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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4章 大國使者

  曹操思前想后,將孫策秋后可能親征益州的消息告訴了馮鸞。

  馮鸞心情很復雜,半天沒說話,捻斷了好幾根胡須。

  很顯然,孫策不接受他們的條件,兩面逢源的可能不存在了。他們只剩下兩種可能:一是接受孫策的條件,交出土地;一是支持曹操,繼續戰斗。

  繼續戰斗有兩種結果:若是擋住了孫策,就有機會逼他接受條件,所得甚至會超過他們預期。若是擋不住孫策,他們將一無所有。

  能不能擋住孫策?誰也不敢斷言。戰場上的事,誰能說得清呢。按理說,益州東有巫山、長江之險,北有巴山之固,強行進攻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凡事都有意外,吳軍的精銳人所共見,徐晃不就在八濛山站穩了腳跟,像一根釘子,牢牢地釘在曹操的咽喉上?

  如果吳軍將士都像徐晃這么善戰,那就不用打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吳軍怎么可能都這么善戰呢,黃忠不就被曹操擋在滾龍坡,前進不得?相比之下,巫山、長江可比滾龍坡險峻多了,錦帆賊甘寧都未能逆流而上,孫策又能強到哪兒去。

  就此而言,孫策親征正說明黃忠無法取勝,不得不傾國一戰。他們已經證明了益州的實力。

  馮鸞左思右想,難以決斷。他對曹操說,這件事關系重大,請大王容臣仔細思量。

  曹操理解馮鸞的心情,答應了。

  馮鸞很快召集宕渠大族代表商量對策。他沒敢透露孫策即將親征的消息,只是與眾人商量,如果孫策不答應蜀王議降的條件,增兵攻蜀,該當如何?

  結果正如他所料,眾人意見分歧明顯。有人認為曹操不是孫策對手,不如早降,以免傾覆之禍。有人認為孫策也并非不可戰勝,就算要降,也應該擊退孫策之后再降。

  眾人吵成一團。說到激動處,破口大罵,都覺得對方是白癡,就差擼起袖子互毆。

  馮鸞愁得夜不能寐,幾乎一夜白頭。

  曹操接到消息,也是哭笑不得。孫策還沒出征,益州已經人心惶惶,等孫策的戰船駛入三峽,大軍四面圍攻,又將如何?

  曹操自己也無法決斷。他親筆作書,向陳宮、法正問計。

  誘吳軍主動進攻本就是陳宮、法正二人所定之計,尤其是陳宮。如今形勢發展大體正如陳宮所料,只是難度比預想的更大,是見好就收,搶在孫策出征之前稱臣,還是再堅持一下,曹操需要陳宮的建議。

  陳宮、法正很快給出了回復,意見出奇的一致。

  再戰!

  陳宮分析說,黃忠入巴,前不能進,后不能退,已成僵局。翻山越嶺,運輸艱難,僅憑荊州諸郡難以為繼,不得不從豫州轉運物資。若孫策親征,大軍數十萬,消耗更加驚人,必然要動用全國之力,能堅持的時間更短。

  一旦親征不克,孫策要么主動撤退,要么重啟談判。不管是哪一個結果,都對益州有利。

  法正的態度更積極。

  他認為孫策親征正是蜀國的大好機會。孫策親征,看似來勢洶洶,實則強弩之末。黃忠受阻宕渠,最好的解決方案并不是孫策親征,而是黃忠主力退守西城,只留一部于宣漢。黃忠不退,孫策親征,正是吳國君臣驕狂的標志。他們已經被勝利沖昏了頭腦,失去了理智,怒而興師。

  此時不戰,更待何時?

  孫策再善戰,他還能飛過巫山?論水戰能力,吳軍諸將中無出甘寧者。甘寧都無法逆水而上,孫策又能奈何?孫策已經多年不戰,他能否保持當年的狀態都是一個問題。

  更何況,他們還準備了明暗兩手。明手已經實現,暗手也箭在弦上,一旦得手,孫策內外交困,不僅多年的英名毀于一旦,甚至可能有性命危險,天下形勢逆轉在即。

  法正建議,放棄漢中,調曹昂守巴西郡,與黃忠、徐晃對峙,曹操主力南下江州,迎戰孫策。

  曹操反復斟酌后,接受了法正的建議,并傳令各郡,做戰前準備。

  六月末,蔣干姍姍來遲。

  法正五月初就向曹操匯報,蔣干在夷陵待命,要求入境,曹操給出了答復,同意蔣干入境。但蔣干卻走得很慢,直到六月初才到白帝城,又走了半個月,才到巴西郡。即使到了宕渠,他也沒有第一時間到宕渠,而是在八濛山停了下來,又逗留了十多天,才來到宕渠,與曹操相見。

  曹操很惱火,沒有第一時間見蔣干,而是將他留在驛舍,不聞不問,連接風宴都沒有,故意要殺殺蔣干的威風。三天后,他才讓辛評去驛舍,看看蔣干在干什么。

  辛評到了驛舍,先向驛長打聽蔣干這幾天的動靜。

  驛長說,蔣干沒什么動靜,天天在房里睡覺,吃喝都是送到房里去,連院門都不出。

  辛評很詫異,派侍從去蔣干住的小院,遞上名刺,請蔣干相見。過了一會兒,侍從回來了,神情怪異,回報說,蔣干還沒醒,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

  辛評哭笑不得,卻無可奈何,只能耐心地等著。他從上午等到下午,在驛舍用了午餐,又等到下午,直到太陽落山,快要吃晚餐的時候,才接到通知,蔣干起床了。

  等著心急火燎的辛評一聽,松了一口氣,命人準備酒食。

  酒食很快就準備好了,蔣干卻一直沒露面。辛評再次派人去請,卻得到了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答復。蔣干說,我是大吳的大鴻臚,你只是蜀國的一個普通軍師,連祭酒都不算,有什么資格和我談判?

  辛評當場氣得臉色發紫,差點原地爆炸。

  戲志才死后,他與法正分擔了戲志才的職務。軍師祭酒由法正擔任,情報收集則由他負責。原因也很簡單,負責情報收集的細作大多是關東人,法正不熟悉,只能交給他。

  他和法正不睦,原本希望能接替戲志才,壓法正一頭,沒想到兩人平起平坐,在名義上他還略遜一籌,法正是祭酒,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軍師。雖然經過他長期的努力,曹操有意效仿吳國,單設軍情處,由他擔任軍情祭酒,但一直沒落實。

  所以雖然有很多人尊稱他為祭酒,實際上他還不是真正的祭酒,名義上還要受法正節制。

  這是他的逆鱗,從來沒人敢提,甚至曹操都默認了別人稱他為祭酒,沒想到蔣干這么不給面子,當面嘲諷,他豈能不怒。

  盛怒之下,辛評來到蔣干住的小院,準備教教蔣干做人。

  蔣干剛剛洗完澡,披著頭發,衣襟半敞,赤著腳,箕坐在堂上。兩個年輕女子站在他的身后,為他梳理頭發。見辛評怒氣勃發,氣勢洶洶地拾階而下,兩個衛士上前攔住,伸手按住了腰間的刀柄。

  辛評怒不可遏,伸手一指。“拿下!”

  幾個侍從應聲上前,剛要拔刀,蔣干的衛士搶先拔出了刀,一人縱身上前,刀光一閃,架在了辛評脖子上,一人搶到辛評身后,持刀指向辛評的侍從。

  “誰敢亂動,先砍了他。”

  事情發生得太快,辛評等人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制住,一時手足無措。寒刃在頸,辛評也嚇出一身冷汗,滿腔怒火全被壓了下來。

  “蔣…蔣子翼,你這是何意?”

  蔣干坐在堂上,笑語盈盈。“辛仲治,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更何況我是朝廷使者。你帶著人,持刀闖入我的住處,想干什么?”

  辛評氣得渾身顫抖,很想大罵蔣干一頓,只是脖子上的刀鋒太涼,他不敢動。

  蔣干拍拍手。“退下。辛仲治雖是敵國之臣,卻是前軍師(辛毗)的兄長,不可無禮。”

  衛士退下,還刀入鞘,只是銳利的眼神不離辛評等人的脖子。辛評強忍著抬手摸脖子的沖動,怒視著蔣干,拾階登堂。

  “好一張利口。分明是你出言不遜在先,如今卻賴我不請而入?”

  蔣干笑嘻嘻地問道:“我請你了嗎?”

  辛評一時語噎,隨即又冷笑道:“這是我大蜀的疆域。我是主,你才是客,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何必要你請?”

  蔣干輕拍大腿,笑而不語,半晌才說道:“你敢去八濛山嗎?”

  辛評語塞,眼神如火,盯著蔣干那張丑陋的笑臉,恨不得抽刀砍了蔣干。蔣干笑得更加開心,揮揮手,示意侍女退下,起身攬住辛評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他比辛評高半頭,坐著還好,一站起來,頓時威壓十足,辛評氣勢又弱三分。

  “辛仲治,何必如此?我不見你,也是公事公辦,免得你為難。既然你來了,不如把酒言歡,說說私誼?我從汝陽來,帶了不少你汝潁故舊的消息,不想聽聽嗎?”

  辛評一時沉吟。蔣干也不多說,命人準備酒食。辛評見狀,半推半就,命人去前院將準備好的酒食搬到這兒來。他不滿的瞪了蔣干一眼。

  “既是朝廷大鴻臚,如此作派,就不怕丟了你們大吳朝廷的臉面?”

  蔣干哈哈一笑。“臉面是打出來的,哪有那么容易丟。除非你們能拿下八濛山,將黃忠部趕出巴西,否則我大吳朝廷的臉就不會丟。倒是你們…”蔣干指指辛評。“很快就連命都沒了,更別說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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