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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五章 花開堪折直須折

  堂屋的門敞開著,陽光透過萬字不斷紋的簾子灑進來,斑斑點點,屋子里的光線有點兒暗。

  展懷站起身來,他走到霍柔風的面前,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展懷背光而立,為了避人耳目,他穿了件藍灰色的夾袍,藏藍的披風,腰間垂著一枚平安牌,非金非玉,樣式古雅,與他發間的竹簪相得益彰。

  看到這枚平安牌,霍柔風的眼睛就彎成了月牙兒,她認識這枚牌子,這是她送給他的,是永濟寺圓通大師親自開光的,當世找不到第二枚。

  見她的目光落在那枚平安牌上,展懷道:“我一直都帶著,從未離身。”

  不知是不是錯覺,霍柔風覺得展懷的聲音有些低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叩在她的心上,霍柔風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她揚起頭來,從下向上看向展懷的臉。

  可能是西北不如大海上陽光猛烈,雖然都是從戰場上回來,這一次展懷的臉龐只是淺淺的小麥色,恰到好處。比起三年前,他的五官更加分明,濃淡相宜的眉毛下,他的眸光依然清澈,似乎從未經歷過戰爭的洗禮。

  霍柔風微微張開嘴唇,小展比以前更好看了。

  她尤其喜歡展懷的眼睛,她照過鏡子,她的雙眼皮都沒有展懷的好看。

  想到這里,她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鼻梁,然后又迅速把手放下,她的動作讓展懷忍俊不止,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地在她的小鼻子上捏了一下,柔聲說道:“嗯,現在鼻子不塌了。”

  “當然不塌了,我每天都捏呢。”霍柔風得意洋洋,她沒有胡說,自從展懷笑話她是塌鼻梁以后,她每天都會對著鏡子捏鼻梁,現在的鼻梁,雖然不是很高的那種,但是很直很挺,至少沒有長成塌鼻梁。

  展懷強忍著沒讓自己笑出來,他心里暖暖的,小九很在乎他說的話,而且最讓他欣喜的是,雖然三年沒見面,可小九對他并沒有生分,依然像小時候那樣,什么都對他說。

  他喜歡這樣的小九。

  “小九,我很想你,常常會不由自主想起你來,每當我看到你的信,就想快點打完這場仗,早些回來見你,我總是想像著你長大時的模樣。”展懷的臉開始微微泛紅,這番話是他一直想說的,有幾次他想在信里寫出來,可是最后決定還是要親口告訴霍柔風。

  霍柔風覺得自己像是置身在云端上,周圍都是軟綿綿的,她看到紅云從展懷的耳朵上漫沿到他的臉上,依稀仿佛她想起看詞話本子時曾經想過,下次再看到展懷臉紅時一定不要再笑話他了,那個時候她就猜到小展會想念她的。

  “我也想你,如果不是我哥和我姐攔著,我早就去找你了,小展,我我們是不是不能當好兄弟了?”最后這句話一出口,霍柔風后悔得想打自己的嘴,她不想再瞞著展懷了,她其實是想要告訴他,自己是個女的。

  展懷微笑,聲音一如方才的溫柔:“沒關系,小九,你想把我當兄弟也好,當朋友也好,我全都依你還有一件事,你應該早就知道,可你從未問過我,我也沒有和你提起,嗯,就是我定親的那件事,我今天來見你,就是想在我正式進京之前和你說清楚,因為獻俘禮后我可能要忙上一陣子,或許沒有機會和你單獨見面,而那件事一定會隨著我回來,而被人不斷說起,與其在別人口中聽到那些議論,不如我提前告訴你,小九,你想聽嗎?”

  展懷的手心里濕漉漉得都是汗,就是站在兩軍陣前,面對成千上萬的弓箭手,他也沒有害怕過,可是現在,他緊張得全身緊繃。

  霍柔風眨眨大眼睛,她想起姐姐的叮囑,姐姐說無論如何展懷也是定了親的人。

  她展顏一笑:“我知道那是假的,你是為了不讓太后指婚才那樣做的。”

  關于這件事,展懷想過很多次,直到現在,看到霍柔風明媚的笑靨,他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

  他伸出雙臂,輕按在霍柔風的肩膀上,輕聲說道:“那不是我的青梅竹馬,不過馮老將軍確實有過一個孫女,但早在幾年前便病故了,她死在外地,福建無人得知,和我定親的這位馮小姐,她本是馮老夫人身邊的丫鬟,馮老夫人和我娘許偌這件事過去之后就給她說一門好親事,再給她豐厚嫁妝。現在她還在馮老將軍府上,外人只知道有這么一位小姐,可是沒有人見過她。”

  “你娘也跟著安排了?”霍柔風好奇。

  “嗯,這本來就是我娘的主意。”展懷點頭。

  聽到展懷說是國公夫人的主意,這有些出乎霍柔風的意料,雖然她早就猜到會是丫鬟了,可是在此之前,她一直以為這是閩國公的意思。

  展懷道:“我娘她早就知道我心里有人了,又怕他日退親有損女子閨譽,便想出這么一個李代桃僵的主意。”

  說到這里,展懷的臉更紅了。

  “你娘知道你心里有人了?你有人了?”霍柔風站了起來,她的個頭比展懷矮,便踮起腳尖,挺直脖子,讓自己和展懷平視。

  展懷沒有想到霍柔風的反應這么大,他心里一陣狂喜,他看著霍柔風純凈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小九,我不是讀書人,我也不會拐彎抹腳,可如果你喜歡聽那些文縐縐的話,我以后會學著和你說,可是現在,我只想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小九,我心里早就裝著你了,我娘也知道這事,我二哥和令兄也全都知曉。”

  說完這番話,展懷覺得全身輕松,一直以來憋在心里的這些話,他不知道想過多少次了,可是現在說出來的時候,有那么一刻,他的大腦還是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就告訴小九,是不是有些早,但是他不想再等,他在陜西的時候,聽到當地人唱的信天游,那些人想唱就唱,隔著很遠,唱給心慕的姑娘聽,姑娘若是也喜歡他,就會有回復,若是不喜歡,頂多就是裝做沒聽到。

  所以,就在現在,他看到小九時,就想把心里話告訴她了,若是她聽了不高興,那他再哄就是了,一次不行,就再說一次,一直說到小九能夠接受他為止。

  只有出生入死過的人,才會知道世上有些事情是趁早不趁晚的。

  霍柔風還是剛才的表情,只是嘴巴張得更大了。

  展懷說的這番話,她只記得一句話,展懷說他心里早就裝著她了。

  她忽然捂住了嘴巴,準確說她是捂住了嘴巴上面的小胡子。

  天吶,她今天為什么要貼上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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