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房間內的油燭怎么總是熄火?窗外風太大了嗎?”
充滿疑惑的聲音從黑暗房間外傳來,緊接著輕手輕腳的步伐臨近,然后過了幾秒鐘,微弱的燭光再次綻放而出。
“也許是油脂有問題。下次我去諾格羅德會仔細問問那個賣我油燭的小矮人。”
一道略顯嘶啞的聲音從門口響起。聽起來似乎很正常,但夏爾隱隱能夠從這聲音當中聽出一股心虛的情緒。
他因此撇了撇嘴。
這位名義上的精靈父親在心虛什么,夏爾其實是知道的——估計這廝以為燭火熄滅是因為他豢養的那幾只幽靈仆從呢。
沒錯,幽靈仆從。
這座位于幽暗森林當中,建造在一處不起眼林間丘陵下的精致房屋內,除了女主人阿瑞蒂爾以及男主人埃歐爾外,其實還有好幾個飄來飄去的鬼魂。
曾經時常與這種東西接觸的夏爾在“出生”后沒多久就發現了這點,因為那幾個鬼魂隔三差五就從他身旁飄過,目光陰沉沉的。
不過這屬于“種族特性”,他倒是沒感覺有什么惡意。
然而對此,這里的女主人阿瑞蒂爾似乎毫不知情。
主要是那些鬼魂無形無相,常人不可見。而夏爾雖說此刻能力變得很莫名其妙,但他身具的另外一種能力對發現這些無形生命卻有所擅長,所以才能發現的到。
不過經過夏爾暗暗觀察,他覺得這位叫做阿瑞蒂爾的便宜母親性格爺著實有點大大咧咧就是了。
這在他看來比較奇怪。
因為他感覺自己當前所投胎的精靈族目光敏銳,對于所處環境各種細節問題應該不會有太忽視才對。
當然,這個觀點也不一定正確,因為此地好像很偏僻,出生自現在,他只看到過兩位精靈,也就是他現在的父母。
時間轉瞬即逝,又過了大約一個禮拜。
清脆敲打聲從門外響起,那是精靈鑄劍師埃歐爾又一次開始工作。
除了日常準備各項餐點以及每天早上起床吹吹笛子,晚上休息前練練劍外(精靈族負責做飯的是男性精靈),他整個生活基本上都處于叮叮當當的打鐵當中。
而他的妻子阿瑞蒂爾以往日常不清楚,但現在主要任務則是教導夏爾一些基本能力。
比方說講話。
輕柔腳聲步緩緩靠近而來,聽到動靜夏爾不過稍一轉頭,一幅美麗白皙的面龐就從搖籃側面探了過來,那雙灰色眼眸看向夏爾時仍舊充滿喜悅,一如曾經第一次相見時那樣。
夏爾見此皺了皺眉,頗感麻煩,然后他就被無甚抵抗之力的抱了起來。
盡管暗地里已經能夠走路了,但他眼下受限于身體原因,可不敢脫離這間房子或者脫離這兩個精靈——誰知道外面有什么危險?
“真是可愛的小家伙,在剛多林時我可從沒見過比你更可愛的哦,我摯愛的小羅米安。”
尖耳朵白袍女精靈親昵的與夏爾碰了碰額頭,然后就抱著他坐在房屋窗口處一張木質藤椅之上,沐浴窗外揮灑而來的淡淡微光,邊拍著夏爾襁褓邊開始了一番喃喃自語。
“羅米安,我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夠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媽媽送給你的這個名字。當然這只是我私人的贈名,正式名字還需要你父親給你起呢,也不知道他會給你起什么樣的名…對了,如果你聽得懂,千萬別在你父親面前說這個名字,他很小氣,不準我說昆雅語的。”
說到這里,這位平時看起來無憂無慮的女精靈蹙眉片刻,隨后憂郁的嘆了口氣,“也不清楚伊綴爾現在怎么樣了,她性格不太合群,在剛多林也沒幾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知道嗎小羅米安,當初我們在維林諾的時候,你那位表姐其實很開朗呢。”
喃喃聲音充滿對往昔的追憶。這位懷抱夏爾的白袍女精靈內心似乎有所觸動。
于是身處于對方懷中的夏爾腦海中就倏然浮現出一幅朦朧的畫面——
狂躁的暴風雪遮蔽天地如同白幕,一條長長的,由無數穿著厚厚斗篷的精靈隊伍拄著拐杖謹慎行走在一處寒風密布,毫無道路可言的冰封平原上。
一位長發披肩,身姿修長的男性精靈行走在最前面,在他后面則是基本被白雪覆蓋全身的兩位女精靈。
艱難前行間,身體緊挨著的兩位女精靈突然被腳下一空,繼而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充斥天地的鵝毛大雪當中,最前方那位男精靈聽到響動慌忙彎腰救援,但卻只救下了其中之一,另一位則緩緩沉入冰層下那深邃而又冰冷的海水深處…
畫面到此緩緩消散而去。
仰頭望著那似乎同時收斂情緒的女精靈,夏爾眨了眨眼。
這就是他此刻擁有的另一個能力。
只要與目標接觸,或者在目標附近,那么如果對方正在思考一種印象深刻的畫面或者情緒激動的話,他就能夠感受且感知得到。
這能力可以讓他更快速的學習精靈族的語言與習俗等等。然而仔細想想,這又能有什么作用?
甚至都還沒有他操控影子的能力有用。
不過優點倒也不是沒有,比方說發動這種能力完全沒有任何難度,這點就連掌控影子也一樣——那是本能,就如同正常人抬腿伸胳膊。
同時,隨著他誕生后一天天的成長,夏爾感覺到自己這兩種能力也伴隨著他身體的發育而不斷增強著。
然而未來能夠變化成什么模樣,其實也還不能確定。
“可惜我感受不到自己靈體存在,不然還能夠重新學習魔法…”
這個念頭讓他頗感遺憾。
此次重生讓他擁有的一切統統消失不見,就算是身體當中最基本的靈性力量也同樣沒有了。此刻夏爾與他記憶當中的普通人一樣,閉上眼睛可感受不到那種特殊的黑暗空間了。
他同樣也察覺不到任何靈性存在。
同樣還包括體內的太陽七芒星,簡陋的天堂地獄,手上一直存在著的冰火戒指等等。
顯然這些東西也都跟著被“燒”沒了。
那么它們是真的消散一空,還是化作了其他什么的養料?
正當夏爾沉浸在自身思緒當中時,抱著他的女精靈正在給他重復不斷的念叨著精靈語,以期他能熟悉繼而將之學會。
這次與她剛剛自言自語的語言并不一致,是一種風格相似的,但單詞語法基本不同的另一種語言。
如果夏爾能夠對此深入了解一下的話,他就會知曉這種語言是灰精靈族的辛達語,是中土通用語,不只是精靈,人類、矮人在外面時也都說這種語言。
而剛剛女精靈阿瑞蒂爾說的那種語言卻是諾多族從西方世界帶回來的昆雅語,兩種語言起源相同,卻因為漫長時間流逝而一分為二。
“希望我的兒子能夠在半歲之前學會走路,然后我就能開始教他唱歌跳舞了。”
阿瑞蒂爾的喃喃聲充滿期待。這在人類聽起來顯然是一種很恐怖的事情,然而她現在說起來卻充滿了自信。
只是緊接著,門口處就傳來一句反駁聲。
“跳舞有什么用?只有練劍才能在遇到危險時保護自己。”
放眼看去,夏爾當前的便宜父親埃歐爾正用抹布擦拭著略顯粗糙的雙手,踏步走入房中。
他是一個同樣黑發灰眸,但身板卻略顯佝僂的英俊男精靈,五官稍顯陰沉,舉止卻充滿凌厲感。
看了看妻子懷中正側頭望著他的小孩后,埃歐爾嘴角露出一抹青澀而又僵硬的笑容——他平時不怎么笑。
但緊接著這種發自內心的笑容就消失不見了。因為坐在窗口的阿瑞蒂爾說了一句話。
“我希望能帶著我們的兒子回剛多林一次,我想讓他舅舅圖爾鞏看看他。”
這話讓埃歐爾臉色迅速一沉。
“我不準許你回剛多林,更不會讓你帶著我的子嗣回去!”
話音落下,屋舍內本該溫馨的氣氛倏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