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原本璀璨星空莫名轉變成了深沉的灰暗。
周圍一切都是灰撲撲的,仿佛失去所有顏色。
漫步走在這戰場般的地方,夏爾東張西望。
他感覺他在做夢,但好像又不是夢。
周遭與蘇醒時所見場面完全不同。
插在死人堆中的殘破戰旗,隨莫名而來的微風微微飄蕩。
三兩堆積著的尸體,眼睛睜大互相瞪視。
尸體堆當中,有的喉嚨被割開,仍舊向外流淌著黑色血液。
有的胸口插著暗淡的木質長矛,一雙發黑的臟手怎么向外拔也拔不出去。
有的缺胳膊少腿,正抱著掉落在旁邊的斷肢痛苦哀嚎。
有的干脆腦袋搬家,無頭尸體“茫然四顧”,而尸堆中的腦袋則眼珠子亂動。
在夏爾路過時,它們都恍如未聞,用一種類似蚊蠅嗡嗡的竊竊聲響語調急促地嘟嘟囔囔。
“該死的北方人,他們把我眼睛踩碎了!”
“這血為啥是黑色的?為啥是黑色的?這心好像也是黑色的?真奇怪…”
“腦袋呢?我腦袋跑哪去了?”一顆斷頭注視著不遠處茫然坐在地面的無頭尸體,神色慌張。
“死人的世界?”
對于這里,夏爾最終得出這種結論。
回想之前情況,離開君臨第一天,趕路時安營扎寨,他開始研究手心那特殊圖案,結果一不小心似乎睡了過去。
然后再醒來,眼前一切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他變成了一個散發著淡淡金色熒光之人,而那神奇權杖也不知不覺握在手中。
看了眼手心,光潔白皙,什么都沒有。反而額頭處似乎有些異常,他抬手撫摸著,卻沒什么發現。
這地方也沒有鏡子之類的,以至于夏爾沒辦法看清他此時真正模樣。
夜晚營地寂靜,他看到一位位士兵熟睡在各自營帳當中呼嚕震天響,他看到一個個值班崗哨在崗位上忍不住打瞌睡,他還看到史塔克夜不能寐翻來覆去的模樣,時不時還喃喃自語幾句——平時可見不到北境公爵這種情形。
這種狀態下,原本應該是堅韌無比的營帳,此時完全阻擋不住他的腳步。
他仍舊是自己“蘇醒”時模樣,身披斗篷,握著權杖,除了全身發光外沒什么不同,可所有人卻已經看不見他了。
而他卻能夠看到旁人看不到的東西。
營地內部看起來很正常,可一走到營地之外,眼前一切都大為不同。
空曠的灰色荒野,凌亂的戰場,遍地死尸堆積…這些都是什么?靈魂?靈魂世界?
可靈魂不是24小時之后就會消散的嗎?
最近這里可沒聽說有戰爭出現…
夏爾暗暗奇怪著,一個沒忍住,他伸手觸碰了一位跪在一具尸體旁,低頭嘀嘀咕咕之人。
被人捅了一指頭,這位少了半邊腦袋的家伙轉過頭來時本還一臉猙獰,結果見到夏爾后表情陷入呆滯,最終漸漸露出一抹驚恐。
“媽媽救我,鬼啊!”
它扯著嗓子飛奔而逃,只是跑了沒幾步路,身體就倏然化作灰色煙霧消散一空。
看著這場面,夏爾內心充滿了驚奇。
頭頂的天空是灰暗的,純粹的灰,失去所有顏色的灰。
而在四周,隱隱卻又有著其他色彩。
向君臨方向望去,那晦澀天空下有大量綠意繚繞。
向北方望去,天際那深沉的黑藍色隱含一抹死寂之感。
東邊天空大片青色翻涌,只是并不算大,反而縮成一團,以及南方翡翠色的樹林虛影,隱隱約約閃閃爍爍。
這些顏色似乎隱藏著什么深層次含義,只是夏爾連目前他所處的狀態都還沒搞懂,就更不可能知曉這些了,他只是將這一切深深記在腦海,以免醒來后想不起來。
然而,就在夏爾努力觀察之際,手中權杖倏然抖動了起來,伴隨著的,還有一道隱約哀求呼喊。
“祈求天上諸神救救我!”
“救救我吧!”
“救我!”
“救…”
在這也能聽到祈禱聲?夏爾不由東張西望。
這種聲音他在跳蚤窩時可不少見,所以對此他并不慌張。
可是,人在哪?
周圍一片荒野,根本沒有女性存在,營地內也一片安靜,所有人都陷入沉睡。
所以,人在哪?
夏爾皺眉。
不過似乎用不著他用“肉眼”多找什么,因為就在這聲音愈發微弱,卻又越來越凄慘之際,手中權杖倏然散發出一陣七彩之光。
光芒于權杖通體浮現,順著胳膊漸漸籠罩他全身上下,最終,七彩混合他體表淡淡熒光,全部變成金色,而就當金色光芒圓融并愈發耀眼之際——轟的一聲,他整個人如火焰般燃起消散一空。
位于北方一座村落,常人不可見的金色火焰轟然浮現,猛烈燃燒間,夏爾身影顯露而出。
舉目望去,周遭同樣是灰暗世界,只是相對于之前,這里的場景倒不是戰場,而是一處村落,一處正造掠奪的村落!
茅草屋被烈火點燃、鮮紅血液于泥土地面聚集成泊,士兵猙獰大笑、牲畜驚慌大叫…
在他來到這后,那股呼喚他的聲音就漸漸微弱,乃至完全消失了。夏爾覺得既然自己是被那聲音“召喚”而來的,那應該就在附近。
所以他開始行走在周遭仔細尋找,事實上這很簡單。
拐了個彎,他就見到了呼喚自己的那個人。
已經死亡之人。
“有好東西就應該讓主子先享用,你這蠢東西,再吵鬧,小心我拿你喂狗!”
年輕的聲音稍喘著氣,順著風聲隱約傳入耳中。
抬眼看去,一位正在進行某種特殊運動的身影隨之映入眼簾。
他身下是一位“昏迷”的女子,而身旁則是一個穿著邋遢的,正在原地焦急走來走去的駝背男子。
而在駝背男子身旁,一個相貌與昏迷女子一模一樣的年輕女性衣衫裸露的蹲在那,充滿怨毒的視線緊盯著眼前喘著粗氣的貴族青年。
對此,青年渾然未覺。
那是一位胸前紋著剝皮人圖案的年輕貴族,衣衫華貴,打扮考究。這圖案很眼熟,稍一打量,夏爾就認出這是恐怖堡波頓家族的家徽。
那位陪了他好一陣子的盧斯.波頓家的家徽。
只是夏爾卻沒有絲毫見親切之感。
眼前場面令人發指,怒氣逐漸升騰,夏爾隨之踏步走上前去用力一揮,然而權杖卻直接略過青年的身體掃了一空。
他才恍然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觸碰到這些“活人”。
于是他轉頭看了看腳邊滿臉怨毒的女性。她似乎沒有發覺自己的到來,一直眨都不眨眼的盯著致她于死地的那人臉頰,似乎要死死將之牢記在心底。
“她渴望復仇。”夏爾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另一個念頭則是“她呼喚的我。”
“我應該幫她達成愿望。”
這個念頭出現的莫名其妙,只是對于眼前一切,夏爾卻并未有拒絕的心思。
可是,怎么幫?
低頭打量著周圍,又掃視著自身。他漸漸有所明悟。
靈性?
是的,靈性。
我現在似乎就處于靈體狀態!
那么…
既然是靈性之體,那么能不能直接施展法術呢?
沒人教他,但夏爾卻覺得這應當沒問題,因為平時施法他仰仗的本就是靈性。而現在,沒有了肉身,似乎沒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有靈性,卻沒有應對的吊墜,能夠施法嗎?
該怎么做?
該怎么做?
不斷回想著這些,手中權杖漸漸浮現一抹七彩光華,那似乎因夏爾心思而出現的東西令他恍然驚覺。
看了眼手中權杖,他隱隱有種感覺。
似乎這七彩之光能夠讓他做到任何想要做的事情…
于是他開口說道:“骷髏吊墜”。
“話音”落下,七彩閃爍,似曾相識的吊墜就倏然出現在在了他空著的右手當中。
這讓他臉色有些凝固。
感覺是一回事,真正做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憑空創造東西似乎只在于神話傳說當中出現,可現在,他這個人類卻做到了。
“難道我是神?”
“不對,權杖是神?”
暗暗驚奇間,周遭吵鬧環境令他沒心思細想,眼見吊墜有了,他不由低頭看向腳邊女子。
“你渴望親自復仇嗎?”
沒有回應,似乎這位除了緊盯著仇人外就不會干別的了,只是用不著回應,夏爾已然知曉該怎么做。
于是陰森咒語于口中開闔而出,灰色之風拂過腳邊之“人”,那女性靈體表情迅速呆滯,隨后就見它慢吞吞的爬向自己生前身體,并癱倒融入其中。
與此同時,青年突然抬頭看了看四周,一臉納悶。
“起風了?”
他喃喃著,卻沒發現有什么異常,于是將之拋之腦后,專心干起眼前事。
一旁邋遢男子可沒他這么敏銳,而是一直專注于眼下主子所干的事情,見他有所停歇,不由急聲催促。
“大人,快,快,快!”
“滾開,你這臭佬,你竟然敢詛咒我?”
青年邊說邊超對方吐口水,然而正當他稍微停止,卻突然感覺女人有所異動。
“沒死透?該死的婊子!”
他暗罵一聲,正打算伸手將她再度掐死,身下人面頰突然裂開,隨后,血淋淋頭骨掙脫而出,那雙空洞的血腥雙眼緊緊盯著他,某些血肉組織仍舊掛在眼眶,泛著陣陣腥臭氣息。
“啊——!”
青年被嚇得屁滾尿流,連褲子都沒提的倉惶逃竄。
他身旁那位邋遢男尖叫著比他跑的還要快,只是沒跑幾步,就被青年拉扯了一把,于是他被迫殿后,繼而被枯骨迅速攆上。
夏爾注視這一切,余光看到村落其他尸體存在,于是正想再次呼喚幾具骸骨來個包圍戰,結果一聲突如其來的號角卻令他全身上下猛然一個抖動,金色火焰霎時燃起。
他最后只來得及看了眼號角聲傳來的方向,身體就因那燃起的火焰而消失殆盡。
同一時間,位于君臨城外一天路程的某處營帳內,床榻上的夏爾猛然睜開雙眼。
注視著眼前恢復如常的帳篷,回想之前種種離奇遭遇,他神色略顯恍惚。
沒看錯的話,那是人魚握叉旗幟?
北境曼德勒家族的人魚握叉旗幟?
曼德勒家族的軍隊,除了這座營地外,就只有一個地方存在了…
他剛剛在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