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皇上說要來嘗嘗烏飯麻糍的,怎么后來喝了杯茶就走了?莫非…”桃花看著園圃中的麥冬,愣愣地發呆,“對了,我該去準備下,不然明早來不及。”
錯過了飯點,桃花來到灶房只得胡亂找了點吃食裹腹,開始著手制作烏飯麻糍。
她先將早上采來的南燭嫩腦去梗,再去掉些不好的葉子。
“桃花你是在做什么啊?”墨菊不知怎地突然從桃花身后冒了出來,桃花嚇得手一抖嗦,差點把嫩腦都掉在地上。
桃花心中納悶不已:真是奇了怪了…為什么每次她來灶房總能碰到墨菊?雖然心中并不愿搭理墨菊,但她還是回答道:“我在準備做烏飯麻糍,娘娘囑咐過明早要吃。”
“哦…我能幫忙嗎?”墨菊歪著腦袋背著手站在桃花邊上,顯得自己對烏飯麻糍特別好奇。
桃花不禁嗤之以鼻,墨菊未免也太能裝了,明明很討厭她,偏偏還要湊得這般近。她倒要看看,這個墨菊究竟想做什么。
桃花并不去管墨菊,她把南燭嫩腦清洗后一股腦兒放進了藥碾子碾碎,再用紗布裹了這些南燭碎葉,放進盛著清水的碗里細細地擠壓著。
墨菊看見碗里紅綠色的汁液,皺著眉頭,嫌棄地說道:“這是什么啊,怪惡心的?你就拿這個給娘娘吃啊?”
桃花只顧自己手上忙活,并不搭理墨菊。
墨菊自討沒趣,嘟噥了句,轉身走了。
桃花見墨菊走了,倍感放松,“這人今天怪怪的,無事可做嗎?”她沒有細想,順手將淘洗干凈的糯米浸泡在南燭汁液里。
累了一天,桃花回偏殿后,未來得及同青蓮說說話,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夢里竟也雨聲潺潺,桃花像是住在溪邊,天天下雨,以為爹是因為下雨才不來接她。
“哎呀醒醒吧,你這頭小豬!”入眼是放大的一張俏生生的臉,桃花還沉浸在漫長等待的傷感中未回過神。
那張臉上有一雙秋水明眸,擔憂地看了她一眼,“你夢到什么了?哭得那般大聲,我還以為你怎地了…”
“是嗎?我竟哭了?”桃花摸了一把臉頰,滿手的淚水。
青蓮嗔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我欺負你了呢!”
“怎么會,大家都知道你我二人最是交好了。而且,論說欺負的話,也是我欺負你啊!”桃花哈了口氣,作勢要撓青蓮的癢癢。
青蓮笑著逃開,又想到什么似的,站在床鋪前叉著腰,懊惱地嘟著嘴抱怨道:“那趙公公又讓我替他漿洗衣服,這本該是墨菊的活,怎么就落在我頭上了?”
“哦,還有此事?趙公公不是被罰入掖庭宮了嗎?”桃花挑眉看著青蓮,臉上有一絲不悅。
青蓮憤憤然:“可不是嘛,如此落魄,竟還這么得寸進尺,也不知道他哪來的勇氣。我還同他拌了嘴,偏就不洗,氣死他。”
“有狗咬你,你怎就咬了回去?也不怕自個兒落得滿嘴毛?”桃花點著青蓮額頭,氣惱這個不爭氣的人兒。
青蓮委屈極了,“此事不說了。昨夜你回來這般晚,想必是做烏飯麻糍去了,現在可是做好了?”
“哎呀你不說我倒忘了,快走,晚了娘娘可是要怪罪的。”桃花拉著青蓮一路小跑到灶房,看到糯米都已被浸染成青黑色,桃花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幸好幸好,來得及。”
青蓮熟稔的升火,桃花將糯米放在籠屜里上鍋蒸熟,又在另一個灶洞里添了口大鍋,將糯米粉翻炒熟,撒在砧板上。
桃花忙得香汗溢滿額頭,青蓮絞了塊帕子替她擦著。
“你去把搗臼拿來,把糯米飯搗碎。”桃花一邊吩咐著青蓮,一邊手腳麻利地找出干果芝麻等。
桃花把搗好的烏飯麻糍攤在砧板上,搟成薄餅,撒了一眾餡料后仔細的卷起,切成一段段擺在銀盤里,又撒上熟糯米粉。
青蓮看著賣相極好的烏飯麻糍,饞的口水直流,“能讓我嘗一個嗎?”
“砧板上還有一卷呢,你給我留些。”桃花看著這個饞貓,哭笑不得,“別吃多了,小心積食。”
“好啦我知道啦,你快送去給娘娘吧。”青蓮推著桃花,催促著她快去快回。
桃花端著盤子走到長寧殿時,迎面碰上墨菊。她也懶得打招呼,點個頭算是問候過了。
墨菊并不惱怒,臉上意味不明的微笑一晃而過。桃花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未及細想,便來到了殿中。
張夫人半臥在美人榻上,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時而眉頭緊皺,時而又傻笑不已,時而憂愁不斷。
“娘娘,您要的小吃做好了。”桃花看了一會兒,見張夫人并沒有理睬自己的意思,輕聲提醒道。
張夫人并不起身,怏怏地臥在那兒,“你放那便好。”
“是。”夫人今天怎么怪怪的?桃花好奇地打量著張夫人,好像與往日也并無不同之處啊…
算了,先回去和青蓮一同嘗嘗烏飯麻糍吧,主子的事哪容她們這些下人猜想呢。“娘娘,桃花先行告退。”桃花轉身欲走。
“站住。”張夫人坐起身來,雙頰飄起兩抹可疑的飛霞,扭捏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聽霍兒說你會些醫術?”
霍哥哥是怎么知道的?好似自己從未對他說起過…桃花不知張夫人意欲何為,只開口道:“奴婢只會普通些的診脈和采藥,并不會醫術。若是娘娘感覺哪里不妥,還是早些請太醫院的院士來看看吧。”
“無妨,本宮就是想讓你診下脈。”張夫人將一只袖口略微卷起,露出一截皓白藕臂。
見到張夫人執意讓自己診脈,桃花不再推脫,坐在張夫人旁邊仔細地號脈。
張夫人的脈形充實圓滑而脈勢有力。切脈時,可觸到脈跳流利而不澀滯,指下有“如盤走珠”之圓滑感覺。
“恭喜夫人,喜得龍嗣。”桃花面露喜色,站起身恭祝張夫人。
張夫人并不吃驚,“我自個兒也已猜到,葵水有七七之數未來,我又不敢請太醫來看,怕田貴妃知道后會對我腹中胎兒不利。”她嘆了一口氣,神情有些落寞。
“這皇宮中有多少見不得光的事,之前沒有腹中的孩兒,”張夫人眼露慈愛地撫了撫肚子,“我倒還是想同田貴妃爭爭看的。可如今…我什么都不想爭了,只求腹中胎兒平安即可。”
桃花心中微涼,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來安慰張夫人。或許所有的女子,在進入那深宮之前或許都有著一樣的期望。她們期望將來遇見一個人,兩個人相愛相守,白首不離。然而,一道宮門,幾許深墻,將她們最初對對愛人的憧憬換成了泡影。
自古以來,歷代皇帝都是愛江山更愛美人,后宮佳麗三千,卻很少聽說有哪一位皇帝一生終愛一個女人的。當初天真爛漫的她們逐漸喪失了那顆純真的心,一腔的愛意也從男人那寄托到了孩子的身上,正如張夫人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