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將“完婚”二字中的“完”字咬了又咬。
程紫玉哪里聽不懂,咬唇嬌笑著沖他羞澀一瞪。
這么一笑,就似把火,叫他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卻又不得不先一錯牙,強壓下身子里各種叫囂的聲音。
他得速戰速決將外邊的事都給了了。
安排了喜婆和下人照應著,又給了樂安郡主一封大紅包,李純便大步流星出去了。
樂安本打算多陪程紫玉說幾句,程紫玉體貼表示無礙,勸她去熱鬧享宴,又示意入畫將早就準備下的大紅包遞了去。
樂安心頭舒坦,更覺程紫玉是個進退都有度的好姑娘,直言表示過幾日就給她下帖子過府一聚…
樂安離開后,新房頓時清凈了下來。
外邊宴席開了,喜樂聲陣陣傳來。不過,大概是礙于皇帝在場,動靜明顯克制了。
入畫上來。
“姑娘坐累了吧?要不要奴婢扶您起身走走?”
“不了,既是坐福,我便要坐穩當了。”
喜婆笑彎了眼。
“新娘子所言極是。福氣要靠聚,新娘子若能穩重,沉心靜氣,坐的時間長些,這福貴運道也就自然積聚起來了。新娘子人美意真,今后一定福運高照,喜樂綿延!”
由于之后還有合巹酒等步驟,所以喜婆的任務還沒結束。程紫玉含笑示意入畫打賞了喜婆,并請之到隔壁先去吃酒等著。
“柳兒,去外邊走走,若有不妥,趕緊來報。”
“是。”
程紫玉昨日的擔慮并未發生。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從程府到將軍府,既沒有鬧事的,也沒有任何不妥的跡象。一整日基本過去,這夜也已降臨,而朱常安所謂的“大禮”并未出現,或許,他真的只是為了惡心她吧?
程紫玉到這會兒才開始細細打量起四周來。
她坐在床上,能看見的只是房間的一半。
可這…從她這個角度看去,整個房間的布局和家具的擺設分明與紫翌軒是一模一樣的。就連那海棠花窗,大理石書案,隔斷的設計都與紫翌軒如出一轍。
唯一不同的,或許是大小。
這里更大。
從整個房間的尺寸,到視線范圍里的家具擺設,都比荊溪她閨房大了有三分之一。
先前蒙著蓋頭一無所知,這會兒的她心頭雀躍,幾乎是迫不及待想起身瞧瞧,他是不是把她的紫翌軒都給復刻過來了?
大紅色的龍鳳宮燈和小兒手臂粗細的龍鳳紅燭將滿室照亮,入目皆為一片喜慶的紅。
床上是大紅的龍鳳雙喜緞褥和百子被,床前一掛百子帳,床頭是大紅龍鳳雙喜幔帳,床外則是淡粉一層,大紅一層的鮫紗,正閃著流光溢彩的珠光。
一切,都有著如夢似幻的不真實。
想到剛剛他溫柔中帶了憐惜的眼神,她心頭一暖,春風吹過,那興奮和緊張再次鶯飛草長,手心又是熱汗一層…
“這…這,等等,入畫,回來!”突地,程紫玉差點坐不住要跳起,言語也一下便結巴起來。
她一扭頭便瞧見拔步床的床頭架子,那最里邊擺的是什么?
雖只有一個側面,雖只有爬上床才能看清楚正面,可她已經認出來了!
那擺在架子上的,可不正是她不久前被程紅玉折磨一整晚的罪魁禍首——太后給的那對瓷盤?
而瓷盤下還壓著的一摞書,不用翻看,也知這書正是那不忍直視的教本。
昨晚程紅玉哄騙著她應下要將這玩意兒擺在床頭,她雖應了卻沒打算履行。可怎么這會兒,這些東西還自己長腳爬上床頭了?
程紫玉頓覺腦袋疼,不用說,自然是程紅玉搗的亂了。
真是叫人不省心啊。
“拿走拿走!快收起來。”她手指那堆東西。幸好剛李純沒瞧見,她還想留點顏面呢。
“拿不得,暫時拿不得。”
跟著入畫剛要出門,卻被程紫玉一聲給引了回來的喜婆立馬上來阻止。“婚房里的擺設要拿也得等明日。尤其這床頭的,都有兆頭的,擺了就不好撤了。新娘子不羞,擺春/宮也算是風俗,不少人家都會擺呢。”
“是您給擺上的?”程紫玉哭笑不得。
“是大姨子特意叮囑的。”
今早迎親時程紅玉特意塞了喜婆一個紅包,叮囑說新人害羞不太懂房中事,又說這盒東西是太后賞賜,讓切記擺在床頭,擺在只新人能見之處…又說怕新人見了難為情,最好偷偷的放…
喜婆見是新娘親姐,又見瓷盤確是精貴東西,再一聽“太后”二字,自然全不敢怠慢。
連連應下后,這不,第一時間給安排下了…
程紫玉只能硬著頭皮示意喜婆退下,瞥著那對瓷盤卻越來越不自在,暗道既然不讓拿走,那待坐床結束,她便給挪到床頭柜里去…
“姑娘累了吧?”入畫送喜婆回來,蹲到程紫玉身邊給她揉起腿來。
“不累。你也歇會兒吧。”
“姑娘,這會兒的您,特別好看。”入畫笑彎眼。“您整個人都帶了柔光,看您一眼便心情愉悅。奴婢相信,您這次一定能苦盡甘來。”
程紫玉則拉著她:“我們都會圓滿的。”
柳兒回來了。
“姑娘,四處都有條不紊。從這新房到外院,守護嚴密著呢。您只管放心。”柳兒笑。“將軍手里可用之人比您以為的可要多不少。那位若敢施幺蛾子,保管他有來無回。別說小動作,就是他長了翅膀都動不了一下。”
見從李純到柳兒都極有信心,程紫玉也安心了。
“您餓不餓,奴婢給您拿點吃的?將軍剛送皇上離開,回來應該還得要一會兒。”
“誰說的?”柳兒話音剛落,一身紅衣的李純已經大步流星進來了。
“娘子,我回來了。”
屋中幾人皆目瞪口呆,喜婆也是匆忙從隔壁趕來。這才一刻多鐘吧?就沒見過誰家新郎官這么快從酒宴回來的。
“怎么那么快?”
“既然皇上離開了,那這府里便自然是我說了算。”
李純只大步而來。
“我既然答應你快去快回,自然說到做到。”
皇帝前腳一離開,李純后腳便去敬完了一圈酒。
他的時間寶貴著呢,不能浪費在拼酒上。
“你怎么還這么呆坐著?腿酸嗎?有沒有起來走動走動?”
喜婆趕緊笑著將程紫玉執意坐福的事說了一遍,李純聞言,立馬笑挨著嬌妻坐下。
“娘子有心了。放心,馬上就好。”
李純招呼了喜婆。“我娘子累了,下邊還有什么步驟,趕緊完成了。您趕緊去喝酒,我娘子也能早點歇下。”
喜婆笑彎了眼,這新郎官還真是猴急猴急的,卻直白得可愛。
外邊煙花一下下在夜空炸開,賓客們一聲聲歡笑在耳邊回蕩,那些喧囂卻半點沒有妨礙二人看向對方眼底。
同牢合巹,解纓結發…
一個個步驟快速卻莊重完成。
他的手始終牢牢抓緊她,將他指間的溫度悉數傳進了她心頭。
至此,大婚之禮畢。
喜婆又說了許多,可相視而對的兩人全然沒聽清楚。
他的眼神太熾熱,程紫玉的那顆心跳得亂七八糟,她的腦中更是胡亂一片。
她又開始緊張了…
喜婆得了賞,識趣退下去。
空氣這突然的一靜,似乎心跳也再次重了幾分。
程紫玉剛要深吸一口調整呼吸,便是眼前一陣暈眩。
門口人影消失的那一瞬,有人便已按捺不住那顆不安分的心和蠢蠢欲動的意,迫不及待撲上了她…
紅彤彤的幔帳晃眼,雙目看清時,她對上的是他兩簇小火苗跳動的雙眼。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她身后原本分明全都是棗、生、桂、子那些東西,可此刻卻一點都沒有硌到她!
丫鬟們極有眼力,瞬間就已給拉上了門…
面上火燒起來,在唇落下前,程紫玉微微側開了頭。
“我唇上口脂顏色重,別叫人笑話了。快先起來!”
李純笑容加深。
口脂的顏色嗎?
的確挺重,像紅艷艷的茶花,帶著誘人的魅惑。但實際對他,更像一把火,炙熱,火熱,卻想一口吞下…
“是,顏色太重,我幫你擦。”他啞聲到。
他啃上了她的唇瓣,將她的氣息和顏色印染自己。
程紫玉腦中“嗡”地一響,淡淡酒香襲來,跟著窗外一道,意識里也有煙花炸開,叫她云里霧里…
沒能躲開,自然任由他予取予奪。
溫柔的輕吟淺嘆很快變成了席卷而來的侵占。
她這才覺察出他們之前偶有的接觸,他是何等的克制和小心。這會兒沒了禁忌,還有誰能阻擋他?
他真正攻城略地而來時,她分明全無招架和反抗之力…
在她對他邊拍邊踢邊推邊咬,邊喊著“喘不過氣”,他才抬起身子,撐肘在一邊笑。
“這點口脂,不夠吃啊!跟畫餅充饑差不多。你可真小氣,你我多日不見,怎的這般不熱情?”
他的手正順著她手臂往上爬,唇則緊緊貼了她的耳。
“沒良心!過分了!我幫你卸妝,你卻大婚之夜便動手,這是不是說不過去?你相公我有仇必報,你知道的吧?”
李純一挑眼。
“給你個選擇。你是打算報恩呢?還是讓你的爺報仇?”
有區別嗎?
程紫玉趕緊將他往外推,心里卻直嘀咕。
這人這般奸猾奸猾的,他若要使心眼算計誰,很少有人有機會能逃過吧?那她以后豈不是很累?
程紫玉尚不知,她的心理活動很快便成真了。不過累的不是腦,而是她不爭氣的身體…
“別貧別貧。”
她趕緊起身到了妝臺邊,拿起了銅鏡。
口脂被吃了大半,口邊香粉也叫他暈了不少。
不看不知道,這一看…
她恨不得鉆地洞了。
原本的胭脂是什么模樣她知道,她上了多少粉她也清楚。
此刻她的臉已全被紅霞印染,連那層層脂粉也擋不住,就這么透成了紅蘋果。
她是第一次瞧見自己臉能紅成了這個模樣…
瞪眼瞧了李純,卻見那人撐頭側躺床上,只眨眼的功夫,頭冠竟已被他扔開了去,一頭墨發正歪歪斜斜散落下來。
他那一抹染了口脂的紅唇輕輕勾起,帶了一絲媚態,反襯的他面如冠玉,色若春曉,妥妥男色一枚。
她差點想去抱抱他,心跳不由錯漏好幾拍,果然美色誘人誤人。妖孽!她暗暗罵。
不過,自己這個模樣,如何見人。
此刻她得趕緊重新上個妝。
她嗔向李純,想要開口喚入畫,想想又羞得慌,只能作罷了。
她拉開妝凳,可還沒等坐下,她整個人卻落在了李純懷里,隨后坐到了他腿上…
“你可傻不傻?”他蹭上她額頭。這女子一舉一動都讓他喜歡,叫他恨不得一把揉進骨血里。
“你該不是以為,我還會出去?該不是以為,還會有人進來?”
“若不然呢?不用去敬酒嗎?也沒人來鬧洞房嗎?”
“酒,我敬過了。房,誰也鬧不得!”
程紫玉將頭微微后仰看他,見他正鄭重點頭。“真的?”
“真真的。你以為我養的都是酒囊飯袋?認的小弟都是吃素的?今日他們最大的任務,就是給我守著洞房。誰也別想鬧事,誰也別想走近。
識相的,歡歡喜喜,歡送出門。善意鬧酒的,全都灌趴下。有壞心的,一律扔出去。誰敢壞我好事的,決不輕饒!而且,有誰那么沒有眼力見?都知道我身邊沒女人,枯了那么多年,可不得給我多留點時間?人心都是肉長的,都心疼我呢!”
程紫玉忍不住笑。
也是,皇帝到場便是撐足了場面,皇帝退場便預示著前院最重要之事已經結束。李純的位置太重要,哪怕是朱常玨那幫人,也不會閑著來找他的晦氣。
“所以,春宵苦短,咱們就別浪費時間,還是抓緊了把大婚最后一部分完成了?”
李純的手開始往她腰上走。
心頭一慌,程紫玉猛一彈起。
“我餓了。我要吃飯。”
她以為她會掙脫出去,可相反,她整個人卻被他往后放倒了。
“那你把我吃了吧。”
他的唇貼上了她臉,又滾上了她唇,呢喃到:“你若不吃我,我便吃你了。我也餓。”
捧著她臉,他蹭過她鼻尖。
“我餓極了。餓得發慌發昏。餓了二十多年。你有我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