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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7章 見機而作

  鐘繇辭別了荀彧,出了宮,上了車,靠在車壁上,腦子里不停的回想荀彧剛剛說的話。

  我掩耳盜鈴,自欺欺人?難道不是他太緊張了,疑神疑鬼?

  夜色已深,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只有粼粼的車輪聲和馬蹄聲,顯得那么空寥,還有點催眠的效果。鐘繇原本就很累,聽著這有節奏的聲音,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睛,但腦子卻偏偏靜不下來。

  丁沖被外放之后,他就成了天子身邊最親近的人。他知道這是荀彧的安排,他也愿意配合荀彧,但他現在有點跟不上荀彧的節奏。他本想和荀彧好好談一談,但荀彧和天子說得太晚了,太累了,沒能給他留下時間,只好等后天入值再說。

  執金吾帶領的緹騎和執戟士沿街巡視,看到鐘繇的馬車,在馬車前停下,命令士卒上前查驗,車夫解釋了情況依然不行,士卒很禮貌的敲了敲車壁。鐘繇驚醒過來,拉開車門,看到一張混雜著警惕和惶恐的臉。鐘繇揉揉眼睛。

  “什么事?”

  “原來是鐘侍郎,得罪得罪。”士卒嘴上說著,還是伸頭進來掃了一眼,見除了鐘繇沒有其他人,這才放心,連聲致歉。鐘繇笑著擺擺手,以示不介意,又向坐在馬背上的執金吾王斌打了個招呼。王斌客氣地點點頭。“侍郎現在才出宮,真是辛苦了。”

  “王君客氣了。王君任執金吾以來,日夜巡視宮外,宮中得以安睡,我等皆蒙王君之福,不敢稱辛苦。”

  王斌笑笑,舉手示意,帶著人向前去了。鐘繇看著他的背影,暗自佩服荀彧。荀彧提議天子遷葬生母,又招王斌等人進京,授以執金吾之職,不僅證明了天子的血脈,還讓皇宮有了基本的安全保障。有了親舅舅帶兵巡邏保護,天子安全多了。而王家實力有限,短期內還看不到弄權的可能,反而要對荀彧感激涕零。

  荀彧不愧是王佐之才,也許他的確看得比我遠。鐘繇做了個決定。明天一早就出城去見戲志才,傳達荀彧的命令。

  雖然同是潁川人,鐘繇與戲志才的交往卻不多,他只偶爾來曹操的軍營,就算來也是和曹操聊天說話。曹操喜歡書法,常向鐘繇請教,鐘繇喜歡軍事,常來軍營里了解情況。此外他們還有一個共同點:都喜歡法家學說,經常一談就是半天。

  聽完鐘繇的來意,戲志才很平靜的點了點頭,表示他知道了。鐘繇知道荀彧和戲志才關系匪淺,但對戲志才的平靜還是有些詫異,不免多問了幾句。戲志才想了想,問了鐘繇一個問題。

  “你覺得袁紹和孫策交戰誰能勝?”

  “孫策?”

  戲志才搖搖頭。“現在打,袁紹的機會多一點。以后打,孫策的機會多一點。時間拖得越久,孫策的機會更多。”

  鐘繇考慮過這個問題,但他并不贊同戲志才的意見。“愿聞其詳。”

  “有三個理由。首先,朝廷正在部署圍攻袁紹,劉備帶著詔書趕往幽州,不管他能不能調解劉虞和公孫瓚的糾紛,對袁紹都是一個威脅,時間越久,威脅越大,直到袁紹徹底擊敗他們,控制幽州。在此之前,袁紹都不可能全力南下;其次,孫策需要時間來控制揚州,一旦他將劉繇趕出去,在揚州站穩腳跟,解決了后顧之憂,就可以集中精力對付袁紹。最后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袁紹正當壯年,孫策還年輕,但袁紹很快就會有體力不足之憂,孫策卻步入青壯,此消彼漲,袁紹的優勢正在慢慢喪失,而孫策的優勢卻會越來越大。”

  鐘繇看著面帶得色的戲志才,雖然不太舒服,卻還是微微頜首。他知道征戰是很辛苦的事,主將的身體狀況對戰事有極大的影響。人老了,難免精力不濟,而戰時諸事紛雜,千頭萬緒,尤其需要主將有旺盛的精力和清晰的頭腦。老將難得,很多時候就是因為體力不夠。

  四十左右,正是一軍統帥的最佳年齡,要經驗有經驗,要體力有體力。三十以下,體力充足,經驗不夠。過了五十,經驗豐富,體力難免不足。袁紹已經四十六七,很快就要年過半百,別看現在體力不錯,說不行馬上就不行。這時候比真正老了還要危險。六七十歲的人知道自己老了,體力不濟,不會逞強。而剛剛五十歲的人明明身體已經不行了,思想上卻還以為自己正當壯年,往往會做出不切實際的決定,等力不從心的時候已經遲了,一旦受挫,心理極易崩潰。

  按照這個想法,現在挑動袁紹和孫策交戰的確更合適,就算袁紹勝了也難以維持太久。如果再等幾年,孫策羽翼已成,不僅袁紹難以制衡他,朝廷也未必有這個機會。孫策的發展勢力的確太快了,快得讓人不安。丹陽、吳郡的易手簡直易如反掌,再給他幾年時間,誰知道他會發展成什么模樣。

  鐘繇明白了荀彧為什么這么緊張,不免赫然。他不是掩耳盜鈴,他是目光短淺,沒有荀彧看得深,看得遠,看得透徹。

  “你打算怎么挑動他們交手?”

  戲志才笑而不語,垂著眼皮,撥弄著案上的紙卷。鐘繇沒有再問,他知道這句話犯忌了。

  常山,真定。

  劉備勒住坐騎,看著趙家門楣上的黑紗,回頭看看張飛,眼神不安。張飛也勒住坐騎,喃喃說道:“這可有點不巧啊,不會是子龍…”

  “咄!閉上你的鳥嘴。”劉備及時喝止,翻身下馬,親自到門前叫門。有穿著麻衣的奴仆出來答話,打量著劉備,眼神疑惑。這兩人風塵仆仆,還帶著兵器,可不像是來吊喪的。“二位這是…”

  劉備報上姓名,又問道:“敢問貴府是何人逝世?”

  “是家主。”

  劉備松了一口氣。他知道趙云不是趙家家主,他還有個兄長。“趙君子龍在否?我是他的朋友,曾在公孫伯珪麾下共事。”

  “在,在。”奴仆連連點頭,轉身進去通報。劉備站在門外,連連扼腕,慶幸不已。過了一會兒,趙云從里面快步走了出來,來到劉備面前拱手施禮,寒喧了幾句,又看了一眼張飛和他手中的長矛,不禁笑了一聲:“益德最近有奇遇啊,得此神兵。”

  張飛哈哈大笑,用力拍拍趙云的手臂。“待會兒再說,待會兒再說。子龍,你守喪什么時候結束?我們大老遠的跑來,可是要請你出山幫忙的。”

  趙云眼神微閃,伸手指指家門,歉然一笑。“你看,這恐怕…”

  劉備瞪了張飛一眼,搶過話頭。“子龍,這次可是大事,關系到大漢運數。”他取下背上的行囊,露出里面的詔書一角。“我是奉天子詔書而來,還望子龍能助我一臂之力。”

  趙云看了詔書片刻,又看看劉備,側身相邀。“玄德,益德,憲和,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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