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太等得不耐煩,打算先離開。
然而她剛起身,老太太立馬抬眼,聲色俱厲道:“我這還沒數完,你就著急著走?萬一你這里頭少放了幾張,事兒后我們再找你,你們肯定不承認吧?所謂過手不認,你還是坐一會兒吧先。”
許太面色當真是不太好看,語氣淡淡道:“許家既然承諾給你了,就不會動這些小動作。江奶奶大可放心,多的都拿了,差那幾張?”
“老人家,不要以己度人,許家是名門正派,別用你的思想去評斷別人。”司機忍不住終于辯解了句。
老太太快速又數出一小疊來,隨后停下來看對方的人。
“你以為你們來的人多,我們就怕了啊?我們這邊兩個老人,一個上殘疾人,你們要敢亂來,我就大喊,我看到時候大家是偏向誰!”
司機上前一步:“老人家,別倚老賣老啊!”
司機氣勢一兇,江老太太整個人就焉吧了,往邊上一退,臉色似有討好。
“我這說的就是事實,就多等一會兒。這錢的事兒,過手不認,我這還沒點完呢,你們就要走,人都來了,著急這一會兒的?”
老太太話落,又涼了聲,蹲下去。
“來了這事情就解決好不成嗎?”
許太道:“行,那我就等你數。”
這邊許太又坐下,整張臉都無比難看。
老太太數了七八分鐘左右,反復核查確認,心里輕哼,那么有錢,竟然也沒多放一兩張,都什么人啊?小氣!
“五萬,是了。但是許太太,你這五萬就想打發我們啊?我可是江兮的親奶奶,老頭子是她的親爺爺,這也是江兮的爹。我們江家對江兮來說,才是最親近的人,你拿這幾萬塊錢就了了嗎?”
老太太一邊把錢袋收起來,放在她身后的卡座,一邊站著,雙手掐腰,似有要打算再討價還價的意思。
許太語氣堅定道:“江奶奶,如果今天你們不是兮兮的親人,這錢,自然就不會白白交給你們。孩子結婚,你們要求盛家的聘禮,請問江家給了兮兮什么嫁妝?聘禮嫁妝都是等量來往,你有所出,人家才會給你表示。你沒有,男方為什么要給你江家?這五萬塊,是許家代替江兮沒有盡到的孝,給您二老的。在今天的這樣情況下,我們家兮兮縱然什么都不表示,也沒有無可厚非。江奶奶,錢,拿來了,嫌少或者有別的意見,大可讓我把錢帶回去…”
“那怎么行?!”
江奶奶一聽許太那話,許太還沒說完,江奶奶直接就大聲打斷。
許太道:“行不行是取決于你,而不是我。”
“媽,多少有這個禮數就行,你就不要再糾纏許家太太了。”江父無奈出聲。
江奶奶臉色不太好看,“我不糾結,行,有這個錢也比一分都沒有好。”
許太客氣一笑:“那現在,我能離開了?”
江奶奶似心有不甘,緩緩點頭:“成,你走吧,不過我告訴你,你們許家不要以為江兮就是你們家的人了。她是在我們江家長大,這件事你改變不了!”
許太緩緩回頭,“江兮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家,江奶奶,如果您真為孩子好,心里是真想著孩子能過安穩日子,你就不應該再仗著江家是養大江兮的原生家庭去對孩子要求什么。如果你再提非分要求,那么我只能認為你就是奔著利益去的。”
江父忙出聲保證:“許太太,您可能是誤會了,我們今天會有這舉動,純屬是我們本江的習俗。老一輩看來,這些舊俗是不可廢除的,所以才在兮兮已經結婚了,還提這樣的要求。但以后,請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再提任何非分要求。”
許太目光涼涼的掃向江父,“我相信江先生是個守信用的人,我希望以后孩子能夠真正的過好自己的生活。我們作為父母的,在孩子的前半生沒有幫她太多,現在孩子自己找到如意丈夫,我們沒幫到她什么,能不能不要給她拖后腿?”
“是是,是的,我就是這樣想的,所以請許太太不要擔心,這次是禮儀,老人家她講究禮儀。以后一定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這事,江兮媽媽也是不同意的。”江父道。
許太點點頭,率先離開了咖啡廳。
許太一離開,江奶奶那臉上的高興勁兒怎么都壓制不了。
“挺好,嘿,養個丫頭啊,也就在她結婚這一刻有點用了。”
江奶奶話落,又扭頭問江父:“江兮是認了許家,結婚都是許家出門,占盡了娘家的好處,那以后,許諾那丫頭結婚,是不是也得咱們家出面?”
江爺爺反問:“咱們家出面,你給得起嫁妝?”
江奶奶這一瞬就被問住:“那人家要娶咱們家女兒,不得該有表示?”
江爺爺說:“你等著吧,到時候一定還會以這樣的借口,把咱們老江家撇開。因為我們家就給不了孩子想要的,他們許家一出手,那是江家幾輩子都掙不來的東西。唉!”
“江兮人了許家,許諾那丫頭至今沒有認江家,我看啊,那就是許家的主意。”江奶奶道。
江爺爺問:“文強,許諾那孩子,現在在做什么?爺爺奶奶從老家來了,你也讓孩子來見見啊。”
江父搖頭:“我沒見過那孩子,那孩子,聽她媽說,心眼兒變壞了。兮兮去許家,那孩子有很大的成見,覺得是兮兮霸占了她的一切,對兮兮一直懷恨在心,甚至還下了殺心。那樣狠毒的孩子,杜紅沒打算認。”
“你這…說得是夸大了吧?那孩子怎么能是這樣的?那許家也是高門,哥哥都知書達理的,教養出來的孩子能是那樣的?”
江奶奶有點不相信,江家就沒有什么狠毒孩子出現,怎么在許家養尊處優的許諾會是那樣的?
江父道:“杜紅說,許是許家從小對許諾太過關心,許諾小時候許家就她一個孩子,全家都視若珍寶,難免養成驕縱的脾氣和性格。所以對姐妹也不相讓。”
江奶奶仔細想想這事兒,好像也說得過去。
“倒也是,這事兒放在誰身上,都難受。你說吧是不是?擱誰不難受啊?原本全家人的寶貝女兒,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忽然一天出現了一個人,說這一切跟我沒關系,都是她的,那換得誰不得發瘋?”
老太太叨叨完,一邊收拾一邊繼續說:“沒把江兮那丫頭掐死,那也算許諾那孩子心地善良。”
江父欲言又止,江爺爺說:“那也不是江兮的錯,許諾針對江兮,就是不應該。”
“是,兮兮沒有要跟誰搶什么,都是許諾自己過不去那個坎兒。許家的大度,認了江兮,許諾依然是許家的女兒,許家太太對許諾還是關愛的。只是那孩子自己沉不住氣,做了太多錯事。”
江父話落,江奶奶再問:“在云都吧?找個時候約出來,她的親爺奶請她吃飯,喝茶。”
“不在國內,遣送出國了。”江父道。
江爺爺好不高興,低低的說:“你也省著點兒,這一拿到錢,就開始亂花了?”
后面還有半輩子呢,老大家不給養,老小一家也是看著他們現在老頭兒老太太還能做事,還能幫著帶人、偶爾還能給煮飯。
然而真當他們動不了的那一天,或者有個什么病痛什么的,誰還能管他們?
這個錢,別看有不少,真要負擔兩個人的晚年,那是遠遠不夠的。
江奶奶道:“你知道什么?那孩子是江家養出來的,要跟那孩子親近,人家有的咋們家才能拿點兒。”
說著又嘆氣:“可惜了,人不在。她是出國上學還是干什么別的?”
江奶奶問江父,江父點頭道:“是,聽說是送出去上學了,什么時候回來,現在還沒個定數,也有可能在國外上完學,就在外面工作和生活了。以后的事,現在說,也說不一定。”
“那就可惜了。”江奶奶道。
江父三人回世紀城,江父心里一直擱著事兒,很難受。
這個事情還告訴江母,江母知道后,是一定會生氣的。
江父坐在家里,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得去醫院,把這個事兒跟江母坦白,不然以后若從別的地方聽到,他更無法解釋。
江父簡單跟江家二老交代一聲,就打車去了醫院。
江家二老對于江父去醫院照顧江母的事兒嗤之以鼻,人一走,臉子就拉下去。
“看吧看吧,娶了媳婦忘了娘,兒子養這么大,指望他給你養老送終的時候,他那心就在自己老婆身上。”江奶奶輕哼。
江爺爺忙說:“我這不是也是夫唱婦隨?”
“你個老不正經的誰稀罕?我說的文強,文強那腿好不容易能站起來,能做點兒事,可那心就根本就不在兩個需要他照顧的父母身上,你說著是不是不應該?我看啊,他們倆的錢,一分錢都是捏在杜紅手里。那不成啊,經濟大權必須得交給兒子才行。”
“文強他不是能管錢管家的人。”江爺爺道。
江奶奶臉一橫:“他不是,我行啊,難不成我管家管錢還不行了?老娘還沒走,這個家就得當娘的來。”
江爺爺欲言又止,隨后也只是輕輕點頭。
“行吧,聽你的,你是當娘的,以前沒住一起,管不了。現在來這里了,又住一起了,那自然是要把這個家管起來。”
“那可不是?”江奶奶輕哼:“你看看我一不在,杜紅把這個家折騰成啥樣了?她根本就不是為了這個家!”
江奶奶不論說什么,江爺爺都不停的點頭附和。
江父那邊一到醫院,就坦白了父母跟許家拿了五萬塊錢的事兒。
江母聽完,不可避免的大動肝火,要不是看在江父一條腿行動不方便的份兒上,江母舉起的那個水杯直接就砸江父頭上了。
江母看著江父,氣得全身發抖:“你怎么是這樣的人?你媽有這樣荒唐的要求,你都跟著前前后后的跳,你真是丟盡了江家的臉!我們在云都生活了兩年,就從來沒有主動找過許家。為的不就是不想被人看輕?不想被人覺得我們就是貪圖人家的錢?”
江父否認:“不是,不會那么想的。”
“不會?人家和和氣氣跟你說,你就當真了?”江母怒問:“你怎么不想想,這件事如果江兮知道,會怎么想我們?她結婚,我們家什么都沒給,你竟然還同意兩個老的去許家要錢孩,美其名曰彩禮錢!給你你也好意思要?”
江父張張口:“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而是事實就是那樣!”江母怒喝道:“江文強,你以前不是這樣虛偽的人啊?你怎么就變成這么愛錢的人了?”
江父反駁:“不是我的想法,是爸媽他們的堅持。江兮也確實在我們江家長大,老太太提出這個要求,其實是合理的。那許家不也是認可了這個說法,所以才代替江兮給了老人五萬塊?那都是許家代替江兮對爺爺奶奶盡孝,光明正大的理由,不是糾纏來的,你別多想。”
江母氣得多次壓胸口,無法接受這個事情。
“你別在我面前強調這是合理的行為好嗎?你自己公平公正一點吧江文強!人家許家不欠咱們的,憑什么要代替兮兮給江家五萬塊?兩年前的二十萬我們家已經拿了,那時候拿得就已經很心虛。要不是你需要錢,要不是我非要堅持給你治病,我會要那二十萬嗎?我這輩子寧愿守著女兒,也不要許家的一分錢!他們許家給再多錢,都買不走我對女兒的感情!”
江母情緒有點激動,盡管她對江兮很嚴厲很嚴格,但對江兮的愛,都是百分百不摻假的真情。
不管親子鑒定的結果是什么,她認定了這輩子唯一的女兒是江兮,就是江兮,十個、百個許諾也比不上江兮。
“不是買走…”
“兩年前,我們收了他們的錢!這之后就不要再拿別的。江兮對許家,本就不親近,人家還有什么理由非得要給江家錢?江家是習慣于跟人家拿錢了是嗎?”江母大聲質問。
江父埋著頭,搖頭:“不是,這次是兮兮結婚,就當是分享個彩頭…”
江母大聲打斷:“夠了,你明明知道自己是在狡辯,我不要聽你的狡辯,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