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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章 嘁哩喀喳

  隗粲予整個人刷洗干凈,又換了新衣,倒是有些順眼了。

  只是可惜,院中并沒有一個人拾他的茬兒。

  隗粲予也不在乎,笑嘻嘻地一搖一擺走進來,手里揮舞著一張圖紙,又嚷:“二小姐,你讓我畫的京城宗祠的草圖,我畫好了。”

  這話一說,沈琮第一個竄了起來,幾步跨過去,一把搶了過去,拿到沈敦跟前:“大兄,你看!”

  沈敦連忙與他湊在一起,仔細觀看:“這是圍墻,這是甬路,這是松柏,這是碑刻,這是主祠堂。咦?這東偏院是侍郎府一支的祠堂,西偏院是國公府那一支的祠堂…嗯,這倒是可行…”

  沈濯和羅氏在屏風后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輕輕地松了口氣。

  隗粲予來了,說明外頭的大事底定!

  搓搓瞬間空了的手指,隗粲予莫名其妙地撓了撓后頸,索性先去拜沈恒:“小太爺,您還記得我嗎?您每年冬天讓人給我送一車衣食炭火的?”

  沈恒老眼一睜,精光一閃,伸手示意他免禮,笑呵呵的:“哦哦,你是章教習那個朋友,叫隗,隗什么來著?”

  隗粲予笑嘻嘻地拉了個圓凳坐在他身邊,道:“我叫隗粲予。就是喜歡自己沒事兒偷著樂的意思。”

  沈恒哈哈地伸手捻須:“這個名字好。你家父母好?”

  隗粲予一聽沈恒這話,正中下懷,笑著將雙手籠進袖子,就著午后的太陽,跟老爺子拉起了家常:“家父母去的早。如今隗家上下,只剩了我一身一口而已。老爺子,您呢?家里人都還好?”

  沈恒笑了兩聲:“那咱們倆倒是一樣。我們家也只剩了我一個。除了族里這些遠房的侄兒侄孫,唯有老妻那邊有個侄子。偏生他還不走運,六個兒子只生了一個孫子,千頃地一根苗…”

  街上普通老人家一樣絮絮叨叨。

  沈敦卻從草圖上抬起了頭,靜靜地看向了沈恒。

  沈恒迎著他的目光,冷靜從容地接著說:“如今,那個八歲的孩子,正在四房做客,跟沈潔一處玩呢。”

  沈濯和羅氏臉色一變。

  難怪小太爺什么都查不到!

  原來一早,他們就直接抓了沈恒的軟肋,將一個八歲的男孩子當了人質!

  無恥!怎能無恥到這個地步?!

  羅氏氣得胸脯一起一伏。

  隗粲予卻笑得格外舒暢:“我就說呢。這樣才對。沒事兒沒事兒。”

  沈濯趴在羅氏耳邊一陣嘀咕,羅氏會意頷首,冷聲開口:“既然族里一意孤行,不肯依著當年說好的做,那就不必做了。京城祠堂修繕之事作罷。國公府和侍郎府會上報朝廷,只判京城沈氏分宗,從此與吳興沈氏無涉!”

  沈恒身子一震,看向屏風。

  沈敦面無表情。

  唯有沈琮,獰笑一聲:“如今已是二月底,春至余溪,風景極美。往南去河水寬闊,是個泛輕舟的絕佳去處。明日天好,侍郎夫人和小姐,不妨同去一游。”

  眾人色變!

  這是…

  這是在明明白白地威脅羅氏!

  這是明明白白地在拿生死威脅羅氏母女!

  隗粲予聽得搖頭晃腦,竟開始現場教學:

  “凈之小姐,先生我開始上課了啊。你可好生仔細聽著。這應該是長房和四房早已經計劃好了的。就算是你們母女今日服軟,也一樣。因為,他們絕對不敢讓你們活著回京。

  “不過呢,這弄死你們母女的法子還能玩出另外的花樣來。比如說呢,你們倆不能都死,應該是一個淹死,另一個癡傻。下人們呢,嗯嗯,對外宣布,逃走了兩個,溺死了一個,另一個怕被追究,自盡了。

  “這樣一來,等國公府二夫人回到吳興之時。所有的痕跡都被抹凈。她一無所知,還會被繼續算計、唆擺。”

  沈敦和沈琮的臉色越發陰冷,尤其是沈琮,唇邊的得意猙獰,已經完全不加掩飾。

  屏風后的羅氏和沈濯將他們的表情自然都看在眼里。

  羅氏越聽越心驚,不由得驚愕難言她是真沒想到,老宅之人已經無法無天到了這個地步!

  沈濯卻是越聽越輕松,含笑問道:“啊呀呀,那我們母女該如何自救?”

  隗粲予不耐煩地敲桌子:“哎哎哎!你這可就不厚道了!萬俟縣令不是已經到了么?”

  眾人又是一起色變!

  沈敦整個人都僵在了椅子上。

  沈琮則噌地跳了起來,氣急敗壞地嚷:“不是說他今日要去湖州,不在吳興么?”

  萬俟盛笑容可掬地從院門踱了進來:“德孝爺是怎么知道本官昨日收到湖州那邊的消息,說讓我今日趕過去,有什么要事相商的?”

  沈琮一噎。

  萬俟盛拂袖,負手,笑道:“不過,自有人告訴我,那是個假消息。”

  頓一頓,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你們這里真熱鬧啊!我還帶了兩個人證來,打算大展神威,審上個三天三夜。現在看來,根本不用啊…你們這些蠢貨,”

  戟指指點著沈敦、沈琮,“刀把直接塞在我手里了!”

  隗粲予連連搖頭,嫌棄道:“你還說人家笨?我看是你們幾個太笨了!

  “既然心中早已篤定是他們干的,何不早早地放出個餌來?只說已經尋到了證人,不僅知道了那些陳年舊事,就連長房和四房各家的小金庫都知道在何方,到時候打算一舉端了。你看他們急不急?

  “兵丁準備好了,等他們一動作,摁個現行。死罪先定了,三木之下,別說幾十年前的舊案,就是三千年前的事情,也給你統統招出來!”

  萬俟盛聽得大呼過癮,眼中泛出異彩,忙上前一步,長揖為禮:“這就是隗粲予隗先生?本官萬俟盛。”

  隗粲予胡亂地點頭敷衍:“哎喲喂,原來是縣尊大人呀?見禮見禮。”

  沈濯在屏風后頭抿嘴微笑,看一眼已經撫著胸鎮定下來的羅氏,輕輕地咳了一聲。

  隗粲予瞪起眼睛,袖子一摔:“你咳什么咳?我又沒說要換東家!啊行了行了,我午覺還沒睡呢!走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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