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日落西山,斜陽余暉灑滿長街。
坐在橋頭,昨日還曾有人坐身旁,夸贊天籟之音,今日伊人已去,空留寂寞。
余生提著一壺酒走過來,同行歌一同坐在石橋上,雙腿垂在河面,見有魚游過。
狗子也跟過來,在余生旁邊轉著玩兒。
“一位李大爺曾經說過,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余生倒酒時說。
他把酒杯遞給行歌,“當然,后半句我是不贊成的。”
行歌接過一笑,“哪位李大爺說的,居然如此有才情?”
行歌來自中原,隨著圣人造字,諸多圣人紛紛涌現,為中原后人留下不少詩歌藝術。
行歌從小浸染其中,又因歌而常讀詩句,這點鑒賞力還是有的。
“別管哪位李大爺說的,這話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余生與他碰杯飲酒。
余生指著狗子,對行歌說,正如狗子一般,它雖丑,但生來便令人退避三舍,這不正是它最大的用處?
不像別的狗,長的好看,卻連叫都不會叫,讓人把家盜走了都默不作聲。
“我怎么聽你這話是在罵我?”行歌見余生拿狗子勸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
狗子白他一眼,轉身把屁股給他,順著大道向黃鼠狼土丘去了。
“只是向你說一個道理。”余生說,“唱歌難聽怎么了,有的人想唱難聽還辦不到呢。”
末了余生加上一句,“我就不行。”
行歌看他一眼,這人說話這么招人恨呢。
“人普遍有一誤區,即唱歌是用來娛人的。”余生回頭看著行歌,“你要也這樣認為,就太看輕自己了。”
一位真正的歌者,唱的是自己,只為娛己,不為娛人,唯有唱出自我,方成偉大。
“這就像廚子燒菜,有的人喜歡咸口,有的人喜歡甜口,眾口難調,你在旁人那里永遠得不到滿意的答案。”
“所以呢,憑什么唱歌要好聽?偏要難聽,偏要讓人捂耳撓心,別人越不讓唱,越要勇敢的唱。”
余生認真的盯著行歌,“天道不知凡幾,誰言唯有動聽方得道,難聽也可以,而你最有潛力。”
他又把目光放在東面山林,“至少這世間,曾有人愛聽你唱,為了她,你也應該唱下去。”
見行歌在沉思,余生又倒兩杯酒,在敬酒時心里默念:“少年,干了這碗毒雞湯。”
行歌敬酒,然后望著河面上的殘陽不知在想什么。
余生仰頭躺在石橋上,望著湛藍的天空,不見被染紅的晚霞,只有一只鳥兒孤獨的飛過。
在兒時,余生時常躺在石橋上這般望天空,當時風在林梢鳥兒在叫,不知不覺睡著了,夢里花落知多少。
呆了片刻,余生站起身,把酒留下,獨自一人回客棧了。
那時的余生孤獨,只因為老余太悶,仿若背著什么深仇大恨,不是一個好談心的人。
現在不同了,余生有了小姨媽,自可以在她身前縱情玩笑歡樂。
人這一輩子,最幸運的莫過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陪她一起讓毫無意義的人生變得有意義。
老余沉悶,是因為陪他的人丟了吧?
“…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余生走到客棧門口時,后面又起了歌聲,逼著余生快走一步,跳到客棧里面。
白高興捂住耳朵,向余生豎起大拇指,“高,掌柜的,經你一勸,不僅唱了,而且更難聽。”
余生嘆口氣,“為了防止妖獸下山,忍了吧。”
黃鼠狼和狗子剛走到石橋,陡然響起了歌聲,嚇的黃鼠狼差點跌到河里。
“你大爺。”本想問像不像人的黃鼠狼趕忙繞道走,在這歌聲面前,它實在沒囂張的勇氣。
進到客棧,見余生在,黃鼠狼道:“余掌柜,高啊,這歌聲在門口一響,保準妖獸不敢過來。”
這是唯一的安慰了,不然這歌聲整天在耳旁響起,余生會忍不住揍行歌的。
也不知鄉親們怎么忍住的,或許在生存面前,這抓心的噪音自然成了悅耳的音樂吧。
“最近山林里不太平。”黃鼠狼又說。
“怎么了?”余生問它。
“出現了不少厲害的妖獸,整的外面的山林整天爭斗不斷。”黃鼠狼說。
他又告訴余生,他總覺著土丘周圍有不明東西對整個黃鼠狼群虎視眈眈。
“我兄弟很少那樣芒刺在背,整天憂心忡忡的。”黃鼠狼說。
他兄弟快被逼瘋了。余生不說話,他知道,那眼神絕不是什么虎,而是鬼視眈眈。
加上甄子,現在白骨帶著倀鬼,鳳兒四個鬼,整天在土丘周圍游蕩,準備對黃鼠狼他兄弟黃仙兒動手。
倀鬼她們是自愿的,余生也曾想過出手幫忙,被白骨拒絕了。
黃鼠狼道:“讓狗子日后少去土丘,我那兄弟現在連我的面子都不給了。”
說的給過似的,若不是忌憚狗子后面客棧的清姨,黃仙兒早把狗子燉湯了。
不過現在他不敢喝湯了,因為只要見到水,總有一具骷髏在碗底張著嘴向他說什么。
雖然聽不見,但骷髏眼洞里妖異的光,讓他明白絕不是好話。
這讓黃仙兒飲水時,只敢閉著眼喝。
說到水,葉子高提著一桶水走進來,“掌柜的,我懷疑水里的三足龜想爬出來。”
方才葉子高打水時,又聽見井里“噗通”一聲,想來三足龜又跌回井里了。
“這三足龜是不是那三足龜的祖宗?或許搞錯了。”余生說。
這三足龜忒弱,居然一口井也爬不上來,而那頭是可以起飛和迫降的。
“你見過亂認祖宗的?”白高興說,他們一同走向后院的水井。
余生低頭向井下看去,黑黢黢的,但可以看見井水折射的井口光芒。
“讓我看看。”黃鼠狼趴在井沿上向下望,“嘿,還真有一龜。”
余生把它推走,“在哪兒呢,我怎么看不見?”
“暗處呢,你不是黃鼠狼,當然看不見。”黃鼠狼得意的說罷又探頭出去。
“它是不是有三條腿?”余生問。
被龜背擋住了,黃鼠狼看不見,“哎,這龜背好奇怪。”
“怎么了?”余生說。
“龜甲為丹色,龜背上紋路為青色,像一幅圖,又像一個字,我不認識。”黃鼠狼說。
隨后黃鼠狼又驚“咦”一聲,見龜背下有細微的光亮。
余生追問道:“什么字,你比劃一下。”
黃鼠狼笨拙的比劃,余生耐心看完后脫口而出,“龜字。”
隨即他又納悶起來,因為這“龜”字不同于現在大荒所書寫的龜字,這字要更復雜,更多變,更難認。
將兩者放在一起,很難聯想成一個字。
余生從未見過,但不知為何,一眼就認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