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硯木秋隆所說,兩儀式的父母都已經在客廳等候。
沒有絲毫的激動神態。
就好像回來的不是昏迷兩年,失蹤一年的女兒,而是從外面來的普通客人一樣,僅僅是面對著他們跪坐在榻榻米上,兩人的中間擺放著一個小茶桌。
式拉著沈河,脫掉鞋子,走了進去。
“父親,我回來了。”
很簡單的一句話,而且是站著說的,甚至沈河想要入鄉隨俗跪坐下來的時候,都被她拉了一下。
這父女關系,果然冷淡。
“既然你挑好了夫婿,那就準備繼承兩儀家。”式的父親只是平靜的看了一眼沈河,然后平靜的說道。
兩儀家到了這一代,其實已經沒落。
整個家族中唯一的一位雙人格退魔師只有兩儀式一人,她如果失蹤了也就罷了,但既然回來了,未來的家主之位就只能是她的。
夫婿是誰,是不是普通人,根本無所謂,反正都是要入贅的。
“我會繼承兩儀家。”兩儀式同樣表情平靜,“但是,夫家勢大。”
“哦?”
她的父親似乎有些意外,再次看了眼沈河。
他們這種數百年來的退魔家主,有著森嚴的規矩,這規矩甚至要遠遠超越所謂的家人情誼。
式對于普通人的常識不怎么清楚,對這種家族規矩倒是很清楚。
她是兩儀家族的繼承人,在這種身份下依舊說出了“夫家勢大”幾個字,這就代表著沈河的身份勢力,不單單無法入贅,甚至到了能夠讓整個兩儀家附庸的地步。
“不知道如何稱呼?”
兩儀家主仔細端詳了下沈河之后,站了起來。
不是日本人。
站姿非常隨意,看起來并沒有自幼習武,但是也同樣看得出來,對方在小心的收斂著氣勢。
“沈河,我是華夏人。”
沈河還有一點點不習慣這種風格的翁婿相見,最主要是式的手掌一直在拉著她。
即便不怎么了解這邊的禮節,也明白這是不符合禮節的行為。
“式是兩儀家的唯一繼承人。”兩儀家主的眉梢微微皺起來。
因為沈河的自我介紹中沒有說明他的身份,是來自哪個勢力。
如果是什么私下的組織,社團一類,即便再怎么強大,兩儀家也不能會附庸的。
因為沒有延續性。
只有具有延續性的家族或者勢力,才有讓兩儀家附庸的資格。
“我清楚。”
沈河在心里面嘆口氣,他雖然不明白這些退魔師家族的規矩,但是也清楚想要在不入贅的情況下迎娶一位家族唯一繼承人的難度。
難怪剛剛兩儀式說不要禮物。
要的只是實力啊。
那么問題來了,怎么樣才能清新脫俗的讓式的父親明白自己的實力?總不能在這里直接打開城堡大門,那樣炫耀壓迫的意思太重。
沈河忽然想到了一件道具,他伸出手,一本閃爍著流光,奢華到無與倫比的厚重書籍靜靜懸浮在手掌心上,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這本書封面上鑲嵌著七顆寶石和神秘的紋路,僅僅是注視著就好像有奇妙的感覺涌入內心。
這本書記載著世界的真理。
兩儀家主的腦海中忽然閃過這樣感覺,這讓他的內心涌起向往和渴求,但是卻很快被他以強大的毅力壓了下去。
他沒有作為退魔師的才能,那么只能依靠堅定的內心來強撐著兩儀家不會倒塌。
“這上面,記載著數之不盡的強大魔術、秘術、煉金術。”沈河沒有什么動作,書本卻自動翻開。
里面展露出來的書頁是空白的,但是緊接著,卻有一行行的字跡緩緩浮現,兩儀家主只是看了一眼,內心的震撼就無與倫比,因為那上面記載著的正是兩儀家的多重人格秘術。
來自Overlord世界的世界級道具之一,無名的咒文書,功效是記載世界上所有的魔術。
即便是剛創造的新魔術,也會出現在上面,與其說是記載,不如說是世界規則的印刻。
能力固化之后,升級到無論拿到哪個世界,都會記載著這個世界上的全部魔術。
只可惜,魔術這種東西有著世界的局限性。
除非是從者本身的能力,被一同固化,否則即便是學習,大多也只能在其本世界使用。
用在如今這種情況下卻是剛剛好。
“你們可以從里面挑選出,足夠讓兩儀家成為頂級退魔師家族的秘術,作為我迎娶兩儀式的聘禮。”沈河平靜的說道。
即給出了強大的印象,又沒有徹底掀開自己所有的底牌,留下足夠的神秘性。
“沈先生夜漸深,還請在寒舍休息一夜,招待不周之處,多多包涵。”兩儀家主艱難的將自己的視線從好像有著無窮魅力的書籍上移開,“秋隆,領貴客先去休息。”
“是。”硯木秋隆恭敬的點頭,隨后示意沈河。
沈河看了兩儀式一眼,見她給了個放心的眼神,就也跟著離開。
等到他的腳步聲完全消失之后,兩儀家主才重新跪坐下來,兩儀式同樣如此。
現場陷入了沉默。
兩儀家主在觀察著兩儀式,主要是辨別她的變化,有沒有被人控制之類的。
“你找的這位夫家,當真不能說明來歷?”兩儀家主最后什么都沒發現。
“也不是不能。”兩儀式平靜的說道,“只是層次太高,知道了反而會是壞事。”
“”兩儀家主再一次沉默半響,最后說道,“讓我見見織。”
記憶氣質都能更改,但雙重人格是兩儀家獨有的秘書。
式輕輕點頭。
只是一瞬間,她身上的氣質就發生了變化,變得凌厲起來。
“父親。”織接收了式的記憶,輕笑了一聲,“沒有什么好擔心的話,兩儀家如今又有什么值得別人窺視,更何況”
她的手指輕輕一揮,空氣發出凄厲的哀嚎聲,一道宛如實質化的刀鋒形成,兩儀家主直覺的汗毛聳立,好像靈魂都要被切開。
在一切都恢復了平靜之后,他也不由閉上眼睛,冷汗淋漓。
不過,心里面終于放心下來。
連自家女兒都有了這般實力,對方如果想要窺視兩儀家什么,根本不需要如此麻煩,在這個世界的深處,終究是弱肉強食的。
“沒有想到,我兩儀家在沒落至此的時候,才能有這般機遇。”即便是兩儀家主這樣猶如死寂的心性,這個時候都有些感慨。
激動倒不怎么激動。
附庸大勢力也不是好事,這是一種冒險,要不然,他們早就想著將兩儀式送到那些大家族里。
只是現在這種情況,拒絕了就是場禍事。
織和式都明白自己父親的想法,也明白這所謂的退魔師家族內的冰冷,所以她才不怎么想回來。
“那,我也去休息了。”
兩儀織站了起來,視線最后看了眼她的母親。
從頭到尾,她的母親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坐在這里就好像只是一個名叫兩儀家主母的裝飾品般。
只是織卻能夠清楚的看見她眼瞳中極力掩飾的情感。
呵,兩儀家。
織在心里面似乎是嘲諷般的笑了一聲,然后直接轉身離開。
對于她的母親,無論是織還是式都沒有什么情感。
她們從一出生開始就是特別的存在。
所以理所當然的,總是一個人,被周圍孤立,只是因為有彼此的存在,倒也不算怎么寂寞。
第一次讓她意識到“他人”這個詞匯的人,是她那個同樣有著不同人格,卻因為否定自己而陷入了混亂,喪失了心智的祖父。
祖父死前的遺言,讓她首次感受到了被關懷的溫暖。
然后就是認識了黑桐干也。
再然后,就是成為沈河從者的現在。
織腦海里這樣想著,在這個熟悉又毫無感情的家里,朝著沈河走去,連腳步都似乎變的歡快了些。
她直接來到沈河的房間里,發現沈河正坐在那里翻動著手上的咒書。
“在挑選聘禮?”
“嗯。”沈河下意識的應了一聲,然后反應過來,抬頭問了一句,“織?”
“沒錯。”織直接來到沈河身邊,緊貼著他坐下,似乎還覺得有些不夠,伸出手抱緊他的胳膊,“這個家里面的人,沒有什么好在意的,隨便挑選一些能夠讓兩儀家延續下去的就行了。”
“話是這樣說”沈河無奈的搖搖頭。
兩儀家的風格的確是少有的冷漠,不過會培育出殺人鬼的家族又能正常到哪里,關鍵是愛屋及烏,對于現在的沈河而言,順手給些東西根本不算什么。
蓋上了手中的書,轉過頭看了眼織抓著自己胳膊的手。
“你平時都不怎么出來?”沈河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有什么辦法,切換人格的控制權在式手里。”織的語氣聽起來有一點點的不滿,“我的回歸根本就是多余的,式失去我而留下來的空洞已經被你填滿了,如果不是那三個月,她都要完全習慣了沒有我的日子。”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過去式一個人的時候,都會找她聊會天。
但是現在,卻不會。
因為式已經不像過去那樣只能依賴她才能夠排解寂寞的感覺。
“慢慢來嘛。”沈河笑呵呵的抓住織的手掌,“在見到你的父母之后,我忽然有些慶幸你是雙人格的了,最少不會變成那個樣子。”
身在這樣一個以培育雙人個為傳家秘術的家族,卻只是個單人格的普通人,那樣壓力都快要抹去兩儀家主的“自我”。
在不普通的家族里面還是做個不普通的人更好。
“走吧。”織抬起眼眸,忽然拉著沈河站起來,“我帶你去這座宅子走走,講講我們小時候的事情。”
“好啊。”沈河也有些興致。
難得帶著式回老家一趟,總要多了解她些吧。
就在沈河和式閑逛的時候,另一邊,接到舅舅電話的黑桐干也來到蒼崎橙子的工作室。
與其說是工作室,不如說是個雜物庫,正中間擺著七八個老舊的電視機顯示屏幕,除此以外近乎每一處空地上都擺放著箱子或者是各種雜物,沒有電燈,而有著紅色長發,穿著橙色大衣的橙子就這樣伏在一堆雜物中間的辦公桌上。
“橙子小姐,式回來了。”黑桐干也進門后的第一句話,
“這不是好事嗎?”蒼崎橙子揚起一邊的眉毛,有些不懷好意的笑道,“怎么,意識到她回來后不是第一時間找你,所以有些失魂落魄嗎?”
“根本不是因為這樣的事。”黑桐干也抗議道,但也習慣了橙子小姐這樣的不著調的話語,扶了扶眼鏡,“橙子小姐知道最近的殺人案件嗎?”
“當然”蒼崎橙子放下自己的眼睛,語調忽然冷冷了起來,“你這段時間一直在調查這么危險的事吧。”
“呃,那是因為被舅舅拜托了”黑桐干也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也知道這樣的理由沒有什么說服力,實質上是因為得到消息,有目擊證人看見殺人鬼是個穿著和服,外面套著紅色馬甲的女人。
“算了,你這么晚跑過來,應該不是說回來的式,就是那個殺人鬼吧。”
“不是!”橙子的話還沒有說完,黑桐干也就搶先一步回答,“遇到了式的是我舅舅,而就在遇到她的十分鐘前再次發生了一起殺人鬼案件,僅僅十分鐘內就想要洗干凈那種程度的血腥味,推理上已經可以排除式的嫌疑了。”
“不是還有團隊作案的可能嗎?”蒼崎橙子站了起來,拿起一旁橙色的包,“走吧。”
“去哪?”黑桐干也一愣。
“去兩儀家,見見你朝思暮想的人。”蒼崎橙子摘掉眼鏡后的目光也和語氣一樣變得凌厲起來,“理由很好找,兩儀家曾經委托我尋找兩儀式的蹤跡,現在人既然回來了,于情于理我都應該去看一看。”
“我也去的話,不怎么合適吧。”黑桐干也有一點點的猶豫。
“你以為我不知道還有個男人跟在兩儀式身邊嗎?”蒼崎橙子再次帶上了眼鏡,鏡片之后是一絲絲的無奈,“如果兩儀式是被人控制住了,你不去可不要后悔。”
“知道了。”黑桐干也的心境出現了一絲絲緊張。
在聽到舅舅口中說,式的身邊跟著一位看上去關系密切的男性時,他還沒有什么特別的感受,僅僅是為式的歸來而高興。
但是現在,聽見橙子小姐說,式可能是被控制了。
他一下子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