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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驚天秘密

  桃花心中似是空了一塊,細細疼痛起來,髻上的梅花珠釵沒插穩,滑落下來。

  她慌忙伸了手去接,卻是沒接住,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摔成兩半,發出清脆的裂響。她蹲身拾起它們,眼淚無端掉下來,落在斷釵之上,心內衍出一絲綿密的不安來。

  天氣越發炎熱,陽光將殿檐上的琉璃瓦照得錚光發亮,桃花端一碗冰鎮玫瑰露自御膳房徐徐走至元豐殿。

  殿內空曠涼爽,鎏金銅盆內放著幾塊化了一半的冰塊,透著絲絲涼意。日近午時,李華趴在御案上睡的正熟,林晚卻未候在一旁。

  殿內涼爽,桃花怕他著涼,欲上前給他披條薄被,殿門卻吱嘎一聲被人打開,進來一個穿孔雀翎服的人,眉目疏朗,身姿瘦削。

  桃花心內一慌,無端有些害怕被他看到,不由抽身躲入里閣,順著紗櫥上的孔隙往外看去。

  黃佩徐徐走至殿心,見了睡的正熟的李華,微有些發愣,未做多言,走至玉案旁,拿起桃花放在一側的絲緞薄被輕輕披在李華肩上,靜靜看著他。他神情卻不同于君臣間的恭敬,眉目間竟隱著幾許愛憐,良久,伸手輕撫一下李華的頭。

  桃花深覺詫異,不由合了嘴,卻忘了手中端著的玫瑰汁。碧玉清瓷碗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裂響。

  黃佩聽見聲響,側頭朝紗櫥看來,眼神凌厲似刀鋒一般。桃花慌忙背過身,屏了氣息,一顆心狂跳不已,再度回過身去時,已不見了黃佩蹤影。

  桃花蹲身慢慢拾起落于地上的青瓷碗片,心下沉浮不定。黃佩看李華之時如何會是那般神情,那樣的眼神她只在幼時爹的臉上看到過,莫非…

  她深深抽了口氣,又慌忙搖頭,卻是不可能。又忽而想起第一次在元豐殿前看到黃佩的情形來,只覺眼熟,方才站于李華身側之時,眉宇間的神氣竟是…

  指頭一痛,桃花回過神,低頭看去,卻是被瓷片割破了手。她怔怔望著指尖滲出的殷紅血珠,只覺心內一片風云翻涌。

  桃花打水洗了臉,解衣臥在床上。屋外蟬鳴煩密,卻是怎么也睡不著。她不由起身,往一側放置的香爐內扔了幾塊安神助睡的香片,香味漫在簡素的屋子里,鉆入鼻腔,思緒漸漸遲緩起來,合目沉沉睡了過去。

  冗長舒緩的一覺,感官遲頓麻木地察覺一不到周圍的任何異動。頰畔漫過一絲沁脾的涼爽,似指腹輕輕劃過。

  桃花心內隱隱有些不安,猛然睜開眼睛,迎上一雙淺色瞳仁,玉冠下的臉蒼白清俊,見她醒來,神色微怔,伸過來的手指頓在半空。

  “皇上如何在此,奴婢…”桃花慌忙起身想要見禮,胳膊卻被他按住。

  “你躺著便好。”李華沉聲道,面色沉郁,自一側的鏤空鎏銀小盒里沾了些膏液,涂在她右頰的疤上。

  “皇上…”她出聲,微有些不解。

  “這是白獺髓,用來修復疤痕的。再有上幾日,你這臉上疤就會瞧不見了。”李華淡淡道,神色并無起伏,卻如棉花般擊中心內最為柔軟的一處。

  桃花低頭隱去眼里的淚光。“奴婢不值皇上這般對待的。”

  “朕知道你不值。”李華合上鎏銀盒蓋,靜靜看著她,“你可打算將你這身上鞭痕的出處告訴朕了?”

  桃花心內一震,絞緊了身下軟被,沉吟不語。

  月光透過糊了新紗的窗欞灑進來,漫在一室的靜謐里,她在這長久的沉默里數著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細細考量是否應當將壓于心底多年的秘密告訴眼前這個清儒俊雅的男子。良久,心下一橫,仰頭看他。

  李華卻沉沉嘆了口氣,側開頭去,“桃花,不論何時,你總是信不過朕。”

  “皇上,奴婢…”

  “不必說了。”他揚手止住她,淺色瞳仁里有了一絲淡淡的疏離,“你若不愿,朕知道這事的原由便沒有意義。這白獺髓,一日一次,你自己記得擦便是。”他將縷空鎏銀小盒擱在一側的茶幾上,幾縷月光灑在他束發的白玉冠上,蜿蜒而下,映的一張臉如素石般清逸明澈。

  李華靜靜看著窗外細若弦勾一般的月牙,半晌,輕聲道:“你這里月色倒是很好,元豐殿中,卻是看不到這般景色。”

  桃花順了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殘月如勾,靜靜懸在古柏樹的上方,灑下漫天的銀輝來,似一匹游移浮動著的絲緞。她不禁脫口低吟道:“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闌干南斗鈄。”

  “今夜偏知暑氣驟,蟲聲新透綠窗紗。”他低聲和道,唇畔勾起一抹淺薄的笑意,指節輕叩在楠木桌上。

  “可還有皇上不知曉的詩詞么?”桃花含笑嗔他。

  “未可知。”他緩緩搖頭,眼里閃過一抹沉斂的笑意。

  “皇上不愛敘古,這詩的后半厥原是‘今夜偏知春氣暖,蟲聲新透綠窗紗’。”她搖頭道出李稷偏離之處。

  “今夜應景,應當編新才好。”他閉眼聽著屋外熱鬧繁密的蟬鳴,眉目清俊,姿態高雅。

  桃花無端想起黃佩沉郁的面孔來,這般看上去,竟與李華有幾分相像。合上眼,不敢再細想下去,一顆心卻似吸了水的棉花,慢慢沉了下去。

  夜風帶著夏日的暑氣拂在臉上,桃花壓下一腔繁雜的思緒緩緩睜開眼睛。卻見李華已走至身側,抬手拿銀勾擼滅她燃在香爐內的香片,抬看著她,淡淡道:“以后不要再用此種香片了,此香用多了傷身。”

  桃花緩緩點頭,李華抬頭看了看越發明澈的月色輕聲道:“不早了,朕明日還要早朝,你便歇著吧。”

  “奴婢恭送皇上。”桃花俯身恭敬道。

  李華不作多言,轉身欲走。

  夜風自窗外吹來,撩起他寬大的月白色云紋袍袖,背影瘦削似一株碧翠的修竹。

  桃花心內無端一痛,涌起一陣細密的空茫,綿密厚實的繞在心底,悶的似要窒息,卻是再抑制不住洶涌而至情感,兀的伸出手去,攥住他翩飛的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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