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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得罪夫人

  “皇上駕到!”門口的小太監大聲通報。

  張夫人正在殿中倚著美人榻,拿干饅頭逗一只綠頭鸚哥兒玩。

  聽見皇上親臨長寧殿,張夫人心中一喜,忙站起身,差點打翻了鸚哥兒落腳的鳥架,“皇上今日怎么得空來了長寧殿?”

  “正巧路過,便進來看看你。”李華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著謊。

  張夫人果然喜上眉梢,臉上飄起淡淡的紅暈,和跟在后頭的桃花吩咐道:“桃花還不快奉茶。”

  “是。”桃花先用竹夾將茶餅取出,放在火上炙烤,之后儲放于紙囊中,以保存茶香不外泄。

  等到餅茶冷卻之后,她將其放入碾中磨成粉末,接著用羅來篩濾茶末,篩下來的粉末盛于合內。先注水于鍑內,然后放置于風爐上煮沸。

  桃花見燒水出現“魚目”氣泡、“微有聲”,便加入適當分量的鹽花來調味。

  不一會兒,鍑邊水泡像泉涌般上沖,桃花用勺子取出一瓢沸水放在一旁,一面以竹夾在鍑中心循環攪動,并用則量好茶末倒入鍑中心。

  等待片刻,茶湯如奔濤濺沫,桃花將先前取出的第二沸倒入沸水中止沸,使水停止滾沸,培育出湯花。

  茶已烹煮完畢,桃花將煮好的茶分酌于碗中。

  幾杯素茶放在雕花梨花木桌上,李華淺嘗一口,合上眼睛,整張臉浸在茶霧中。

  指甲灰暗,腳步虛浮,皇上定有不足之癥,桃花心下思量。

  李華再嘗了一口,“好茶需用好水烹煮,水以山水為上,江水為中,井水為下。你這是用的山水?”

  “正是翠羅山的溪水。”桃花心中微微詫異,看來皇上對茶道研究蠻透徹的。

  李華淺呷一口,復又說道:“素瓷雪色縹沫香,何如諸仙瓊蕊漿。你煎的是剡溪茗。”他睜開眼看的卻是桃花。

  “皇上很會品茶。”張夫人溫和地陪笑,看向桃花的眼神中卻帶著些異樣。

  桃花這般聰明伶俐的人哪能不知道夫人的心思,她忙低首道:“皇上方才說要吃奴婢同青蓮制作的烏飯麻糍,奴婢這就去準備。”

  “此小吃就留著下次再品嘗罷,朕還有些雜事要處理,先走了。”他站起身,閉眼沉思了一會,淺淺笑了,轉身向張夫人道:“你這里的茶很好,朕日后定當過來常品。”

  張夫人巧笑嫣然:“皇上喜歡,嬪妾心喜。”

  李華不再多說,臨出門前又看了眼桃花,轉身就走了。

  張夫人在門口依依不舍,目送李華走遠,“嬪妾恭送皇上。”

  “奴婢恭送皇上。”桃花躬身,心下隱隱有些不安。青蓮也在旁躬身相送,全程并無一句話。

  再抬頭時,桃花只見張夫人攥緊了手指,怒目圓睜的看著自己,“本宮好心留你,你竟一心想高攀!”

  “奴婢不敢。”桃花站的筆直,不亢不卑地回答。

  張夫人猛拍了一下桌子,“跪下。”

  桃花穩穩的跪下去,上半身筆直,臉上并無驚色。

  青蓮雖是有些害怕,心中卻有著一絲小慶幸,若是桃花被夫人責罰,那她就再無與皇上接觸的機會了。為此,青蓮只靜靜站在張夫人一旁,并不替桃花多言語。

  “桃花啊,你好的很!當初我看你可憐,才收留的你,卻不知你是這般不知廉恥的下作狐媚子,一心撿著高枝飛。我這里還容不得你了是嗎?如若這樣,我現在立馬替你尋一個好去處。”

  張夫人胸脯劇烈的起伏著,脖子上的青筋也明顯可見,她咬牙切齒,像是恨不得生吞了桃花。

  桃花的臉上似古井般平靜,并未因張夫人的責難而起一絲波瀾,“奴婢并沒有想攀龍附鳳,只不過在翠羅山替夫人摘南燭嫩腦時偶遇了皇上,皇上好奇問了幾句閑散話而已。”

  “自己倒招了出來。”張夫人斜睨著眼,內中的氣并未消停。

  青蓮替張夫人捶著肩,柔聲安慰道:“娘娘,桃花想來也不是有意的。桃花你快向娘娘認個錯罷。”

  “奴婢只是在回答娘娘心中的疑惑。”桃花臉上全無悔改之意。她做錯的事自然是會認的,沒做錯的事也是定不會認的。

  張夫人朝青蓮喊道:“口齒伶俐,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幾時,叫內侍省的人來。”

  “娘娘自是不會叫人來拿奴婢的。”桃花定定地看著張夫人,甚是篤定,“如若皇上常來,娘娘不是正好多了侍寢的機會嗎?也可早日懷上龍嗣。”

  “莫非你也想伺候…”張夫人拿手指著桃花,氣的說不出話來。

  桃花俯下身,重重的磕了個頭,“奴婢只想在長寧殿中安心侍奉娘娘。”

  “出去,給我滾出去!”張夫人抄起桌上的素杯狠狠砸在桃花身旁,頓時碎屑橫飛,桃花并不躲閃,任憑碎屑劃過手上嬌嫩的皮膚。

  桃花起身恭敬地行了個肅拜之禮,“望娘娘息怒,奴婢先行告退。”

  桃花心中很是憋悶,回到偏殿的床鋪下拿醫書時才發現,自己的手上早已是鮮血淋漓。她往傷口處抹了點蘆薈膏,一息便止了血。

  桃花坐在床鋪上呆呆地出神,她進宮唯一目地,那便是接近當朝皇上替爹查清冤案。今日邁進了一大步,她應當感到的是欣喜,可為何心下卻沉浮不定?只因為皇上是李公子,讓她不忍下手?

  如今,她該怎么辦?在這,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更別說能替自己出主意的人了…

  天氣漸漸暗下去,桃花正準備起身去用膳。青蓮卻在這時走進來,坐在桌旁,愣愣地看著窗外的宮燈出神,半晌才轉頭問她:“桃花,你說我的歌唱的好不好?”

  “連皇上都夸贊,自然是好的。”桃花看到青蓮嬌羞的模樣,知道少女懷春的心思。

  青蓮抿嘴微笑,又想到什么,有些遲疑的看著桃花,“皇上…似乎更注意你些呢。”

  “怎么會?”桃花起身往銅盆里倒了熱水,絞了條帕子,慢慢的擦掉臉上的珍珠膏液,狹長的淺粉色的淡疤露出來。她幽幽道:“這般丑的人兒,皇上也會注意嗎?”

  青蓮并不看她,低垂著頭,眼里閃過些微的同情,桃花臉上的疤,自己是知道的,如今是戳中了桃花的心事了,“這疤,不能用藥治好了么?或許…”

  “慢慢會淡些吧。那也要許久。”桃花闔門出去,并不著急去用膳。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多到讓她有種飽腹感,連腹中的饑餓都蕩然無存,亦對自己的生活感到一種束手無力。

  桃花站在偏殿前的古柏下,望著東邊輕勻如絹的浮云簇擁著盈盈的皓月冉冉上升,清輝把周圍映成一輪彩色的光圈,有深而淺,若有若無。

  桃花望著這輪圓月怔怔地發呆。她想起去年中秋,爹那番扎心的囑托,不禁伸手撫上自己的脖頸,指尖觸到了貼身帶著的白玉佩。

  “爹,等我。”陸家的冤情還未得到昭雪,爹的罪名還未得到洗脫,她要振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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