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太陽真正的下了山,各房各院里都升了燈籠準備關門休息的時候,下午來的那個小丫頭又敲開了綺羅院的院門,恭恭敬敬的獻了兩身衣裙便走了。
鐘曉欣就無語了…還真就是把二小姐不要的衣服改改給的她,連面子都不肯做一做,哪怕你明天早上送來說是今晚連夜趕制的呢。
鐘曉欣就拎了那裙子來看。
紫竹心里不舒服,碎碎念的說著“誰稀罕這些打發乞丐的東西,小姐也有自己的新裙子”。話是這么說,紫竹卻不敢對鐘曉欣提什么意見,如今眼前人早就不是自己家小姐,是仙人了。紫竹這樣想著,眼眶里就紅了,把鐘曉欣的那條“新裙子”拎出來鋪展。
鐘曉欣卻是實實在在被那條兩條打發乞丐的裙子給驚艷了。一條是蜀錦的秋香綠百褶鑲綢邊襦裙,一條是淡黃云容紗繡粉牡丹襦裙。這樣的料子或是用來打發乞丐,這里的乞丐油水得多肥啊,二小姐就算有個世子夫人做母親,這樣材料的衣裙正常也不能是隨便送人的。
鐘曉欣想著,就好好的把裙子翻了翻,果然是云容紗那一身袖口上一塊拳頭大的墨塊,看也知道是打翻了墨染上衣服,這又黃又粉的洗不掉了。而蜀錦那一身裙底邊鑲的綢邊落了線,綢子邊開了好長的一塊口子,看著就像是前后腳踩壞了衣服。鐘曉欣挑了云容紗那套穿了,大小果然是剛剛好,可見得那小丫環拿回去是真心按她的尺寸改了,然而這明顯的落線和墨塊,對方則視而不見一動未動的就給送來了。
鐘曉欣看到的,紫竹也看到了,又是一陣嘀嘀咕咕的把大房的人罵了遍,然而除了這兩處不合意,紫竹也不得不承認,這兩身衣服無論質地、繡工、樣式、花色都強過自已家新裙子太多,光看那黃紗上面繡的一朵朵的牡丹,這就不是幾天的時間能制出來的。
然而到底這兩身衣服沒一件能穿出去見人。蜀錦那撒落下來的綢邊換上邊倒是就可以直接當新衣服穿,然而綺羅院自給自足這些年,最好的衣服也不過是件細布裙,臨到了此時到哪里去找綢邊換?還有那身淡黃云容紗,如果是個墨點,就是繡上朵小花未嘗不可,可是胳膊肘那里一片拳頭大的墨塊,想藏都藏不住,請宴就在明天巳時,這一晚上的時間叫她們密密繡一朵大牡丹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何況以綺羅院的經濟條件,就是一個晚上繡的出來,她們也沒有燈啊…這窮的。
紫竹咬牙恨道:“小姐,咱還是穿咱的新裙子去。”一條碧青色細布縫的襦裙,因為只洗了兩次水,所以稱得上“新”。
鐘曉欣都懶的給她翻白眼,這時候是展現氣節的時候嗎?有好看的奢侈品級的裙子為什么不穿,這就好比前世時,LV的包包,就算是二手的,那一樣是LV,鐘曉欣可沒有那種除了銀子和古董外,不用二手貨的氣節。
看她的意思,銀杏就將那件蜀錦的接了過去,這兩件衣服是二小姐那邊送來成人惡人心的,然而蜀錦這一身,至少換了邊還是可以見人的。銀杏趁著現在屋里還沒有全黑下來,一點一點拆著鑲邊的線,嘴里說道:“我的針線快,這裙子明天一個早上就鑲好邊了,只是…”
只是這鑲邊的布料又是個問題,原本用的是綢邊,綺羅院里可沒有這么高檔的布料,而且還得塊大到可以鑲邊,綺羅院里就是細布的衣裙也只有鐘曉欣一個人穿,余下些布料也都是布頭,總不能用粗布鑲蜀錦吧。
“紫竹,你去到二太太那里,也別說這兩條裙子的事,只說想要些合適的綢邊,看她那里有沒有。”鐘曉欣吩咐道。
吩咐完紫竹,鐘曉欣又搶了銀杏手里的針線道:“這么晚了,仔細傷了眼,有什么活也都留到明天。”
“可是小姐…”銀杏想拿回來,她今天拆完了,紫竹若能要到些綢邊,到了明天就得快點鑲上邊。若她今天不拆完,明天巳時宴席之前,不一定能作完這鑲邊的細活。
但鐘曉欣果斷搖頭,紫竹雖然并不明白小姐這是要做什么,但也按著她意思,就把銀杏和苦菊都趕了去休息,自己往二太太那邊的院子里去了。
鐘曉欣等到了人都走了,才鋪出了那件云容紗的裙子來。
云容紗是十分薄軟的衣料,用前世的話說就是絲滑輕軟好舒服,想在這樣的衣服上繡花,不光是費時費料,繡娘的繡工也得十分好,錯不得一針,這可不是蜀錦,一言不合還能拆線。
這一身云容紗是淡黃的底色,在衣角處繡了好幾朵牡丹。牡丹本是花中之王,衣服上的幾朵粉色牡丹花朵大,顏色又艷,這身衣服整體都是淡色,因此胳膊部分的黑墨就格外的明顯,想掩住墨塊,就一定得用繡花蓋住,而要在輕軟的布料上繡拳頭大小這么一塊牡丹,那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所以銀杏抬手就去搶救那件蜀錦的裙子,因為這三個丫頭心里根本沒有想過明天鐘曉欣能穿這件墨點裝出門,然而在鐘曉欣的心里,她卻是覺得這件云容紗的復活機率更高些。
鐘曉欣看了眼鋪在床上的裙子,裙角處幾朵牡丹開的正艷,然而其中有一朵牡丹從牡丹群中遺世而獨立的單伸出一根枝椏,遠離群芳,半開不開的,還是朵含苞待放、欲開還羞的花苞,這花苞正是一個巴掌大小。
鐘曉欣看過了衣裙上的牡丹,最終將目標鎖定在了這朵花苞上,便找了一塊細布帕子鋪上,然后小心的將手放在上面,睜大了眼睛。
一瞬間,鐘曉欣的手下水紋波動,絲絲涼意從手掌處透到了心里,鐘曉欣無比滿意的看到了她鋪在了花苞上的帕子,慢慢的也生出了一朵花苞,鐘曉欣翻開了蓋在衣裙上的細布帕子,鋪開在衣裙邊上,只見那帕子上的花苞與原來云容紗上的花苞一左一右的對稱展現,如同兩者中間豎了一面鏡子,將彼方的圖案完完全全的印到了此方上。
鐘曉欣狠狠的大嘆了一口氣。
她的水鏡術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