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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曾經恩惠,不如野狗。

  夜蟲鳴聲渺渺,月光照在屋檐鋪上銀霜,婦人的身影穿過檐下、燈籠,踢起裙擺快而無聲,來到一扇房門前方才停下,手舉起來,猶豫的懸停,短暫的安靜顯得詭秘。

  吱嘎.....

  房門拉開,門內的身影頗為有些驚訝:“母親,你怎的來此,父親他睡下了?”這樣的話語里,屋外的劉氏點點頭,掃了一眼周圍,緩步走了進去,墻壁前的木架上,掛著的鎧甲還殘有血跡,她取過白絹眼里滿是心痛的在上面擦拭。

  公孫續隨手關上門,倒過溫水大口大口的灌下去:“孩兒剛從軍營回來,今日下午袁紹的人又殺來一次,東南兩面的防線快要被突破了孩兒不該在母親面前說這些,讓母親擔憂了。”

  握著白絹的手指撫過鎧甲上的刀劈箭痕,婦人皺著眉頭轉過身來:“娘知道的知道外面兇險,所以過來有些事和你說。”

  “什么事?”空碗放下來,青年抬頭看向母親,眼里露出驚喜:“是不是,有援兵到了,可是二叔的兵馬來了?”

  婦人搖搖頭,在他對面坐下來:“你二叔公孫范還在外面與袁紹兵馬糾纏,也不止能不能過來與你父親據城而守,但眼下母親要和你說的與他無關,續兒,你帶著一些兵馬突圍吧,不能往南,哪里全是袁紹的人,往北去,那里雖然有劉虞舊部,可到底人少不易被察覺。”

  對面,青年的目光嚴肅起來,他望著婦人,緊抿雙唇,隨后開口搖頭:“母親,孩兒已經丟了右北平,眼下如何棄下你和父親,眼下并非那么糟糕,易京尚有萬人,只要齊心協力,守上幾月,袁紹必然兵退的,孩兒若是再逃跑,還有何臉面茍活。”

  “續兒!!”劉氏抬高了聲音,一把抓住青年的手:“嚴綱已經死了,軍中最能支撐你的人死了啊,如果易京守不住呢?到時候就沒有機會逃出去,公孫家就亡了!”

  “可還有兄長......他在上谷郡,公孫家尚有一人怎的能亡。”

  “糊涂——”

  手掌嘭的拍在幾案上,震的燭臺抖動一下,劉氏目光瞪過去:“他身份豈能與你相當,不過卑賤之子!”

  房間陷入安靜。

  片刻后,婦人語氣緩和下來:“我與你那大兄早先結有仇隙,你后來也是知道的,現下他在上谷郡確實是一路援兵,此時你突圍出去,沿途亦可收攏潰兵,另一方面可以過去他那里尋求發兵回援易京,這是好事啊,續兒為何還優柔寡斷,這一點你當效仿你父親啊。”

  從軍的數年里,公孫續一直是以父親為榜樣,許多事情上的做法都有幾分相似,但到底不是同一個人,性子顯然有些扭捏,想要改變太過困難。劉氏的這番話,讓他臉上有了堅定,咬牙點頭:“那孩兒去和父親商議突圍的細節。”

  “不用去了。”劉氏抓住正要起身的兒子,也站起來,語氣急促起來:“娘過來就是得到你父親首肯的,你快些去軍營集合親衛,天明時就突圍,這可是打仗,沒有那么多時間給你父子兩商討。”

  立在那邊的公孫續緊抿雙唇,望著自己的母親好一陣,隨后點下了頭,從墻壁上取過佩劍,將鎧甲穿戴完畢后,一頭扎進夜幕里,消失在長廊盡頭。

  “續兒......別怪娘。”

  婦人站在廊檐下,望著消失的背影,眼淚流下來:“你得不到的,娘也不能讓別人得到。”

  夜色在時間中逐漸過去,黎明的青冥顏色顯得安謐。

  著一身甲胄,束著袖口的趙云提著龍膽槍領著一支數十人的小隊在營中巡視,整個營盤沉默壓抑,偶爾路過的帳篷里有人夢囈的話語惶恐不安,趙云手上其實還殘留著血,若是發現營中有人尖叫,他立即帶人將嘶喊的身影迅速殺死拖走,以免出現嘯營情況。

  轉了幾圈,天也快亮起來,趙云坐在篝火旁就著清水吃些干糧,手下的那隊兵卒也俱都困乏圍攏坐在周圍沉默的吃著東西,偶爾會有幾句低聲交談,但大多還是沒有聲音發出,不久之后,營中有了嘈雜,馬蹄聲在附近響起來。

  趙云連忙揮手,招過士卒上前過去那邊,見是公孫續便是拱起手:“不知續公子為何不在城中,卻來營里拉起兵馬,可有戰事?”

  四下,并沒有多少目光注意這邊,馬背上,公孫續知曉此人在公孫止軍中待過,與大兄乃是熟識,看了看四周后,促馬上前低下嗓音:“我這是突圍去上谷郡向大兄求援,趙都尉可愿意一起來?”

  “原來如此,當今之圍,大公子或許會有辦法。”趙云心里松了一口氣,隨后搖頭:“云如今軍務在身,沒有主公調令不能擅自離守。”

  公孫續頗為遺憾的點頭,他常在軍中自然也知曉這位白袍都尉的厲害,若是此行有他,途中或許能少些波折,現下,他也不多說話,勒過韁繩帶著麾下親衛騎兵沖出了轅門朝北方而去。

  “大公子”

  趙云望著遠去轅門的騎兵,皺著眉頭呢喃一句。背后,東方泛起了魚肚白,金輝吐露出云間,身后陡然響起幾道腳步聲。

  “子龍!”

  聲音過來時,呢喃的身影轉身望去,乃是三道身影迎面走過來,中間為首大耳寬厚肥長,面相忠厚俊朗,臉上帶著微笑拱起手:“剛剛遠去的可是公孫兄的二子?”

  “正是。”

  趙云言語簡單的回答,似乎并不想與他多談下去,原本他對此人印象較好,對方在界橋一戰中從平原縣趕來助陣幫忙殺退了袁紹追襲,可那日趙云見到此人軍中竟有三千雜胡騎兵,頓時勾起心中那副畫面,爆發出來,差點將劉備揍一頓。

  “為什么你軍中會有胡人——”

  “我大漢男兒少了嗎?!為什么要養胡人——”

  平日狀態中,他少有歇斯底里的嘶吼,若非主公以及對方兩位義兄弟中間攔住,說不得當日就把那大耳朵給揍了,雖然后來這件事平息下來,趙云大抵是對劉備印象極差,碰面也少有交流。

  思緒中回過神來,對面,劉備恢復常態,語氣溫婉平和:“續公子可是去尋上谷郡太守發兵救援”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嗨——”

  陽光正升起來,旁邊粗黑大漢上前一步揚手,聲音如雷:“剛剛那小白臉臨走時不就說了么,你怎么重復問這事。”

  劉備面上看不出尷尬,只是微笑道:“為兄只是向子龍確認一二,畢竟我們與那公孫止有些間隙,既然他要過來,我們也要告辭了。”

  “劉相國這是去何處?”這是趙云的聲音。

  “前兩日城中有人來消息,說徐州有人過來。”劉備倒也未在意對方神色,望了望四周:“如今公孫兄已站穩易京,只要據城待援,袁紹也無能為力,我兄弟三人在此已無多少事,不如先回平原處理些事務,若戰事再起,我再過來也不遲,就請子龍就替備給公孫兄轉告一聲。”

  “不送!”

  趙云臉色冷下來,拱手冷聲說了一句,提槍轉身就走。

  “子龍......子龍......”

  后方,張飛追上幾步大喊了兩聲,背影越走越遠,不由跺腳埋怨的看了看也離開的兄長:“咱們何時與公孫小兄弟有過間隙了,那日交談甚是愉快,再說這里有仗打,跑回平原,又要閑出個鳥來。”

  身旁,修長魁梧的草綠身影扯了扯叫嚷的張飛:“翼德少說兩句。”隨后二人跟上前面身形,并肩而行時,關羽還是開口說道:“兄長,我們這就離開,顯得有失忠義。”

  腳步停下來,劉備仰頭望向東面升起的旭日,嘆口氣:“二位兄弟當知,我們拉扯起這三千騎兵殊為不易,若折損在此,將來拿什么來光復漢室,為兄不得不謹慎走每一步,公孫兄這里有公孫止來援,必能逢兇化吉,我三人何必徒增傷亡。”

  “嗯!”張飛鼓著大眼揉著胡須點頭:“這倒也是,那公孫小兄弟善用騎兵,幾次在袁紹手中穿來鉆去,滑不溜鰍的。”

  整軍臨走時,關羽望了望那邊城池方向,長嘆一口氣,對于這樣離開,有些耿耿于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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