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歡從松溪洞天圖中出來,想著五尾火狐所要求的事。
融魂茯神木是一種菌木,與茯苓很是相似,但更加高大,形式彎曲的松根。質厚而堅實,表面有圈狀紋理,對受傷或破碎的神魂有奇效,同時也是一味極為稀異的靈藥。
很難尋找,世所罕見。或許他應該暗中聯系一下周君,看他那邊能不能尋到。
另外,他委托周君幫忙尋找九曲紅塵譜的靈材,也需要取回來。既然那古怪的文字他如今沒辦法繼續研究,那么煉制九曲紅塵譜的事就該提上日程了。
不過要煉制九曲紅塵譜,需要極高明的煉器術,他很久以前就想要將此藝學會,可一直抽不出時間。如今他被困在這里,終于可以安心下來從最基本的煉器術開始練起。
“先生。”姜念恩拿著一個茶罐經過,正好看到他,連忙走了過來:“先生,您出關了…啊,您的臉色?”
柳清歡摸了摸自己的臉,他這次受傷頗重,需要一段時間慢慢養。掐了個訣,將蒼白之色掩去,道:“沒事,只是修煉時出了點小問題。這幾天樓里可有什么事?”
兩人往前面的茶樓走去,姜念恩跟在他身后,回道:“和以前一樣,有時來的人多些,有時一天也沒兩個人,沒發生什么事。自從您將白虎堂那些人收拾后,就沒人敢上我們這里搗亂了。”
他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周善為還是天天來。”
柳清歡腳步頓了下,道:“嗯,你平時注意一些,若有人問起我的來歷,只管答不知曉就是了。”
“我知道了,先生。”
柳清歡點了點頭,推開角門,進了前面的茶樓。
剛一進去,就聽到有人在高聲說話:“…神物出世,便是我等摸不著,能看一眼也是值得的。”
“還看一眼?那邊可正殺得天翻地覆,你敢去?”
柳清歡心里咯噔一聲,站住腳。
已有人看到他,笑著道:“哈,我說今天一大早就神清氣爽,感覺有好事發生,原來是今日能見到張樓主。”
今日正是月中,西泠邸報新一期邗發之日,所以樓里比以往更加熱鬧,來此等著看最新戰報的修士不少。
此時這些人紛紛回頭,接二連三的打招呼聲不斷。
柳清歡一一拱手回禮,走過去笑道:“我剛聽說什么‘神物出世’,這可新鮮稀奇得很。不知諸君可愿為我解惑?”
之前說話之人遞來一本小冊子,臉上都是興奮之情:“樓主還不知道嗎,最新一期西泠邸報邗了一則消息,據說在東荒之地一處礦脈里驚現先天神物,一現世便讓陰月血界那些猴子吃了大虧!當時他們正在攻打我云夢澤那處礦脈,驚擾了那沉睡在礦脈深處的先天神物,于是他們一個都沒逃掉,全被先天神物殺死了。”
他眨了眨眼,一臉神秘地道:“聽說連元嬰修士都躲不過神物的追殺,死了好幾個。但是,我們云夢澤修士卻沒死一個,你說奇不奇怪!”
柳清歡翻著手中的冊子,心情沉重。他和明陽子預料到那日之事瞞不住,但也沒料到竟然會人盡皆知,嘴上卻道:“是啊,是很奇怪…”
一人站起來,接話道:“我卻覺得并不奇怪。那神物是我云夢澤界面所孕育,此等先天之物皆有極高的靈性,自然是偏向我們這一邊。”
此話題顯然引起了其他人的興趣,有人道:“這卻不通,先天之物是有靈性,但于它而言,不管是我們還是那些異界猴子都是一樣的,怎會偏向一邊?”
“怎么不會?事實便是如此,云夢澤的山川大地生它育它…”
趁著那些人爭辯,柳清歡仔細看那則消息,位置在倒數幾頁,在一系列戰報之后。全篇只有幾十字,寫得跌宕起伏、精彩至極,言道神物現世時天降祥瑞、霞光萬里,極盡夸大先天神物的強大和神奇,仿佛執筆之人當日就在旁邊看著一般,卻與事實已相去甚遠。
此時有人大笑道:“哈哈,你們還真信啊,這則消息不盡不實,我覺得多半為謠言。”
“陳兄言之有理,不是說不少人尋到那處礦脈,翻了個底朝天,卻根本沒找到一點神物的影子嗎。”
“這才是正理,難道神物還呆在哪里等著人去尋?肯定早就跑了。你沒看邸報上最后兩句話嗎,飄然遠去,不知所蹤。”
一位男修問道:“張樓主,你怎么看?”
柳清歡笑道:“說起來,前些日子我才聽說一件事,據傳昆吾山脈中突現異兆,一道紫色流光在山中到處亂竄,很多人都說是昆侖仙墟里跑出來的仙器,引得不少人趕著去捕仙器。這一年到頭,時不時就有神物或仙器現世,一會兒東邊一會兒西邊。”
他大嘆一聲,攤手道:“這叫我好生煩惱!是去東邊尋神物好,還是去西邊捕仙器好呢?它們竟然也不在一地兒一起出來,真真令人恨極!我看我還是守在鷹巢城中為好,說不定哪一日城東或城南就有神物突然出現,叫我這沒見過世面的也開開眼界,到時連趕路都省了啊。”
一番話,引得茶樓內的眾人都大笑起來,有人道:“說的是啊,這樣的消息每年都要傳好幾回,大半卻是假的。我勸諸君,那東荒之地現如今可不是那么好去的,別神物沒尋到,先遇上那些異界修士。”
眾人說笑一回,有人道:“還是先丟開這些謠言吧,你們可曾感覺到,近段時日陰月血界的攻勢比以往減弱了不少?”
“邸報上不是說他們把主要戰場轉移到嘯風大陸了嗎?我們在千頁山的防守太過頑強,讓他們的大軍過不來。”
“可我總覺得,他們肯定在醞釀什么陰謀…”
等回到已重新收拾好的小間,柳清歡臉上的笑換成嚴肅與凝重,心神沉入丹田內,望著自己的靈根大樹陷入沉思。
三桑木從來不受他的控制,但此前多次救他于危難,所以因其現世而引起的軒然大波,本就是該他承受的。
在上一次通信中,明陽子就提到傳言已經散開,與其被動憂心,不如主動出手,將傳言傳得更加盛大,大到夸張的地步,直到變成謠言。加上時局動蕩,有心想去探尋的人也會望而卻步。
三桑木平日里都躲在他的靈根大樹內,輕易不會現身,柳清歡已經很久沒看到其木棍似的真身了。所以上一回它吸收了那么多異界修士的法力和真元后,也不知對它有多少提升。
想到明陽子所說的“一線生機”,柳清歡便覺得沉如山脈般的壓力襲上心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所謂一線生機,那必然是遭遇大難后唯一可能存在的翻盤的機會,也就是說,封界戰爭的走向最終會是云夢澤界面遭遇到毀滅的打擊?
這個想法讓他幾不得安寧,只能來回在房內踱步。
就在先天神物現世的消息塵囂漸起之時,半月后,新的一期西泠邸報除了戰局外,最大的消息是洗寶池出世。
洗寶池是什么地方?鎮壓兇兵厲器、沉沒無數寶物之地!里面最低品階的法器都是法寶,甚至傳說有先天靈物!其在歷史上便是鼎鼎有名,無數人盡相尋找之地。而這次邸報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消息,上面不僅以確切的口吻報出了洗寶池的正確地點,連進翳山、到天機洞的路線和方法都略微提了幾筆。
雖然依然將信將疑,但還是有人前去碰運氣,結果真的尋到洗寶池,且得了法寶帶出來。
此事一傳開,整個修仙界頓時嘩然!
這再不是之前模凌兩可的傳聞,而是確切的事實了,于是引得更多人競相前往。
修仙者大都喜歡四處尋寶探秘,并謂之機緣,所以洗寶池一事越來越熱,時不時便傳出有人在里面獲得了什么厲害的法寶。
當然,有人得,也有人空手而歸。只是誰關心呢?空手而歸的人縱有百個千個,但只要有一人獲得豐厚的回顧,就足以引得人趨之若鶩了。
這就是賭徒的心里,憑甚他人能得而我不能得?說不定我的機緣就到了呢!
而真正引爆此事的,還是一位元嬰期修士。此人為一散修,與友人相約進入洗寶池,最后竟然尋到了當年瘋魔道人的靈寶吞天尺。
吞天尺在傳說中是被投入洗寶池的第一件靈寶,其意義不言而喻。
于是,北芒山麓、翳山、洗寶池幾個詞在整個云夢澤掀起了狂風巨浪,連緊張的戰局都要遜色一分了。
鷹巢城中自然也是如此,街頭巷尾、茶余飯后,所有人談論的都是此事,更有那原本懼怕戰爭,老鼠般躲在后方的人生出了莫大的勇氣,意氣慷慨地踏入傳往雁宕堡的傳送法陣。
至于不久前那什么先天神物出世的消息,誰還記得?
外面紛紛揚揚,清風茶樓內也熱熱鬧鬧,柳清歡卻淡然一笑,不枉他當初將洗寶池相關的訊息告予明陽子,此時不就起作用么。
將所有的熱鬧關于門外,柳清歡拿出各種煉器材料,從最簡單的練氣期法器開始自己的煉器之路。
任何一門技藝,不管是煉丹術,還是煉器術,入門的難度都很低。修仙界人人都在有材料的情況下能煉兩顆丹,造兩件法器,很多人也習慣性地會選擇一門來輔佐修煉。
可是,要做到精通、擅長,甚至到達宗師級的水平,卻是件極難之事。這不僅僅是因為每一門技藝都需要雄厚的財力支撐,同時也需要天賦。
柳清歡在煉丹上的天賦極為不錯,至少很少有人能煉出天地玄黃這種上品階的丹藥而他能,但于煉器上的天賦,在經過數天閉門煉制法器后,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一方面只能說很一般,非常一般!
雖然以他金丹期的修為,以及對自身法力的精細控制和掌握,至今所煉的法器鮮少有失敗的時候,但是!他非常明白這完全是因為他才在煉器術的入門階段而已。
他找不到煉丹時那種得心應手、時不時靈光乍現的感覺。
一手熄滅火焰,又打出一道法訣招來一縷涼風,將屋內的燥熱之氣一掃而空,他這才伸手,將剛剛煉成的一把三尺六寸、細長纖薄的靈劍拿在手中。
綠柳劍,極常見的基礎靈劍中的一種。細瞧一番,柳清歡淡淡攏了一下眉:中規中矩、照本宣科。
當年吳天用為報答他救女之恩,以一本《火鍛術》和其岳父一生的煉器心得相酬。《火鍛術》只是尋常煉器術典籍,難得的是那心得。
吳天用的岳父、春妞的父親,曾是一位于煉器術上頗有造詣的中級煉器師,他練氣期時使用的幾樣常用法器都出自其手,且一用就是許多年。而從其心得上來看,他更是一位極有天賦的煉器師,若不是英年早逝,很有可能會成為一位煉器大師。
柳清歡在新煉成的綠柳劍上彈了一下,清脆的劍鳴十分悅耳,不由笑了笑。
一個人有所長必有所不長,自己又不是什么絕頂天才,什么東西到手里都能玩得轉。沒有過人的天賦,便多煉多做以積累大量的經驗補足就是了。
拎著劍走出門,順手交給姜念恩:“擺到架子上去吧。”
姜念恩雙手接過,歡喜地撫摸著碧光澹澹的劍身:“先生,您這次煉的是靈劍啊,這是綠柳劍么?宛如新柳般碧色純凈又清冽,刃如霜雪、寒光逼人,拂之有微刺之感,劍氣透體而出,鋒銳而又…”
柳清歡笑罵:“哪那么多廢話!”
姜念恩瞇得眼睛笑,一臉癡迷地看著綠柳劍:“這把劍肯定能賣個好價錢,就標一百五十塊靈石吧,先生覺得可妥?”
柳清歡抬腳往前面走,不在意地道:“隨你。不用標得太高,比成本略高一兩成就行。”
姜念恩跟上來,嘮叨道:“您之前煉的幾樣法器都賣出去了呢,好幾個人都來問什么時候有新品,還有人想要訂制專屬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