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霍法跟隨者法蒂爾地圖的指引,來到了一處河邊小鎮,街道上的房屋低矮縱橫,碼頭上的停泊著數艘老舊的內燃機漁船。
只不過這些漁船此刻都已經燃燒起了了熊熊的火焰。冒著黑煙。無數如鬼魅一般的人影穿行于昏黑的夜空下,他們捂著頭,搖搖晃晃。有些則拿著磚石,重復的砸著。也不知道在砸些什么。
有人撕扯著自己的身體,如同一具麻木不仁的尸體一樣,行走在街道上。
也有人和沙丁魚一樣,魚群游向何處,他們便游向何處,他們跟在大部隊后面,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為什么要跟在大部隊后面。
混亂和瘋狂不停的蠶食著人們的理智,讓霍法見之心驚。他開始逐漸明白,所有人都是孤獨的產物,但很少有人可以真正學會和孤獨相處。
人們發明了娛樂,發明了社交,發明了秩序,發明了分工,發明了種種一切,人群依附于規則取暖,一旦剝離了規則。
整個世界便會陷入混亂和痛苦的原始狀態,這大概便是格林德沃想要看到的情形。
如今,在那頭虛無之龍的吸引了籠罩下,整個世界的希望,都在呈鏈式狀態的坍塌。
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看了看地圖,在混亂瘋狂的人群中大步奔跑起來,現在,他只能寄希望于諾伯還沒有受到自己的影響。
沒走多遠,他就感受到若有若無的魔力波動,那波動幅度十分微弱。
霍法眼睛一亮,自己運氣不錯,這個小鎮還是有巫師的,他順著魔力波動追蹤了過去。
循著那股若有若無的魔法波動,霍法來到了一處堆滿生活垃圾的小巷。街邊的店鋪上閃耀著一圈圈殘破的霓虹燈,地上的骯臟的積水倒映著忽紅忽藍的光芒。
頭頂是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電線,墻壁上貼滿了牛皮癬一樣的廣告招貼牌,看見這種地方,霍法不由自主地想到伍氏孤兒院。
一絲若有若無的哭喊聲傳入霍法耳中。
“放開我!放開我......”
垃圾堆中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敲打聲,混合其中的還有某人的痛呼之聲。霍法一轉過彎,看見幾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堵在巷尾的垃圾堆里,正在奮力地用腳踢什么。
他們嘴角流著白色的唾沫,眼神通紅,狀若瘋狂。
他緩緩走近,在外圍探頭一看,這幾個小孩居然在攻擊一個身高馬大的成年人。那個男人穿著破舊臟兮兮的布衫,瑟縮地倒在雨地上,不斷地顫抖。地面的雨水中,已經混上了一絲絲粉紅。
“怪物,你是怪物......”
為首一名黃發男孩癲狂說道。
“異端.....邪祟......”
另一個小孩狂熱說道。
“......我們殺了他吧......”
一個男孩抽出一把刀:“我已經忍不住了。”
“急什么.....讓他死了不是......很痛快......?”
黃發少年結結巴巴的說:“我......我不想他死,他太邪惡了.......”
“那要怎么辦.....”
“我要把他四肢切段,再把他救活。哈哈。”
他一邊說,一邊搖頭晃腦的笑了起來。
“有道理。”
一名男孩舉起刀片,自己癲狂的舔了下刀刃,舔的滿嘴是血,隨后他舉起刀,就要對那個倒地男人的身軀刺去。
利刃刺去的那一刻,一只如鐵鉗般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讓他動彈不得。
那大男孩一轉頭,卻發現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陌生少年站在他的身側。但還沒等他真的看清那個男孩是誰,一記手刀便落在了他的脖子后面,將他軟綿綿的敲暈過去。
隨后,不到三秒,四個混亂癲狂的少年便全部暈死過去。他們如同破麻袋一樣倒在地上。
霍法嘆了口氣,轉身看去。
直到這時,他才看清楚哪個瑟縮在兩個垃圾桶中間,有個遍體鱗傷的男人。而那個男人正用一雙甲蟲般褐色的眼珠看著自己。
男人?
一道閃電閃過,照亮他的面孔。
不,也許不是男人,因為這人身材雖大,但臉孔卻是出奇的稚嫩,恐懼。沒錯,他就是那個具有魔力波動的家伙。
霍法看了他一會兒,總覺得有些熟悉,于是他伸出了手,溫和道:“喂,你沒事吧。”
魯伯.海格看向了旁邊垃圾堆里依然在抽搐吐著白沫的少年,頭低厲害。他恐懼的蜷縮成一團,一言不發。
“你還好么?”霍法歪頭,“你是巫師,對么?”
“我不是我不是.......”
那個大個子驚恐地捂著臉,往后退去,但他后面是一堵墻,退無可退。
霍法仔細的看著對方的臉,和諾伯有那么幾分相似,一絲久遠的記憶終于浮出水面,他明白了對方的身份。那個神奇動物狂熱愛好者,未來哈利波特時代最重要的配角。
他還沒瘋,這讓霍法看見了某種希望,他上前一步,柔聲問:
“諾伯是你父親對么?”
可能是他的精神力場相當柔和,也可能是他語氣和那些瘋狂的眾人并不相同。面前的這個大男孩逐漸逐漸的冷靜了下來。
他抬頭看著霍法的眼睛,緩緩點點頭:
“是.....是的。”
霍法按住了海格,輕聲說道:“讓我和你父親見一面,好不好。”
魯伯一愣,隨后撇了撇嘴,委屈巴巴說道。
“父親已經瘋了。”
“瘋了是么.....”
霍法喃喃低語,對于這個答案他也并無太多意外,這一路上,他已然見過太多陷入瘋狂的人了。“沒關系,讓我去見見他吧。”
看著那灰色頭發下的金色眼睛,海格點點頭,他從地上爬起身,拾起一個小紙包。小紙包里裝著兩個小面包。他小心翼翼的把面包收好,然后對霍法說。
“跟我來。”
霍法跟在海格身后,他們穿過瘋癲混亂的城鎮,穿過漆黑燃燒的樹林,穿過群鴉飛舞的麥田。
最終,他們來到了一處廢棄的農場之中。剛站在農場門口,霍法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酒精味。
推開門,他就看到高高的稻草垛上,躺著一個蓬頭袒面的男人。他裹著厚厚的外套,身邊散落著成堆成堆的廢棄酒瓶。
正是諾伯.海格,只是這個男人眼睛已經不復暑假時,自己見到的那樣積極凌厲。取而代之的是混沌和疲憊。
看見霍法過來,他側頭麻木的看了一眼,霍法心底暗暗吃驚,那眼神和自己選擇死亡時候一般無二。
海格上前,把口袋里的個兩個小圓面包掏出來,而諾伯卻用力推開了他。大聲罵道:“酒呢....他媽的我的酒呢.....?”
“喝完了,找不到了。”
魯伯低聲說道。
“廢物......滾!!”
諾伯咆哮的去推他,卻用力過猛從一堆酒瓶上滾了下來,他也不在乎,迷蒙著眼睛,在地上翻了半天,可翻了半天都是空瓶子。他惱火起來,劃水一樣在瓶堆里撲騰來撲騰去。
霍法看了看身邊,看見壁櫥上有半瓶酒,于是他走過去,把酒瓶拿起。走到諾伯面前,彎腰遞給了他。
“是你.....?”
諾伯流著口水,斜了他一眼,隨后劈手奪過酒瓶。抬頭咕嘟嘟嘟的喝了一口酒:“你知道...什么人才能上天堂么....嗝....”
霍法低聲道:“對酒精不過敏的人。”
“哈哈,你真是聰明,我他媽當初就知道你小子不簡單。”
隨后,他躺在地上一腳踹在海格的腳踝上。
“滾蛋.....你還沒有一個......陌生人看著順眼。”
霍法拉著他的肩膀把他拖開,隨后,他站起身,走到委屈巴巴的大男孩身邊,拍了拍海格的手臂,輕聲說道,“你出去等我一下。”
海格看著對方純粹的眼神,雖然對方只有自己肩膀高,可他卻沒來由的對眼前這個男人產生了一股信任,產生了一股信任。
他點點頭,扭頭朝外跑去,在農場的草垛外停了下來,探頭探腦的看著屋內。
屋內,霍法盤膝在諾伯身邊坐了下來。
“你他媽怎么,出來了?”
諾伯醉眼惺忪的說道:“我他媽還以為.....我還以為,你被關在阿茲卡班呢。”
“阿茲卡班發生了叛亂,所有的囚犯都逃出來了。”霍法輕聲說道,“格林德沃把那個地方毀掉了。”
“于是你就趁亂跑出來了么?你倒是真機靈。”
諾伯又喝了一口酒:“怎么,你來找我干嘛?報仇雪恨么。”
霍法只是看著他,沒有說話。
“別他媽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小子。”
諾伯無謂且煩躁的揮揮手:“當時你要是我,你也會跑到。要怪,就怪你不會幻影移形.......”
“我不是來和你吵架的。”
霍法打了斷了他。
“那只怪物是你制造的么?”
諾伯:“我制造....我制造了什么?”
“虛無之龍?”
“虛無.....龍......”
諾伯哈哈大笑,“.....你在說什么啊,虛無是能造出來的么?別開玩笑了......”
他咕嘟嘟的喝了一口酒,瓶子一扔,隨后他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就要睡覺。霍法伸手拉著他的衣領把他拉了起來。
“你干什么?”
“我要去阻止。”
“阻止?你完了......這個世界完了,你根本不了解格林德沃,你根本不知道他骨子里有多么瘋狂。”
霍法:“我沒有和你說格林德沃,我是在和你說那只怪物。”
“怪物!!”
諾伯突然嘶吼起來:
“什么他媽的怪物,你口口聲聲說那是怪物。我他媽告訴你那是什么,那就是現實,毫無意義的現實!
我幸幸苦苦的研究了四十年,我幸幸苦苦研究了四十年的生物融合技術,還沒有成型就被人奪走,為他人做了嫁衣!
這是我一生打心血,現在已經被人奪走了,你還指望從我身上獲得什么,我的存在毫無價值.......”
霍法按住了他的肩膀,試圖讓他平靜下來。沒想到這個動作卻引起了對方極力的反抗。
“你他媽敢碰我!你個小畜生,如果不是你.....我怎么會......”
霍法死死的把諾伯壓在身下,按著他的手臂,如同按著一只受傷的野獸。
“別想過去。”
“別想過去!”
諾伯咆哮:“那是我四十年的心血,你讓我別想就別想么?你還不明白么,我們不過是別人手下的棋子......”
“你還記得那個船艙么?”
霍法問。
“我們是棋子!”
諾伯還在悲傷的吼叫,“是他媽的棋子!”
“你還記得那個船艙么?”
霍法加大了音量。
“我他媽記得什么船艙,你給我滾!”
諾伯試圖推開霍法,他的手指摸到了一個玻璃酒瓶,于是便劈頭蓋臉的對霍法的臉上砸去。
砰!!
酒瓶在霍法臉上被砸的粉碎。
酒液染濕了他的頭發和臉頰,但他連表情都沒有變過。他握著諾伯的手掌,拽掉了酒瓶。
“你還記得你對我說的話么?”
“我他媽和你說過什么!?”
諾伯奮力掙扎。
“人得像龍一樣活著!”
霍法死死的按住他。
“龍不會在意自己明天會不會死,它不會在意自己會不會更大的龍吃掉,它甚至跟本不在意被另一頭發情的公龍干asshole。”
霍法死死的按住他,大聲說道:“龍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吃飽,能不能培育足夠多的后代,后代能不能存活。”
“滾開!我沒有說過!”
諾伯拼命掙扎,肌肉痙攣。
“我不記得,我不記得!”
“你還有后代,你的生命目標還沒有完成!”
霍法怒吼道,他指著站在外面的魯伯,指著他驚恐的小臉說道。
“你的兒子,可能在未來會做出非凡的事業!你要就在這里把他的未來葬送掉么?”
這句話如同擊中要害的利箭,諾伯不動了。他僵直堅硬的身體慢慢的松懈下來。
霍法站起身,看著躺在酒瓶堆里的諾伯,喘了幾口氣:“聽著,我可以幫你你成為最頂級的馴龍高手,但是你要按我的計劃行事。”
最終,諾伯捂著臉,開始發出野獸一般悲戚的哀嚎,他重重的用腦袋砸起了地面。
霍法沒有說話,他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的等待,默默的觀察。
終于,在霍法的陪伴下,他擺脫了存在的焦慮,經過了一番痛苦至極的掙扎之后,諾伯起身,背靠草垛,鼻青臉腫的抬起頭,
“你有什么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