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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七章 眉毛

  兵部來的人當中,最為難的就是右侍郎孫壽光了。

  他是霍江的學生,雖然只是座師,可也是正兒八經遞過帖子拜師的。正是因為這個,直到現在還有人認為他是太后黨。

  他雖然素知霍炎性情有些乖張,可是他和所有人的人都以為霍炎會站在他們這一邊,同仇敵愾。當年展懷綁架霍炎的事,連皇帝都曾過問。

  霍炎和展懷之間有怨,雖稱不上不共戴天,但也足能令霍炎銘記于心了。

  可是霍炎卻出人意料,與五軍都督府的兩人一起,站到了他的對立面。

  且,若只有五軍都督府的兩人倒也罷了,那兩人一心只想早回京城,他們更多的只是推卸責任而已。

  但是多了霍炎就不同了。霍炎既能引章據典,也能胡攪蠻纏,最重要的是,他還能挑撥離間,如今兵部來的五個人,除了兩個重傷未愈的以外,其余三個人便是三個心思,宛如一盤散沙。

  袁為是武狀元出身,他的兄長袁方是展懷的手下,可想而知,鄒閣老之所以派袁為過來,就是做給世人看的,以示所查結果公正嚴謹。看看吧,袁為是與展懷有關系的,他也參與調察,難道你們還能說我兵部只手遮天,給展懷羅列罪狀嗎?

  正是由于這個原因,孫壽光從開始時就把袁為當成了擺設,而袁為也以實際行動履行了做為擺設的義務,遇事從不表態,做事從不主動。

  可即便如此,穩如松的袁為還是沒能承受住霍炎的挑撥,霍炎挑撥離間從不偷偷摸摸,他是在眾目睽睽下,理所當然,昂首挺胸做他的攪屎棍子。

  袁為裝病了。

  堂堂武狀元,宛如病嬌,三天沒有下床了。

  另一個是劉輝,他是次輔趙旭的女婿。

  得知鄒閣老也派了劉輝來宣府,孫壽光長長松了一口氣。

  劉輝雖然官職不高,但是有了趙旭的這層關系,若是出了差錯,盡可能地推到他的身上,自會有趙旭來收拾爛攤子。

  且,這樣一來,鄒閣老在內閣內便又拉了一位同盟。

  比起鄒閣老,趙旭無論資格還是背景,都要強上許多。

  這是劉輝第一次出京辦差,初到宣府時,劉輝義氣風發,干勁十足,恨不得立刻就把展懷拉下馬。

  可如今劉輝被霍炎挑撥得連給兵部的簡報,都不肯簽名蓋章。

  問他為何,劉輝的回答也能把人氣死:“出京之時,岳丈大人再三叮嚀,我年紀輕,資歷淺,萬事不要強出頭,只要跟在孫侍郎后面,從抄抄寫寫開始,多學多看。”

  嗯,已是五品京官的劉輝,此番來宣府,是來當學生的。

  每天的爭吵,從三對三,漸漸變成一對三。

  孫壽光很累,不只是心累,而且全身上下無處不累。

  他是堂堂三品大員,每天卻要像個潑婦似的和人斗嘴,其中有一個還是年方十九的少年。

  直到有一天,他再次要求問詢宣撫總兵府的幾個人時,事情終于爆發了。

  展懷忽然走了進來!

  孫壽光大吃一驚,展懷不是在京城嗎?聽說他一直磨蹭著不肯對任上,為何卻又忽然出現在宣撫?

  “展總兵,怎么會是你?”孫壽光驚怔一刻,緩緩問道。

  展懷輕笑:“孫侍郎不辭勞苦來此,全是因為本將軍,本將軍來看望孫侍郎,以表感激之心,有何不可嗎?”

  孫壽光哈哈大笑:“展總兵,你怎么忘了,這里是宣撫,是九邊重地,你身邊榆林兼陜西總兵,沒有圣命,你是不能來的,否則便是欺君之罪,是意圖謀逆!”

  說到最后,孫壽光再無笑意,聲色俱厲。

  展懷冷冷一笑:“既然孫侍郎已經給本將軍定罪了,那么本將軍也不怕再加一條,還請孫侍郎在欺君之罪、意圖謀逆后面,再加一個殺害朝廷命官!”

  聞言,孫壽光全身一顫,他怒吼:“展懷,你要做甚?”

  展懷刷的一聲抽出佩刀,一刀揮出,孫壽光面前的茶案便被齊刷刷劈成兩半。

  孫壽光倒吸一口涼氣,兵部先前來的那兩個人如今還躺在炕上,那所謂的土匪,十之八、九是展懷的人。

  展懷不是第一次意圖殺害朝廷命官了,他已經做過一次,難道不能再說第二次?

  孫壽光只覺背脊生寒,展懷的刀不是砍在桌子上,而是砍在他的心里。

  “展總兵,這是抄家滅門的大罪,還請慎重為之!”孫壽光強自按捺心中的恐懼,冷冷地說道。

  展懷微笑:“我們展家難道還怕死嗎?孫侍郎,你認為呢?”

  這百多年來,展家死過多少人,恐怕展家自己說不清了。這樣的人家,還怕什么抄家滅門,再說放眼朝野上下,又有誰敢到福建閩國公府抄家的?那不是活膩了嗎?無論是誰去,都是有去無回。

  “展總兵,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你......”

  沒等孫壽光把話說完,展懷便開口打斷:“既是奉命行事,那么如果我不給你留點記號,孫侍郎就不能回京交差,那么,為了侍郎大人好,我就不客氣了。”

  孫壽光還在仔細琢磨展懷話中的玄機,那柄大刀便貼到了他的臉上。

  涼嗖嗖的,他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展懷該不是要殺他吧?

  “你,你,你要做什么?”孫壽光語無倫次。

  展懷噗的笑了,他上前一步,湊到孫壽光耳畔,道:“無妨,我會輕點兒。”

  說著,他的刀微微上揚,孫壽光只覺一陣天昏地轉,噗通倒地,昏死過去。

  展懷收起佩刀,嘆了一口氣:“就這膽量,也敢來對付我?笑話!”

  立刻,有人把孫壽光抬了出去。

  過了好一會兒,孫壽光才睜開眼睛。

  剛才發生的那一切歷歷在目,展懷是來真的了。

  他遲疑地摸摸自己的臉,還好,展懷沒有在他的臉上劃幾刀,萬幸。

  可是,他的眉毛呢?

  孫壽光反反復復回憶了幾次,沒有錯了,他的眉毛是被展懷剃掉的。

  “展懷,你好大膽子!”

  孫壽光氣得發抖,他要立刻把展懷在宣撫的事情上奏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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