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怪傅惜華,只怪那個女人。
她要死便死,為何死前還要說出那樣的話,刺激皇上?
令得皇上如今對漢王殿下生出芥蒂,簡直冤枉!
好在李大海不敢接話,燕成帝也不追問了。
之前傅惜華說在夢中看到,他只剩三年壽命,燕成帝原是不信的。
他不僅召過多位太醫,還喬裝到京城幾處有聲望的醫館,皆去把過平安脈,皆言他身子康健,無病無災。
可誰料得到,誰料得到下元節夜,那個賤人,那個賤人竟敢持刀傷他!
還說出那樣大逆不道的話,如今就算他明知不關閔柏的事。可皇上,他也實在很難如從前那般,心平氣和的與長子相處了。
瞧今日徐皇后心虛的打發閔杰來請安的樣子,此事只怕離不開她的首尾,大概跟徐太師也有牽連。
只是偏偏他就算身為帝王,也萬不能揭開這樁丑事。否則,他立刻就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燕成帝心頭憋屈,便只覺得剛換好藥的傷處,又有些濡濕。
他閉目吞吐,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控制著怒意,勉強發話,“那個賤人,也該發喪了。她的尸骨,處置好了么?”
李大海悄聲道,“處置好了。按皇上說的,銼骨揚灰。包管她生生世世,入不得輪回,投不得胎,只好做個孤魂野鬼,死不瞑目。”
燕成帝怒氣稍減。
可李大海不得不提起一件,讓皇上很不高興的事。
“皇上,您又有些日子沒進后宮了。今兒您瞧,是翻誰的牌子?”
燕成帝心中刺痛,冷聲道,“那還有誰?繼續翻朕的新寵蕭才人唄。”
李大海為難了半晌,略勸了句,“要不您…您去淑妃娘娘那兒坐坐吧,她亦是個明白人…”
到底女人細心,說不定能幫著開解皇上。
可燕成帝頓時又惱了,“狗奴才!朕的事,也是你能作主的?”
于是時候不長,闔宮皆知,今晚皇上又翻了蕭才人的綠頭牌。
徐皇后跟前的女官,都生出疑心,“這蕭才人也不見十分才情美貌,怎么皇上近日就是偏寵她?年前召幸幾次,皆是她也就罷了。這年后頭一回翻牌子,卻又是她。莫非這蹄子有何房中秘術?可也不至于時隔這么久,才召幸一次吧?”
徐皇后不便接話,只道,“許是她有別的好處,能討皇上歡心?行了,皇上愛寵幸誰就寵幸誰,一個小小才人,本宮也沒什么容不下的。”
她正皺眉煩惱,忽地徐夫人進宮來請安了。
忙把女官打發下去,“可是父親有話,要帶給女兒?”
徐夫人不悅,“你們父女倆究竟打什么啞謎?竟連我也瞞著,偏又要我來當中傳話。你這一句,也正是你父親讓我來問你的。”
徐皇后沒心思哄她娘,只低頭想了一會兒,道,“那你回去告訴父親,女兒無事…”
她話音才落,忽地被守在門外的心腹宮女打斷了,“娘娘,剛剛后宮來報,那金選侍,就是慶國送來的皇叔之妻,病歿了。”
徐皇后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厲聲追問,“歿了?怎么好好的歿了?”
宮女還莫名其妙呢,“這個,這個奴婢也不知…若是娘娘要問,奴婢再去打聽打聽?”
“回來!”徐皇后眼神閃爍,把人叫住,“本宮只想著她,她到底是慶國送來的人…算了算了,若皇上沒有旁的吩咐,就照著宮中規矩走吧。”
打發走了宮女,徐皇后又原地出神了好一時,直等徐夫人問她,才臉色難看的道,“您回去告訴父親,金選侍沒了,皇上如今初一十五都不來了。他賞了杰兒一匹馬駒,卻是跟漢王一樣,皆是御馬房的。”
徐夫人聽得一頭霧水,“你這到底是要說什么呀?再說皇上為何初一十五都不來了?這可是這宮中規矩,你是皇后!”
“行了!”徐皇后把母親喝住,“皇上初一十五也沒去別的地方,他近日身子不好,難道…對了,您記得,再告訴父親,皇上近來身子不大安穩,父親自然知道怎么做。”
徐夫人還想再問問,可徐皇后半點心情都沒有了。徑直吩咐人送了母親出宮,焦急就象熱鍋上的螞蟻。
而徐太師在聽到這四句話時,便成了另一只熱鍋上的螞蟻。
同樣不耐煩的揮手命徐夫人出去,他琢磨了許久,命人把他家的長孫媳喚來了。
傅惜華來時,正心中忐忑。
只因她,她剛把丈夫一個通房丫鬟,給弄死了。
與上輩子花心,自收了一屋子鶯鶯燕燕的前夫不同。她這輩子的丈夫,徐家長孫徐遜,乃是個一等一的老實人。
因打小要做子弟榜樣,凡事循規蹈矩。雖婚前也收過一個通房丫鬟,但那是長輩所賜,正經算是過了明路的。
且人家也一直規規矩矩的喝著避子湯藥,并沒有鬧出庶長子庶長女之事。
但就是這一個老實本分的通房丫鬟,傅惜華也容不下。
也不是人家犯了什么錯,只因她生得珠圓玉潤了些。那日有碎嘴婆子開玩笑,說她是個好生養的宜男相,偏被瘦得皮包骨頭的傅惜華聽到,心里頓時就膈應了。
大雪天的尋了個借口,逼這丫鬟去刺骨的冰水里,給自己洗衣裳,生生凍病了。
傅惜華頓時以恐過了病氣為由,把人挪了出去。也不使人照顧,也不給請正經大夫。
徐遜做小伏低,幾番求情,傅惜華也只是胡亂命人在街上尋個游醫,抓了副藥,隨便煎煮一下給人灌下就算完事。
結果今兒中午,下人來報,這丫鬟死了。
也不知是幾時沒的。
只是中午去例行送飯,發現早上的都沒動過,上前一看,才知人已沒了。
徐遜倒是沒發脾氣,只是這老實人看著傅惜華,那悲憤而又冰冷的眼神,讓她膽寒。
這會子一見徐太師,傅惜華自己心中有鬼,先就撲通跪下了。
“…實不知那丫鬟原是祖父所賜,我也不是故意難為她。只那衣裳金貴,想著她素日是個妥當人,才讓她去洗的…誰知,誰知就病了。這大過年的,總不好讓家中長輩瞧見病人不吉利,才挪出去的…后頭,后頭孫媳也給她請了大夫,只恨那大夫不爭氣,開的藥皆不中用,人才沒了的…真,真不是孫媳有意啊!”
原還不知如何張口的徐太師,這下子有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