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四郎和蘇子畫對瑀哥兒這次考學都十分重視,暗地里也有想辦法找過門路。
如今,皇帝金口玉言能給行個便宜,五郎自然不會拒絕。
瑀哥兒雖然傲氣,事事都想用自己的能力證明,可身在大盛朝最富貴鼎盛的權臣家族,他的人生注定會享受各種優待和特權。
人生而不平等,貴族和草芥云泥之別,生在權貴之家,原本就比別人多許多機會和便宜。
這其實并沒有什么好特意回避的。
五郎笑著替瑀哥兒應下,忽然想到了他的小舅子崔諺。
那孩子比瑀哥兒小上一些,假若安寧伯府不曾發生那許多的變故,也該是要到了進學的年紀。
可崔成楷如今那副模樣,自顧尚且不暇,哪有余力指教他讀書?
太學院的門檻高,崔諺不只年紀小,學問也不夠,是沒有可能進去的,可太學院隔壁的白鷺書院,卻是專門招收剛進學的小童的。
五郎想,崔成楷還在養病,諺哥兒的教養一時顧不上,他這個做姐夫的倒是要關心一下。
是該找個時間抽空去拜訪一下白鷺書院的院長,那位曾連中三元的董大儒了。
想到董大儒,五郎不由便想到了國子監曾經的祭酒大人宋大儒。
皇帝登基之后,接連平反了先前被寧王謀逆案牽連的幾位大臣,梁家最先得到恩旨,不只發還了家財,還允了梁家子弟入科考。
宋家雖然沒有梁家那樣的門第,可宋青書曾經當過國子監祭酒,也算是一方大儒,門下許多子弟,在清流文人中很有號召力。
上月下旬,平反宋大儒的旨意也下了。
有人露出口風說,宋大儒不日或許還會高升,皇帝對他另有重用。
五郎想到了宋梓月,不由便嫌棄地皺了皺眉,覺得有一點晦氣。
他立刻便將話題岔開,“下回皇上若是有事要和我說,叫人傳個話便是,我入宮去也是一樣的,何必勞您親自跑一趟?”
雖說是微服私訪,可暗地里也不知道跟了多少暗衛隱衛。
不只費事,也牽動著盛朝社稷百姓之心。
皇帝的眼神晦澀,明了又滅。
半晌他幽幽說道,“也好。”
他抬頭看著天色已暗,眼巴巴地問五郎,“以后我盡量少來,可今兒既然來了,阿浚就不能邀我吃一頓晚膳?”
俊美絕倫的人兒將手輕輕搭在腹部,神情間帶著幾分委屈,“宮里頭不做辣菜,外頭的他們也不準我吃。”
言下之意,就是想要在五郎家里用飯了。
五郎啞然失笑,連忙叫了人通知廚下,讓劉師傅做幾個精致的好菜過來。
崔翎曉得皇帝要留下來用餐,微微撫了撫額頭,覺得有些無力。
她今日剛從孟夫人的茶會上回來,應酬了一整天,其實是有一些疲倦的。
回家之后,又和五郎一起被兩個孩子折騰了一會兒,剛想要夜里好好休息呢,結果皇帝來了。
她親自去的廚房,看著下面的人將幾個茶果點心做出來的。
可這會兒才剛歇下沒有多久,卻又傳來了皇帝要在府里用晚膳的消息。
說實話,倘若皇帝不是皇帝,她就攤手不管,將晚膳的事都丟給劉師傅了。
可皇帝是皇帝,出于他的安全考慮,這頓餐,還是得由她親自看著劉師傅做。
如此,便又是好一通忙碌,等到幾個菜出過,叫人抬到正廳之后,崔翎困倦地伸了個懶腰。
她吩咐說道,“我頭有些暈,先回房歇一會兒。”
先前已經拜見過皇帝,此時不再露面,倒也算不得失禮,所以她便安心地回了房,換了身干凈的衣裳,倒頭就睡下了。
前廳,五郎熱情地招呼皇帝用餐。
今日席上所盛,都是有間辣菜館最得意的名菜,因為考慮到皇帝的口味比較清淡,所以用的是微辣。
有兩個菜還是最新研發的,就是他自己,也還是頭一次吃。
皇帝用膳,規矩可大了,沒有專門的試吃太監,少悟只好跳出來充當一回嘗食的。
結果自然可想可知,不能吃辣少悟對這點微辣都毫無招架之力,滿臉通紅地等了好一會兒,這才鄭重地對皇帝說道,“皇上,菜里沒毒。”
五郎瞪了少悟一眼,心想這孩子真不會說話。
雖然試吃就是要試毒,可這種話心里想想就好了,干嘛要說出來,多尷尬。
皇帝也有些覺得尷尬,他看了眼嘴唇有些微微腫起來的少悟,伸出手指,“這份賞給你了。”
少悟抬眼一看,見皇帝手指處是一盤辣子雞丁,看那大塊的紅辣椒,一看就是極辣的呀!皇上這是嫌他辣得不夠爽嗎?
他張大嘴,也不知道要怎么拒絕。
正在想婉拒的措詞時,忽聽耳邊一陣低笑,“少悟,把朕賞給你的菜端到那邊去吃吧,這難得的人間美味,你可不許浪費分毫哦。”
少悟這才領悟過來,皇帝對自己,這是懲罰啊!
可是懲罰自己什么呢?
帶著這種難以名狀的委屈,少悟一邊冥思苦想,一邊用那快要成香腸的嘴繼續和辣子雞丁做斗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皇帝一直到這頓晚餐都吃得差不多了,也沒有看到想要看到的那個人出現,不覺便有些失望。
五郎今日這樣說了,他以后肯定再不好總跑這兒來,不然說不過去。
所以他才會死皮白賴在這里,就想著能再多見一次也好。
這份心思他埋得很深,也曾經想過無數次要了斷,可巨大的思念和渴望如同烈火煎熬著他,最后,他總是不能抵御,繳械投降。
但就算如此,皇帝也從來都沒有想過別的。
他不愿意打破崔翎現在的幸福和寧靜,也不愿意傷害他從小到大最親近的朋友五郎。
只是想要看看她而已,哪怕遠遠地,如此而已。
深愛上一個人,求而不得的時候,哪怕貴為天子,也是一樣地卑微。
皇帝走時,夜已經深了。
耳邊傳來輕微而均勻的呼吸,她已經睡著。
她身上的外衫還沒有脫,顯然原本只是想小憩一下的,可是太過疲倦,一下子便睡得深了。
五郎便有些心疼,他小心翼翼地將妻子抱起,穩妥地放置好了,這才在她身邊躺下。
腦海中不知道為何,忽然又閃現出皇帝那來不及收回的貪戀眼神。
那眼神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可卻令他印象深刻。
因為,那太復雜了。有深濃的愛慕,有隱忍的絕望,還有…一絲不甘。
不知不覺,五郎將身側的妻子攏入懷中,他的熱切深入的擁抱似乎讓懷中的人有些不大舒服,她輕輕地扭動了一下,重新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這才又安靜下來。
他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幽幽地呢喃,“翎兒,翎兒,我的翎兒…”
翌日,崔翎在五郎緊緊的懷抱中醒來,她抬頭去看,五郎還沒有醒。
窗外的光亮透進來,看起來應該時辰不早了,她應該叫他起來去京畿衛衙門去上班。
可他的懷抱太過溫暖,也很踏實,叫她有些舍不得破壞這樣溫馨的感覺。
所以,她便索性不動,只張著一雙晶瑩的大眼睛,細細去打量五郎精致的眉眼。
她的目光從他的頭頂一直看到下頷,脖頸,還有敞露出來的前胸。
絲質的里衣寬大飄逸,露出好大一片古銅的膚色,并不是平板,有起伏的山丘,看起來很結實,很厚,很強壯,也很威猛。
與那張秀色可餐的面龐不同,五郎的身材可是十分壯實的呢。
其實,盛朝并不流行猛男,像皇帝這樣身材修長而纖瘦的美男子才是審美的主流。
衣袂飄飄,仙風道骨,清俊綺麗,這才是甄選美男子的普世標準。
五郎勝在身材雖然壯實,卻生了一張清秀俊朗的小臉,聽說他從前還未成婚時,也曾經十分講究過衣衫打扮的,他也喜歡華麗的服色。
是后來去了一趟西北,才改變了人生觀價值觀和世界觀,如今在穿衣打扮上變得沉穩低調起來。
嗯,這份低調隱藏起來的肌肉和威猛身姿,她很喜歡呢。
崔翎臉上不由泛起了微微的紅光,她情不自禁想到了前世還是少女時看過的口袋言情。
那句最經典的臺詞,“還滿意你所看到的嗎?”
假若五郎這時候醒來,用桀驁不馴中帶著一點挑逗的語氣問她這句話,她一定點頭如同搗蒜,“滿意,滿意,滿意極了!”
她正腦補地歡快,頭頂忽然柔軟低沉的聲音,“在笑什么?”
崔翎抬頭,正對上五郎燦若星辰的眼眸,那眸子晶晶亮亮的,似乎還帶著一團火光。
她正想著該怎樣糊弄過去,腹部忽然感覺到一陣炙熱。
兩坨紅霞便爬上了她的臉頰,“你…大清早的…”
五郎卻十分理直氣壯,“就是大清早的才…”
他話還沒有說完,一個華麗的翻身,便將妻子壓在身下。
紅綃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