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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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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國公素來為人爽直,如今見謝之儀肯好好說話,遂坦率直言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孫首輔為人如何,想來謝大人作為孫首輔的得力愛將,心中一清二楚。

  “眼下謝大人負責鷂子嶺掘鐵鑄兵一事,勤勉多謀,日常事務多由你親自打理,原本即便是祁尚書歸京,也不會有多大影響。

  “可是,孫首輔卻趁此時機奏名圣上,另外派了周郎中過來接替祁尚書主管掘鐵鑄兵的一應事務。論官職,周郎中不如謝大人;論資歷,周郎中更是不如謝大人許多。

  “孫首輔卻一意如此安排,其用意如何,難道謝大人還不清楚嗎?

  “要知道,在孫首輔的麾下,還從沒有人敢跟謝大人一樣,當廷反駁于他,并且趁勢上位的。孫首輔對于謝大人不滿與猜忌,豈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謝之儀攏在袖中的雙拳緊了緊,眉間微蹙,默然不應。

  鎮國公也不是非要他開口回答,只需他明白這個道理即可,見狀遂直接戳破了謝之儀的心思:“謝大人文采謀略皆不同于流俗,卻囿于寒微的出身而仕途偃蹇,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在朝中嶄露頭角的機會,難道會如此輕易地就甘心放棄嗎?”

  真是半點自欺欺人的余地都沒有給謝之儀留。

  謝之儀本就僵硬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不用鎮國公說,他也明白孫長玉此次借由祁尚書回京之機,特地委派周丘過的目的就是要分他的權——他本就不如周丘這個“首輔大人的嫡親孫女婿”與孫家關系緊密,況且又曾當廷反駁孫長玉,哪怕臨行他特地允諾了孫長玉好處,只怕也難以真正安撫下他。

  沉默許久,謝之儀開口問道:“那國公爺的意思,是希望下官與孫首輔割袍斷義,改投韓太傅麾下?”

  既然鎮國公已經把一切都挑明了,那他如今已然“赤身裸體”的他,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再跟對方迂回客套了。

  鎮國公聞言哈哈大笑。

  謝之儀一臉莫名其妙,他這話難道有哪里可笑嗎?

  謝之儀復又沉下臉來。

  他雖然急需門路以搏升遷,但并不是沒有脾性骨氣,可以任由別人玩弄戲耍的。

  鎮國公見狀,遂止住笑聲,卻并不開口解釋,只是正色問道:“謝大人以為,這大周是誰的天下?”

  謝之儀一愣,遲疑片刻,才慨然答道:“自然是劉家,是圣上的天下!君權神授,天子順天以安萬民,此乃自古以來的常理。”

  心中則暗自揣度鎮國公發問的緣由。

  鎮國公聽得謝之儀如此回答,滿意地點點頭,笑應道:“謝大人既知這天下是圣上的天下,就不該問出這樣的問題。不論是孫首輔還是韓太傅,都是圣上的臣子,那同樣作為圣上臣子的謝大人,怎么能不思效忠天子,而要選擇他們二人其中之一投效呢?”

  謝之儀聞言目露訝然,沉思片刻,起身拱手應道:“多謝國公爺教我,否則,只怕下官就要誤入歧途了。”

  鎮國公含笑擺手,道:“都說謝大人心思敏捷、智謀出眾,本帥不過是隨口一言,關鍵還是謝大人穎悟非常,一心忠君愛民。”

  這話當然有夸贊拉攏的意思在,然而鎮國公說得如此坦蕩無私,就是謝之儀自己都不好意思想多了。

  不得不說,對于謝之儀來說,這么勸說可比孫長玉當初那樣直接誘之以利有效多了。

  謝之儀就是再渴望通過攀附權貴而獲得仕途晉升,但畢竟還是個受過正統教育的士子,從小接受的就是忠君愛國、以天下為己任的思想,這是他為人臣子該有的操守,也是底線。

  眼下鎮國公以效忠君王、兼濟天下來感召他,無異于給了他一個光明正大地脫離已經對他忌憚生疑的孫長玉,改換他途以圖建功晉升的借口。

  ——自古以來,要臉的人,做什么事情都講求個師出有名。

  而且這樣一來,不論將來謝之儀走到哪一步,念及今日的誓言,都會記得,他是康平帝的臣子。

  鎮國公眼見著謝之儀一臉的如釋重負,滿懷躊躇,在心中默默地為韓彥豎起了大拇指。

  果然都是文人出身,對于對方的心思就是比別人摸得準!

  卻不知韓彥對謝之儀的了解,更多的是來自前世的經驗,而不是“讀書人”的出身。

  前世謝之儀位極人臣之后,雖然也頗有私心,做過不少以權謀私之事情,但是只要事關原則,關于江山社稷,他卻從不曾退卻糊涂。

  這也是韓彥愿意拉他一把,而沒有像對待孫長玉似的一味地戒備打壓的原因之所在。

  鎮國公這廂與謝之儀達成了共識,而那廂已經踏入遼東地界的周丘也下定決心,不論隨行的幕僚如何勸說,他也絕不會因私廢公,聽從孫長玉的安排,將鷂子嶺掘鐵鑄兵的工程當做孫周兩家富貴綿延的籌碼。

  這一路行來,一路被那幕僚嘮叨,翻來覆去的都是些讓他暫且隱忍、伺機奪權、慢慢架空謝之儀的陰謀論,周丘只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

  心里悵然煩惱,難免就在家書中流露出來。

  孫暢音本就因為情濃時被迫與周丘夫妻離別而相思愁苦,只是想著此事事關周丘仕途升遷,這才不得不強行掩下心中的不快煩惱,苦懷相思,留下來照顧孩子。

  直到有一次無意間聽到周圍和周父提及周丘在信中對孫長玉派他去鷂子嶺與謝之儀爭權奪利一事的不滿,孫暢音震驚之余,心中的苦悶煩憂一下子都爆發了出來。

  孫暢音立刻抱著孩子到正院去,把孩子交給周母代為照看,又假托回娘家探望近日正在病中的孫老夫人,收拾了幾盒補品,便乘車一路徑直往孫府行去。

  等到了孫家,孫暢音先照例去慰問了孫老夫人的病情,接著便直接去母親孫夫人處哭訴。

  “騫兒才那么點大,正是需要父親陪伴教導的時候,祖父和父親怎么能為了自家爭權奪利,就把夫君遣去鷂子嶺那等苦寒偏僻之地?一點都不顧念我們母子!

  “再說了,夫君心性純良、襟懷磊落,向來不屑于這些傾軋朝爭的,亦不善于應對。可那謝之儀卻是連祖父都敢當廷算計的人,夫君此去跟他爭權,吉兇未卜,這萬一要是出了什么事,留我們母子倆在這世間孤零零的可該怎么過活啊…

  “況且祖父和父親這么做,不是逼迫夫君他違背自己的本性,逼他染臟自己的手嗎?!培養出一個這樣的女婿,祖父和父親有沒有為我想一想?為騫兒想一想?

  孫暢音情緒激動不已,連珠炮似的又哭又訴,孫夫人就是想插嘴也插不進去,且她又心疼孫暢音作為新婦的委屈和不易,只能是擁寫孫暢音,由她哭訴了個盡興。

  好不容易等孫暢音哭訴夠了,勉強收住了眼淚,孫夫人這才一手攬著她的肩頭,一手拿帕子給她擦眼淚,心疼地憐惜道:“我的兒,瞧這哭得可憐見兒的模樣…”

  說罷,又吩咐外頭守著的丫鬟送了水進來供孫暢音梳洗之用。

  方才見孫暢音一進來就一臉憤怒和委屈地提起周丘前往鷂子嶺接替祈年主理掘鐵鑄兵一事,孫夫人直覺不好,便趕緊遣散了屋里伺候的人。

  幸好她先一步將屋里的人都遣了出去,否則方才孫暢音說的那些話要是傳到了孫長玉和孫秉直父子倆的耳中,還不知道得招來什么樣的訓責呢!

  等丫鬟將水端了進來,孫夫人以眼神遣退了她,親自服侍孫暢音梳洗。

  等孫暢音洗了臉,又重新梳了妝,孫夫人見她的情緒穩定下來,遂溫言開解道:“母親知道你和子陵新婚燕爾的情意正濃,騫兒又還太小,一家人不愿分別…

  “可是你要知道,子陵不單是你的丈夫,騫兒的父親,還是周家的子弟,年輕有為,擔負著整個周家重責與希望,所以這一次,周府尹和你公公才會與你祖父和父親一起促成此事。”

  說到這里,孫夫人語氣一頓,抬手摸了摸孫暢音的發髻,嘆息一聲,低聲道:“你要記得,你如今不僅是孫家的女兒,更是周家的媳婦,你在娘家時尚且還可以任性撒嬌,等回了周家可萬萬不許任性妄為了。你要記住,子陵前往鷂子嶺接替祁年主理掘鐵鑄兵一事,不僅孫家的意思,也是周家的意思!”

  事關自家前程,哪怕孫家門第比周家高出許多,作為媳婦的孫暢音若是故意插手破壞此事的話,只怕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孫暢音點點頭,嬌嗔道:“我一向分得清輕重,母親又不是不知道。否則,此番我又怎么會憋了一肚子的苦水,只敢找借口回家來與母親哭訴?”

  孫夫人見女兒沒有被一時的惱怒愁怨沖昏了頭腦,滿意地點點頭,輕拍著孫暢音的手笑贊道:“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可是好孩子也會有情緒壓抑不住的時候。

  孫暢音自小見慣了孫長玉和孫秉直父子倆的鉆營,而且周丘如今已然北上,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不論是孫家還是周家,肯定都不會改變主意召回周丘的,遂只能退而求其次,一臉希冀地看著孫夫人,懇切地祈求道:“母親,您也說了,夫君是周家的希望,到底不是孫家的人,若論可靠,可比不上孫家自家的子弟。

  “要不,您找個機會跟父親說一說,何時用孫家子弟替換了夫君回來?”

  孫暢音是真的不愿意周丘趟這趟渾水,一來她不愿意與周丘異地相思,二來,也是最重要的,她不愿意周丘為了她而委屈自己,那會讓她歉疚不安。

  若不是娶了她,周丘也不會被孫家盯上、利用,更不會因為顧慮她而違心地接受孫家的安排。

  孫夫人聞言嘆息一聲,輕輕地搖了搖頭,低聲嘆道:“若是孫家的子弟真有如子陵一般優秀出眾者,那這么重要的事情,你覺得你祖父和父親會舍得交給子陵來做嗎?”

  還有一點,孫夫人沒敢說出來惹女兒傷心。

  謝之儀此人野心勃勃而且頗有手腕,極難對付,就連孫長玉上次都因一時不備而被他踩了一腳以上位,更遑論孫家后輩子侄本就大多資質平庸,不是他的對手,去了也是做謝之儀的墊腳石了。

  而即便是孫家有那么一兩個天資不錯的后輩,孫長玉肯定也舍不得現在就派他們去啃謝之儀這塊難啃的骨頭的,以免他們“英年早夭”,孫家后繼無人。

  說白了,周丘和謝之儀一樣,都不過是孫長玉搏取家族富貴綿延的一枚棋子而已。所不同的是,周丘作為孫家的女婿,而且又一心鐘情于孫暢音,比謝之儀好控制些罷了。

  孫夫人看著一臉失望的孫暢音,不由地暗自慶幸,小女兒打小就被自己嬌慣得天真爛漫、不諳世事,否則她若是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利害關系,還不知道得多傷心難過呢。

  被親人算計,那痛苦會比敵人給予的更加致命。

  孫暢音自孫家無功而返,郁郁不樂了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接到周丘從鷂子嶺寄來的家書,說他一切都好,并詢問她和兒子是否安好時,孫暢音才驀地自傷心難過中清醒過來。

  對啊,她只記得自己難過了,怎么忘了兒子同樣離開了父親,年幼的他更需要自己的關愛與呵護呢?

  為母則剛,想明白之后的孫暢音,專心照顧起了兒子,事事親力親為,一心要把他培養成像他父親一般文采風流、襟懷磊落之人。

  既然她無法到鷂子嶺去陪伴周丘,那就專心替他照顧好家里,讓他沒有后顧之憂,能夠專心一致地對付謝之儀,免得因為記掛家里而分心,被謝之儀算計了去。

  孫暢音把自己的這種心思寫在信里,寄到了鷂子嶺。

  周丘接到信件之后苦笑不得,心里卻因為孫暢音的理解和支持而暖洋洋、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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