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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蘇中丞的第一拳

  小毛驢像是聽懂了一般,撅了撅蹄子,嘶鳴了一番,好似在說,“累死了累死,一拖四!一男一女一胎兒一鬼!累死了累死了!”

  壽王府門口,蘇中丞咬了咬牙,目光堅定起來,他甩了甩袖子,“走,咱們給三大王,蓋棺定論!”

  官家怏怏的坐在靈堂之上,眼前巨大的棺材,像是一只巨獸,仿佛要將他整個人給吞噬進去。

  他就是這樣坐著,送走了柴皇帝,又送走了柴家一家老小,然后送走了皇后,送走了太子…到如今,輪到自己的小兒子了。

  棺材里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只有硯之同惟秀成親時穿過的喜服,真正的死無全尸。

  與官家軟趴趴的樣子不同,臨安長公主坐得筆直的,明明沒有任何表情,可所有的人都知道,現在你敢說一句不難聽的話,她就能夠立馬跳起來,扯下墻上掛著的劍,一劍刺死你。

  這是一個正處在喪女之痛里的,暴怒的母親。

  蘇中丞深吸了一口氣。

  小青菜雖然好,但是以前留下的黑點兒太多,作為一個辛勤的園丁,他決定,治國先治人,治人先治病。

  一個人最偉大最光輝的時候,便是他剛死的時候。

  蘇中丞看了看棺材,他以為需要揪自己一把,才能夠哭出來,可是不用。因為他自己也吃不準,那兩個天塌下來都不怕的孩子,是不是還活著,還是說,他們其實,已經真的死了。

  “時辰差不多了,起靈吧!”內侍看了看香,顫巍巍的說道。

  官家擺了擺手,再等等。

  蘇中丞說要搞什么悼亡文,說姜硯之年輕之時,調皮搗蛋,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人沒有了,得把他說得好一些,才有更多的人,喜歡他。若是他能夠給幾個好評,就再好不過了…

  這孩子,一輩子,就沒有幾個人喜歡他。去大遼,都是被他這個親爹嫌棄著去的。

  蘇中丞一個外人,還這么真情實意的,他如何能夠不允?

  蘇中丞深吸了一口氣,嗚呼哀哉一番,然后直奔主題,“惜三大王,少聰慧,官家常夸起識百家書,通圣人言,孝順父母友愛兄弟…”

  愛卿,不太對啊!朕沒有這么夸過他啊!他除了那本大陳律能倒背如流,其他的書讀起來那是要氣死夫子啊…

  通的哪門子圣人言…孝順父母友愛兄弟?孝順父母友愛兄弟會坑爹坑哥坑弟嗎?不對,他沒有弟弟…

  不過人都死了…夸張一點又何妨…

  官家鼻頭一酸,“然。硯之肖父,聰明過人,幾個兄弟之中,就屬他最重情義,孝順懂禮,是我看重之人。”

  二皇子黨一聽,抽了抽嘴角,還好已經死了…同一個死人計較什么!

  肖父,肖父好啊!

  蘇中丞又是嗚呼哀哉一番,老淚縱橫,“壽王硯之,理開封府,兼大理寺,無積案,獄中空,有青天之名,明事理有章程,朝臣百姓無不夸其賢德…”

  愛卿,不太對啊!前半句還在理,后半句是什么鬼?朝臣百姓什么時候夸其賢德了?

  你想想他大婚之日,登門送禮的人都嚇成什么樣子了…還夸他呢,見著他像耗子見了貓似的,恨不得立馬把門關上…

  誰夸他賢德了?你找出來我看看!夸他會斷案,大公無私的倒是有的…

  不過人都死了…夸張一點又何妨…

  你瞧見史書里,個個都是賢能之人…可憐他家幺兒,才大婚不久,連個后嗣都沒有,人就沒了…

  官家鼻頭更酸了,“硯之不負賢王之名…我兒德行無虧,宛若白壁…”

  二皇子黨一聽,頭低得更深了,不氣不氣,夸成花兒都沒有用,人已經死了…

  蘇中丞接著嗚呼哀哉了一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壽王出征北伐,果敢多謀,同壽王妃一道兒,同遼人大戰三百回合,連下四城,敵人無不聞風喪膽,頗有將帥風骨!”

  “此番出使北遼,談吐機敏,從遼人手中,奪得馬匹數萬,全數獻給雁門關將士,立下蓋世大功。實乃文武全才。遼國皇族感嘆,生子當如姜硯之!”

  愛卿啊!這個有點不對吧…我家小三兒什么德性,你不知道?

  你夸他會斷案也就罷了,會打戰不行啊,他連武功都不會,哪里有將帥之才了?

  他私自把馬全給了自己的岳父,我還沒有來得及罵他呢…

  你別以為我后宮多,讀書就少,那句分明是生子當如孫仲謀!

  不過人都死了…他便是罵,人也活不過來了…夸張一些又何妨…

  官家聽著蘇中丞的哭聲,也跟著掩面而泣,“若我兒為大陳之主,何愁遼人不膽寒,不乖乖奉上燕云十六州…”

  反正他也沒有幾年好活了,在他手中,燕云十六州肯定收不回來了。

  老二那面相,一看就是守成之君,估計也是拿不回來了。

  后人翻開史書一看,會說,要怪只怪壽王死得早啊…

  至于蕭太后的話,誰還敢揪著她的衣服領子,同她對質不成?

  還別說,他家姜硯之的確很能耐啊,的確是立了蓋世奇功…

  官家想著,哭的聲音更大了一些。

  二皇子黨們,低著頭,你偷看我,我偷看你。

  那啥,官家當真是想要我們大王當皇帝嗎?怎么覺得儲君是壽王啊?

  幸虧人已經死了啊,不然的話,我們不是站錯了隊?

  蘇中丞哭得鼻頭紅紅,差點兒沒有斷了氣去,整個壽王府,全是一片嚶嚶嚶的哭聲…

  事不過三,蘇中丞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又嗚呼哀哉了一番,便準備收尾了…

  他拿著袖子,掩著面,偷偷的看了臨安長公主一眼。

  老夫的第一拳,已經打出去了,等壽王殿下歸京,那他就是官家親口定論過的賢主!雖然說不是儲君,但日后誰還敢說他不著調,誰還敢說他出使大遼,不是蓋世奇怪,誰還敢提他把馬留在了雁門關,給自己的老岳父這一茬子…

  沒有人敢。

  若是壽王回不來,那他幫壽王討了個好,也不妄種菜一場…

  長公主,輪到你出第二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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