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霍柔風想把小胡子拽下來,可是剛剛一拽就疼得她直咧嘴。
“不要硬拽,來,我給你揭。”
展懷把霍柔風的手從唇上拿下來,他看了看霍柔風的胡子,從身上摸出一方帕子,蘸了茶水,一點一點,輕輕地把胡子從她的唇上掀了下來。
他比霍柔風高出半頭,從他的角度,剛好看到霍柔風唇瓣間的弧度。霍柔風不是櫻桃小口,她的上唇如同紅菱,下唇圓潤略厚,沒有抹口脂,就是自然的顏色,嬌艷水潤。
展懷把目光從霍柔風的雙唇上移開,他用那方帕子把揭下來的小胡子包好,遞給霍柔風:“收起來,免得下次用的時候找不到。”
“嗯。”霍柔風答應著,眸子落到那方帕子上,她看到帕子上繡了一個字,仔細一看,是個“展”字。
“這是我娘給繡的,我們兄弟上戰場前,家里的女眷都會繡一打帕子,讓我們帶上,大哥和三哥的帕子是嫂嫂們繡的,我還沒有成親,這帕子是我娘親手所繡......這也是我們家的規矩,高太夫人定下的。”展懷解釋道,這是他第一次對霍柔風說起這些事情,這都是小事,可卻是展家沿用一百多年的規矩。
“小展,你剛才說我哥早就知道了?可他沒有告訴我啊。”霍柔風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她的臉有點燙。
展懷笑了,他看到霍柔風捏著包了假胡子的帕子,她雪白纖細的手指剛好按著那個“展”字,他心里一片溫柔,輕聲說道:“你不想聽我親口告訴你嗎?”
“不是,就是,那個,哎呀,我是說只有我哥知道沒有用,還要我姐也知道才行。”霍柔風語無倫次。
展懷明白了,他上前半步,和霍柔風離得很近,酌熱的氣息灑到霍柔風的額頭上,霍柔風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滾燙起來。
“小九,你也喜歡和我在一起是嗎?好的,等到我正式回京后把朝廷的事情辦完,就親自登門向霍大娘子表明心跡,小九,我不會做任何讓你覺得委屈的事。”
展懷伸出雙手,依舊隔著衣袖握住了霍柔風的手,兩個人四目相對,都在彼此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誰也沒有說話,然后兩人又不約而同低下頭,看著緊握在一起的手,霍柔風先笑了出來,接著展懷也笑了,兩人的笑聲融在一起,就連秋風也變得溫暖了起來。
回到府里時,霍柔風還在笑,和霍大娘子一起用晚膳時,她坐在炕桌前,看著擺在面前的一碟子櫻桃肉,抿著嘴笑。
霍大娘子用手指叩叩桌子,仔細端詳那碟子櫻桃肉,道:“奇怪了,沒覺得這碟菜長得多好看啊。”
一旁服侍的丫鬟們全都掩嘴偷笑,霍柔風這才緩過神來,她指著櫻桃肉道:“誰說不好看了,我覺得沒人比他更好看了,白芷,布菜。”
霍大娘子眉頭微動,她沒有再問。
兩天后便是九月初九,展懷帶領麾下二十員將領,部將三十員,精兵一百人,押解著十輛囚車,在來迎接的各部官員的陪同下,浩浩蕩蕩進了京城。
那些官員們不是第一次看到展懷帶來的這些囚車了,可是直到現在,他們也不知道囚車里的都是什么人。每個人的頭上都罩著黑布套子,看不清臉面。
城里城外早已人山人海,五城兵馬司出動上百人維持秩序,可是從城門到午門依然擠得水泄不通。
霍柔風便擠在人群中,幾名護衛好不容易護著她從擁擠的人群里出來,登上永豐號開的一家茶樓,這家茶樓有三層,早在一天前,就在臨窗的地方,給她留出了一張桌子。
推開糊著高麗紙的窗子,霍柔風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她身上新縫的袍子已經被擠得又臟又縐,腰間的一只漢白玉扣子也不知道被哪個小賊給順手牽羊了。
霍柔風摸摸身上,還好,展懷給她的那方帕子還在。
她把帕子在茶桌上鋪平,端詳著上面的那個“展”字,摸摸唇上的小胡子,又想起那天展懷給她揭胡子的情景,忍不住又抿嘴笑了。
“公子,快看,展五將軍到了!”
聞言,霍柔風連忙站起來,半個身子探到窗外,果然,旌旗飄揚,由遠及近,最前面的是黃色龍旗,緊隨其后便是展家軍旗,那個碩大的展字,和帕子上的一模一樣,就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霍柔風記起展懷所說,展家男兒出征前,女眷送帕子的規矩是高夫人定下的,那么這個展字,或許就是出自第一代閩國公之手。
霍柔風看到了展懷,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展懷,他高高騎在馬上,銀盔銀甲,猩紅色的披風迎風飄揚,陽光下的他,劍眉星目,明亮耀眼,他目不斜視一往直前,他緊抿的雙唇,堅毅的側顏中,卻又無不讓人感受到肅殺。
這一刻,那些憋足力氣想來爭奇斗艷的公子哥兒們,忽然有些后悔穿上這一身的花團錦簇,或許他們也應該像展懷這樣穿上盔甲。
霍柔風知道展懷不會看到她,可她還是把頭探出去,展懷從茶樓下走過時,她聽到有女子的尖叫聲,接著,她便看到就在隔壁的窗戶里,有幾只五顏六色的荷包扔了出來,甚至還有花枝子!
荷包和花枝子是朝著展懷扔過去的,但是這些女子嬌弱無力,荷包和花枝子離得老遠就落了下來,掉到圍觀人的頭上,便有登徒子嘻笑著你爭我搶。
霍柔風罵一聲娘,好心情都讓這些不要臉的給壞了,她再去看時,展懷已經從茶樓前走了過去,她只能看到他鮮紅的披風飄揚在風中。
她笑瞇瞇地轉過身去,問站在身后的張亭:“展五將軍威風吧?”
“何止是威風,展五將軍簡直就是天將下凡,趙子龍轉世。”張亭把早就準備好的說辭背誦出來。
霍柔風滿意地點點頭,繼續看向窗外,這時,她看到了那些徐徐走來的囚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