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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忙而不亂的永昌號

  站在門外的,是一群頂盔貫甲的兵士。

  為首那人身姿挺拔,披掛著魚鱗細甲,頭頂金色玄武盔,正是奉旨平亂的英國公張世澤,他將滴血的刀收回鞘內,走進門環視一眼,怒聲道:

  “鄭三俊呢,叫他出來!”

  “這個雜碎,老子要親手剁了他喂狗!”

  聽見這話,管家和幾個女子都是掩面哭泣,張世澤起初有些納悶,聞見空氣中傳來的一絲血腥味,這才看見鄭三俊的尸體。

  “這是怎么回事?”

  聽管家哆哆嗦嗦,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之后,張世澤也是面色沉重,臉上的怒色略有消散,想了半天,回頭向一名把總吩咐道:

  “你帶著人看住鄭府,皇上新旨意下來之前,不能逃走或進去一人,否則,當心本督斬了你的頭祭旗!”

  “其余人,隨本督繼續平亂!”

  把總渾身一顫,連忙抱拳喊道:

  “卑職尊令!”

  與此同時,無數哨騎自承天門而出,四散開來,他們手中高舉一紙詔令,迅速將來自宮中最新的旨意通告全城。

  “皇上有旨,京城亂象,乃由京、團兩營、神武軍平定!只誅首惡,余者從寬!”

  “京城南北養濟院重開,五城粥廠施粥以賑濟災民,快去領粥吧!”

  “內閣首輔魏藻德監斬,立即將廢康妃押至西菜市斬首示眾,不得有誤!”

  “勛戚李氏于京城私動刀兵,有違大明祖制,經內閣裁定,改夷李氏十族,堆疊京觀,立即執行!”

  承天門打開,無數京營兵士手持刀槍整齊的列隊而出,由各個軍官帶領分往各地平亂,京營兵和普通衛戍兵馬的區別很大。

  首先,京營兵全部都穿著精細鐵甲,頭上帶著只有京軍才能配備的燕翅盔,手里拿著的也是由兵仗局和軍器司新打制出來的鋒利兵器。

  其次,京營經過幾個月的整改,事跡早就不再是最初那個樣子。

  京營兵起初大部分都是吃空餉,世人皆知,所謂的大明京營不過是個毫無戰斗力的花架子,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這么回事兒。

  自從張世澤代替吳襄提督京營以來,京營便是日新月異的在變化。

  空額首先被補齊,緊跟著朝廷將積欠的餉銀追補,又由英國公府牽頭,將所有的勛戚子弟裁撤,招募的本地軍戶入營。

  除此之外,京營內還補充了相當一部分城外駐扎的團營精銳,當這些京營兵上街之后,形勢迅速得到改觀。

  軍兵不是差役,他們的使命就是殺敵,更何況京營中大部分都是本地招募的,自家亂成這副模樣,沒有人會不擔心。

  京營兵士們沒有絲毫的留手,不論流民還是地痞、無賴,但凡敢于頑抗的,都是當街斬殺。

  “旦有抵抗者,格殺勿論!”

  一隊京營兵士沖上街頭,三下五除二就將亂民擊潰,為首那名把總曾在遼東戰場見過血,他上前一腳將流民踹倒,用佩刀割下尚在滴血的首級,大喝道:

  “首惡在此,圣上有旨,余者從寬,你等還不盡降!”

  看這名把總和周圍京營兵身上的血跡,亂民們再無任何抵抗之心,都是趕緊扔下手中兵器,跪在地上祈求饒命。

  根據崇禎皇帝的旨意,京城內南北兩所養濟院需要立即開始收濟流民,還有京城無處粥廠,也要立即開始施粥米賑濟災民。

  這些東西廢棄已久,若是在平日來看,皇帝一張圣旨就像要重新開放顯然是異想天開,但這次的圣旨并沒有詳細說方法。

  對下面的兵將來說,這種小小的余地就是解決問題的關鍵,新建伯王先通接到圣旨后稍微一想就明白崇禎皇帝是什么意思,當即回身扯著嗓子吼道:

  “本督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總之,要是一炷香之內籌不到平亂所需的糧米,你們還有本督,都要人頭落地!”

  “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都懂了嗎?”

  聽見這話,其余的千總、把總們對視一眼,都從各自的眼神中看出背水一戰的感覺,紛紛抱拳大喝:

  “懂了!”

  “卑職等謹尊督令!”

  提起糧米,新建伯王先通首先就想到文昌街。

  這個年代的各行各業,實際上已經有了幾分資本的味道,一些運營手段和后世并沒有什么分別。

  就拿京城米店來說,除夫妻老婆店這種小米店不算,整個京城有頭有臉的大鋪子和商號基本都集中在文昌街。

  換句話來說,這文昌街算得上是北京城的糧米一條街。

  短短的一條街道,來回走上一遍就連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可如今卻集中了近二十家大米店,這些同氣連枝的大鋪子壟斷了京城糧米交易,價格自然也是看他們的心情。

  放在平時,這文昌街雖然價格黑心一點,但一向都是生意興隆,如今各地大災大亂不斷,就連京城天子腳下也不安穩。

  很多人沒有飯吃,人心惶惶之下,自然都想著買一些米面回家,好應付不時之需,所以長久以來,這文昌街更是變得人聲鼎沸起來。

  這種年頭對商人來說就是機遇,除了毫無背景的小米店鋪子以外,沒人會直接賣出手中糧米,甚至提價售賣也成了傻子的舉動。

  真正聰明的商戶,會說自己手中無米,一直將米面囤積起來,觀望一段時間,伺機再放出去一小部分,緊跟著再繼續囤積,這樣能獲得最大利潤。

  至于什么朝廷存亡和百姓的安危,又有誰閑著沒事兒去管?

  窮人越來越窮,但要是說皇家富裕,也不盡然,不算那些在外的藩王貴戚們,這身在紫禁城皇宮的朱家算得上是有史以來最窮的皇家。

  朝廷不富裕,就連大部分地方的稅都收不上來,去年一整年的稅賦只有三百多萬兩,就連遼餉一項的開支都不夠。

  說來可笑,崇禎皇帝隨手抄了幾個臣子和商戶的家,所得已經進千萬兩之巨。

  在這其中,僅后世韃清八大皇商之一的翟堂一家,現銀就有六百余萬兩,將田畝、字畫等一些其它東西折合,總計還不知道要有多少。

  周遇吉所部寧武軍在山西御闖的兵餉就是這么來的,世態炎涼,直是讓人不敢相信。

  身為皇帝的崇禎比起平頭老百姓而言,根本算不上是過著多好的日子。

  崇禎皇帝穿著有補丁的內衫,這是眾所周知的事,除此之外,每日餐食不過是三菜一湯,而母儀天下的周皇后居然親自下廚為皇帝做御膳,宮中甚至沒幾件拿得出手的飾品。

  這些空前絕后的奇聞,現如今全都在崇禎皇帝一個人身上發生了。

  從另一方面來看,大戶之家和商戶、士子這些群體卻借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而迅速的富裕殷實起來。

  這種畸形的繁華不僅存在于京師,甚至江南大部分地方都是如此,然而這種情況卻被東林士子所津津樂道。

  在文昌街,永昌號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家號鋪,據說掌柜背后的東家也是有深厚的背景,黑白兩道,五城兵馬司的差役還有城內青皮、地痞在平日都不敢來尋釁滋事。

  就算是現在這種情況,官府衙門都保不住了,但文昌街依然沒怎么亂,各色人等聚集于此,永昌號卻忙而不亂,相比城內其它地方,甚至算得上是井然有序。

  “天哪,這還讓不讓人活了——”一些手中提著米袋的老百姓,看著剛剛新換出來的米價牌,都是氣憤不已:“昨天還是五兩三銀子一石的價碼,怎么才過去一天,又加了三分銀子了!”

  “是啊,怎么能漲的比小孩子翻臉還快,這不是坑人嗎!”說話的好像是個讀書人,文縐縐的。

  “老子扛一天的包也不過是掙上三分銀子,他倒好,這價錢往上一竄,老子就一天白干了!他娘的,不買了!”

  一個臉色黝黑,看樣子力氣很大的漢子憤憤說完,轉頭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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