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誠派去尋找名醫的屬下不到兩個月,便將那所謂的名醫請來了。
那是一名發須皆白的老者,老人隱世多年,本早就不問世事,,得知是給當今陛下看病,便來了。
老者替容誠診脈過后,嘆道:“陛下,您服用的這藥物藥效太烈了,而且時間太長了,醫治起來只怕是會有些麻煩啊!”
經過兩個月的折磨,容誠早已面無血色,清瘦的嚇人,聞言面上仍舊帶著一貫波瀾不驚的笑意:“這么說,還是能治了?”
不得不說,這種隱世神醫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太醫院那群太醫面對這種情況,完全束手無策。
“可以是可以,不過是有一定風險的。”
“有何風險?”
“要么,將陛下醫治好,不過此后身體也不如昔日康健,不得過度費力費腦,若是做個閑人,也是能長命百歲的!要么…醫治失敗,陛下只怕是連半年活頭都沒有了,只怕是會當場…”
老者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容誠卻明了了,若是想長久的活下去,只能賭一把。要么能活下去,要么連半年的時間都沒有了。
容誠想了想,道:“你有什么辦法,盡管用吧!”
“您確定?”
“嗯。”
反正再多活幾個月夜算不了什么,倒不如賭上一賭。
“那好,不過陛下,您所需要的藥物只有草民家鄉才有,而且就算治療好了,還需調養個一年才能恢復。”
“如此說來,朕是要同你回去么?”
“是!”
“好!”容誠突然想起了什么:“您的家鄉,離于家村遠么?”
“您知道于家村?離小民的家鄉不遠!駕馬車一個時辰的功夫就到了!”
原本容誠只是隨口一問,不想還真是…
“朕知道了!”
容誠不知道該如何同云清開口,好在云清似乎早就看出了什么,知道他不愿意說,便也不曾問過。
容誠清楚自己再不啟程的話,怕是沒多少日子的活頭了。
幾日后,容誠突然下達圣旨,將皇位傳給太子江云笙。
此消息一出,朝臣們不禁皆愣住了,容誠好不容易回來了,怎么突然要傳位?
不過大臣們也看的出,陛下如今病容已經偽裝不住了,簡單勸了勸未果,便也沒人不識相的說什么了。
云清得知這個消息后,立刻來到了御書房內。
容誠批閱了一會兒奏折,正準備小憩一會兒,見云清來了,沖她淡淡一笑道:“怎么突然來了。”
話落卻發現云清眼眶紅了。
容誠不禁愣了下:“怎么了?”
云清來到他身前,拉過他的手道:“好好的為何突然將皇位傳給笙兒?”
“這不是看笙兒長大了么。”容誠笑道:“朕這個皇帝也做夠了,如今偷偷懶,不過,朕近日要離宮一趟。”
“離,離宮?”
“嗯,朕在外面請來的神醫說,朕如今需要靜養,好好調理一段時間,你乖乖在宮中待上一年,一年后,去于家村找朕!”
云清連忙道:“我和你一起去!”
“清兒…”容誠面色沉了幾分:“聽話!”
云清:“…”
若真如他所說,只需出宮調養一段時日,帶她去又如何,想來,還是有一定風險的。
云清忍著心頭的酸澀,強扯出一抹笑道:“好!!陛下倒時候,可千萬要在于家村等著我啊。”
容誠是幾日后出發的,鳳翎有些不解的纏著云清道:“母后,父皇這是要去哪啊?”
“父皇最近累了,出宮休息一段時間而已!”
一旁的柳煙神色有些難看,陰陽怪氣兒的開口道:“您不是待陛下一片真心么!這次怎么不跟著了!”
“我?”云清笑道:“許久不曾陪幾個孩子了!自然是抽出些時間陪陪他們了!!”
鳳翎還是有些不開心,撅著小嘴很是不滿。云笙卻仿佛懂了什么似的,一眼不發,只是盯著父王的離去的身影出神,小小的男子漢眼眶卻不禁紅了。
接下來的日子,云清幾乎將全部的心力放在了幾個孩子身上,日子過的倒也快。
春去秋來,一轉眼便又過了一年。
按照和容誠約定的時間,云清知道,自己也是時候出發了。
離宮前一日,云清叫來了云笙,看著如今越發出色的兒子,心下滿滿的欣慰之情。
笑問了云笙和鳳翎一些瑣事,還是云笙率先開了口:“母后,您是不是要走了?”
云清聞言不禁愣了下:“誰告訴你的?是柳太妃么?”
“母后,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一旁的鳳翎眼眶紅紅的:“母后這是不回來了么?”
“你父皇,身子怕是不如曾經了,宮中事多煩亂,你父皇需要個安靜的地方靜養!”
其實這也只是云清的猜測而已,更多的可能是,容誠已經死了!這種事云清又哪里會同幾個孩子說呢?
云清又道:“母后這次準備將鳳茴帶走!”
鳳茴便是在涼月國出生的那個小女兒,若是有可能,云清希望將這些孩子全帶著。
可是云笙和鳳翎過慣了宮中的生活,云笙如今還是皇帝,哪里能離宮?阿尋身子弱,只有在宮里,才能得到好的調養,看來看去,也就只能帶著鳳茴了。
云清又道:“你們且放心好了,等母后找到了父皇,便會讓人傳口信兒回來給你們!他日一定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
云清忍著心中的痛意,安撫好了兩個孩子后,又找到了趙言和夫婦,做了告別。
云挽眼眶哭的紅紅的:“大姐,那你這次還能回來么?”
趙言和夫婦也覺得,容誠大概已經不行了!云清這性子,可能十有八九會給容誠殉葬!
云清看出了云挽的心思,笑道:“別想那么多了,我這還帶著鳳茴呢,再怎么樣不會尋短見的,說不定到時候還能回來呢。”
廢話并未說太多,云清帶著小鳳茴,雇了輛馬車離開了京城,一路奔著昔日于家村的方向去了!
這次,無論能不能找到容誠,云清都做好心理準備了,最壞的結果,無非是,自己帶著鳳茴,在尋找一輩子罷了…
算起來,已經十來年沒回過于家村了。
云清帶著鳳茴,足足趕了一個多月的路才到此處。
于家村近十年了也依舊沒發生什么變化,依舊貧困且破敗。
昔日的鄉親們云清記不得幾個了,顯然也沒幾個認出她來的。
云清抱著鳳茴走在鄉間小路上,正在心中琢磨著到哪里才能找到容誠,這時,一個人在身后拍了拍她:“是,于家大丫頭么?”
云清轉過身,見面前是一個中年女子,云清愣了半天才想起來這人是誰。
“小武娘?”
“是我,是于家丫頭吧?難為你還記得我。”
再見故人,云清心中毫無波瀾,連寒暄的心思都沒有,連忙問道:小武娘,您這段時日,可見過容誠了么?”
“容誠?”一聽到這個名字,小武娘倒是立刻就想起來了:“你是說當初寄住在你家中那個俊俏的小伙兒啊,并沒見到!怎么了?”
“沒事…”
“呦,這是你的孩子吧?一轉眼孩子都有了!”
小武娘見云清如今穿著打扮都不似尋常人家,有心繼續寒暄幾句,云清卻沒理她,這么多年過去了,小武娘骨子里那見縫兒就鉆的本性還是沒改,估計這輩子也改不掉了。
沒尋到容誠,云清心急如焚,想了想,又去了鎮上,來到了云容軒。
云容軒仍舊開著,這些年在沈庭風和吳錢的精心打理下,生意越發紅火了起來。
從路人口中得知,這些年沈庭風對吳錢極好,也未曾納過妾。
云清聞言,發自肺腑的替他們開心。
來到云容軒的時候,里面客人正滿,云清一眼便注意到了吳錢,在歲月的洗練之下,吳錢出落的越發有女人味兒了。
吳錢注意到她的時候,一時半會兒還未曾認出來,過了好半晌才反映過來,萬般激動的來到了云清身前:“小,小清?”
“吳姐。”
“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呢!!”
云清的歸來令沈庭風兩口子都開心不已。云清并未同兩口子細說她和容誠之間的事,只告訴他們一些大概的,以及自己和容誠之間的一年之約。
在沈家暫時住下,吳錢拉著她的手安慰道:“你也莫要太擔心了,你和容公子是有緣分的!不會就這么斷了,你們村子里,可都找過了么?或許他還沒過去!說是一年,期間難免會有些什么事情耽擱了,你便暫時住在我們這里吧。”
云清如今也只能這么安慰自己了,實則心底一點譜也沒有。
“好,我在等幾日,到時候若是于家村還找不到的話,我便去附近的村落也找找看!!”
云清暫時留在了沈家,她好奇問過吳錢,為何不給云容軒換個名字,這個名字畢竟是她和容誠的名字弄的。
吳錢笑道:“這家店還是你們的,我和庭風不過是替你們經營著罷了,我們也有自己的生意的,這些年一直在盼著你們回來,如今終于盼回來了,小清,這次可別走了吧!”
“不走了!”云清笑道:“若我能找到他,就不走了!!”
云清在沈家住了大概一個來月,期間女兒發燒了一場,事情才一直拖著。
急著去于家村找尋容誠的時候,吳錢叫住了她道:“小清,你也別急,想想還有什么地方沒找過的?”
“對你們二人來說,比較特別的地方。”
經過吳錢這么一提醒,云清恍然大悟一般:“我知道了!!多謝吳姐!!”
借來沈家的馬,一路快馬加鞭的從鎮上趕回了于家村。
當初雖然在村子里尋了個便,可是村外呢。
當初她和容誠初遇的地方,可不是在于家村,而是村外傳說鬧鬼的那個破廟!
云清趕到的時候,見昔日那個廟早就已經不見了,不知何時改成了一間干凈別致的農家小院。
云清感覺自己胸口的一顆心臟,猛的狂跳了起來。
云清上前,喊道:“請問,有人么?”
里面的房門開了,走出一名青衫男子,盡管男子已經年過而立,樣貌和周身氣質,卻依舊非常人所能及。
云清猛然紅了眼眶。
容誠見云清傻站在那里,忍不住笑道:“娘子可算來了,為夫可等了小半月了。”
云清再也沒忍住,抱著鳳茴撲到了容誠的懷里。
是夜。
夏夜的風徐徐,很是涼爽,夫妻二人靠在榻上,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
“你如今身子無恙了,咱們還回京城么?”
“別說你想回去!”
容誠一副早就看穿她的模樣,云清嘿嘿一笑道:“我這不是覺得,在宮里也沒什么意思。”
“那就聽你的!”
容誠如今雖然沒有性命之憂,神醫告訴他,日后也折騰不起了,再也不能像昔日那般,熬夜批閱奏折,或者行軍打仗。
既然如此,回宮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不過是在個金絲籠子里提前養老罷了,倒不如和清兒在外面隱居,一起游山玩水,過過平凡夫妻平淡卻有趣的生活。
好在如今一切都已塵埃落定,笙兒那孩子足以撐起皇位,他日也必定是個有所作為的明君,他準備帶著云清,過過閑云野鶴的生活。
云清聞言不免有些興奮,她這一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自由自在的活一輩子:“那好,等孩子大一些,咱們就四處游山玩水幾年,然后在此處定居吧!到時候和沈大哥吳姐他們一起做生意也好,種田也好”
“好,就聽你的!”盡管已經是老夫老妻了,容誠仍舊笑的一臉寵溺。
云清一聽,心情一片大好,攬著容誠的腰道:“早點歇息吧夫君,明天帶你去看看咱們的云容軒!”
“遵命,娘子大人!”
夜風靜靜吹著,屋外一片蟬鳴,農家小院被隱匿在了溫柔的月色下。
一切顛沛在此處開始,如今也算在此處結束了。
此后,余生無憂,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