚輩效勞?不過,壽元丹是的確無法煉了,晚輩手上靈藥不夠。”

  “嘖,本尊眼皮子還沒那般淺,貪圖那什么壽元丹。”聞道瞥了他一眼,一揮衣袖,一道墨光飛出袖口。

  柳清歡微微側了側身,伸手一抓,卻是一枚墨色玉簡。

  “你既精通丹道,那便幫我看看這副丹方。”

  “哦…”

  他將玉簡貼到眉心,一看之下,眼中的驚訝掩都掩不住,一抹興奮的紅潮爬上臉頰,到最后突然凝住!

  “覺得怎么樣?”聞道平淡地問道,但蜷收的手指卻暴露出了他一絲難言的情緒。

  柳清歡將丹方緩緩拿下,略有些復雜地看了對方一眼,斟酌了下詞句才說道:“涅槃丹…簡直聞所未聞!世上真有這樣的丹藥,能讓潰散的殘魂重新聚合、涅槃重生?有起死回生之能,讓人擁有第二條性命?!”

  聞道沒有回答他,而是淡淡地道:“我問你,你可有把握將此丹方補全?”

  不錯,玉簡中記載的丹方乃是一副殘方,末尾處缺少了最關鍵的幾個步驟。

  “這…”柳清歡道:“前輩怕是高看我了,此方如此逆天,所列靈藥有些我連聽都沒聽過,又哪里有能力將之補全呢。”

  “如果,我可以給你提供靈藥…的種子呢?”聞道笑了笑,目光在他身上繞了一圈:“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修仙界數千年難得一見的青木圣體吧?”

  柳清歡神色微變,關于他的體質只有最親近的幾個人知道,但從頭到尾,他卻從未確切與人說過自己是青木圣體,就連明陽子等人會猜出,也是因為他沒有在他們面前刻意設防而已。

  青木圣體與很多木系靈根體質很像,靈力都為綠色,都具有一定的自我療傷能力,唯有在使用青木之氣時才會顯出極大的差別。

  柳清歡想破了腦袋,也無法想出聞道是如何得知的。他們真正的見面也就是蓼莪靈園那一次而已,過程中好像并沒有會暴露的地方。

  心念電轉,柳清歡鎮定下來,道:“前輩的猜測恐怕真錯了,我不是…”

  聞道左手微抬,打斷他的話:“你不必著急反駁,本尊并不會對你做什么有損害的事,不過是想請你幫個忙。”

  “青木圣體能催生靈藥,只要有種子,便有無窮無盡的靈藥可用,自然便能反復試煉,所以你是補全丹方的最好人選。”

  他在袖中摸了摸,掏出一只儲物袋放在兩人中間的茶幾上:“這袋中便是涅槃丹所需靈藥的種子,其中地階以上品級的就有五種,是我尋找了無數年,好不容易才收集全的,就權當你幫忙補全丹方的報酬吧。”

  又傾身過來,目光緊盯著他,一字一頓地道:“我只需要的是,有朝一日你煉出涅槃丹后,需得給我兩顆。”

  說完,聞道拍了拍他的肩,笑得極為和藹:“當然啦,這需要你再發一個道心誓。”

  柳清歡臉色變了又變,對方已篤定他就是青木圣體,完全不給他反駁的機會。

  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張顯妙!”

  張顯妙乃草木妖修,對木氣最為敏銳,與他曾有過近距離的接觸,后來又大打出手,大概也只有他能察覺出異樣。

  而且張顯妙就是被聞道收走的,現在應該就跟在他身邊。

  “是不是張顯妙告訴你的?”

  聞道輕笑一聲,也沒說是與不是,而是道:“好了,現在說說你的選擇。嗯,你自己選,我不強迫。”

  柳清歡皮笑肉不笑地道:“呵呵,那真是多謝前輩寬宏大度啊!”

  聞道仿佛沒聽出他的嘲諷,施施然笑道:“哈,說得沒錯,本尊一向很是大度。”

  柳清歡終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嘀咕道:“也不知道當年是誰給我下了一道強制誓約…”

  看了看面前安靜躺著的玉簡和儲物袋,不得不說聞道抓住了他的死穴,世所難見、有逆天之效的一份丹方,五種地階以上的靈藥種子,的確對他有莫大的吸引力。

  而且,聞道又哪里真的給了他選擇的余地!

  柳清歡也懶得跟他客氣了,往椅子上一靠,直接道:“要我煉制涅槃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晚輩先把丑話說在前頭。此方如此逆天,原本煉制就已經很難了,卻還缺少了一部分,想要補全簡直難如上青天,所以我并不能保證一定就能做得到。”

  聞道臉黑了些,好半天才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嗯,你只需盡全力去做就行。”

  “因此,我也不能保證要用多長時間。晚輩平日里并無太多閑暇,特別是近期,有許多事要去辦,所以不可能把精力全部放在研究丹方上。當然,晚輩保證只要時間允許,便定會盡心盡力。”

  面對他的得寸進尺,聞道很有咬牙切齒的沖動:“小子說完了?”

  柳清歡果真又想了想,道:“前輩要我放道心誓,那前輩你自己也要發誓才行。承諾不會將我的體質以任何形式再透露給他人;承諾在我為您研究丹方、煉制涅槃丹這期間,不可主動以武力威脅、傷害于我,這樣我才能放心。”

  聞道語氣森然地道:“你怎么不干脆說此后一生本尊便不能殺你呢?”

  柳清歡故作驚訝地道:“原來您對我這么沒有信心!認為我此后一生都不可能補全丹方嗎?那何必還找我幫忙呢?”

  聞道陰沉著臉盯著他,身上氣勢漸升,仿佛下一刻就要伸手將他掐死!

  柳清歡心內忐忑,嘴上卻依然是混不吝的架式:“前輩,我門太尊就在隔壁呢!您要是不答應我這些條件,那咱就沒法繼續了。”

  又馬上換上一副苦瓜樣,道:“您還記得上次嗎,可把我坑得好慘!那時我才筑基期,卻要在兩百年內殺一位元嬰修士,差一點就被誓約強行抹殺啊…”

  他一邊大倒苦水,一邊暗暗注意著聞道的神色,見對方臉上慢慢地有了一絲松動,緊張得狂跳的心終于落了回去。

  “五百年,本尊給你五百年時間。”最后,聞道開口說道:“五百年后,雙方的誓約一筆勾銷。”

  柳清歡將沖到嗓子的抗議咽了回去,嘿嘿笑了:“成交!”

  兩人達成協議,便各自發了道心誓。聞道大概是不想再看到他,事情一完掉頭就走,轉眼就消失在柳清歡眼前。

  柳清歡心中得意非凡,恨不得跳起來歡呼:總算在這老妖身上扳回一城,簡直太痛快了!

  他找去隔壁,卻發現云逸已經離開,便也不著急了,干脆一路晃悠下山,在城內閑逛了半天,添置了一些需要的普通靈材和雜七雜八之物。

  之后又找了間酒樓,要了一壺酒兩樣吃食,權當慶祝之前來之不易的勝利。

  酒樓里很是熱鬧,很多人依然在談論化神修士齊聚九宵城一事,各種或離奇或驚悚的猜測逗得柳清歡大感好笑,卻沒有一個真正猜到點子上。

  想到這些人要是知道了萬斛界之事后,又會是怎樣的光景,柳清歡便一嘆,高昂的興致也平復了很多。

  正不緊不慢地品著小酒,目光無意中掃過對面,準備往口里送的杯子突然停了。

  只見與他隔著好幾張桌子的拐角處,側身坐著一位男修。他看上去二十來歲的樣子,露出來的側臉是那種扔進人堆就找不著的平凡長相,正與坐在對面的女子低聲交談。

  兩人周圍有一層淡淡的光芒,那是隔音罩發出的微光。

  而引起柳清歡注意的,是那位男修垂在身側的手,那只手上繞著兩根短短的草莖。

  這人顯然極擅玩耍草莖,手指靈活,只微微一動,柔軟的草莖便在指縫間如穿花蝴蝶一般來回翻飛,時分時合、時停時走,讓人有眼花繚亂之感。

  柳清歡目光越來越凝重,緩緩放下酒杯。

  他生平只見過一個人能把草莖玩得這么順溜,連手法和習慣都一模一樣,那就是陰月血界龜策城卜家的卜溭!

  然而,卜溭為什么會在這里?

  抑或是一切只是巧合?

  將視線暫時收回,柳清歡微垂著眼簾,卻放出了一縷極其微弱的神識,稍觸即回!

  果然,完全探不出對方的真實修為,有什么東西將他的神識擋了回來。

  不過這小小的試探顯然驚動了對方,那人回過頭來,不動聲色地掃過幾乎滿坐的酒樓。在經過柳清歡時,微不可察地停了一下。

  柳清歡此時沒有用任何改變容貌的法器,他低著頭,伸筷夾了一粒花生米。

  眼角余光中,男修垂在身側的手收了起來,回身不知和女子說了些什么,兩人片刻后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柳清歡皺了皺眉,在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前也站起身,等走出酒樓時已是換了副模樣,變成一個頭發灰白、滿面風霜的中年男子。

  循著蹤跡跟了上去,就見那兩人直接往城門去了,很快便出了城。

  出城反倒更方便柳清歡跟蹤,東華州山清水秀、草木茂盛,正是施展木遁的好地方。

  他分辨了下方向,發現對方在往東而行,且速度越來越快,不久便提升至元嬰以上修士才可能達到的速度。

  柳清歡的心直往下沉,一切跡象都表明這兩人行事極為可疑,可能是卜溭的機率越來越高。

  難道卜溭也與他當年一樣,蓄意潛入云夢澤,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又為什么會如此巧合地出現在文始派附近?

  想到過往,柳清歡不由生出許多感慨。

  如果他和卜溭不是身處于兩個敵對的界面的話,或許還有可能成為朋友,只是當年度朔山鬼門一開,就將這種可能徹底打得粉碎了。

  想到這里,柳清歡心中陡然一震,身形驟停!

  等發現前面一直飛速前進的人也跟著停下時,一絲不妙的陰影浮上心頭,他返身便往回遁。

  卻見一道灼白的光束從頭而降,如月光一般陰冷的氣息籠罩了方圓數十里,讓正午的太陽光都帶上幾分涼意。

  柳清歡飛旋而出,幾步踏上高空,便聽著下方他剛剛藏身的草叢被白光擊中,一時泥水飛濺、草屑飛揚。無數歇在灘涂上的飛鳥被驚得飛起,卻還沒飛上半空,但身體僵硬地又摔入泥水中。

  “哈哈哈,張清風、張道友!你我多年不見,還未敘一敘舊,又何必這么著急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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