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方遠的印象中,沈星是一個非常開朗堅強的女孩子,這么哭哭啼啼的樣子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也不知道上一世有沒有發生這樣的狀況,當時他同樣在京城集訓,而且上一世這時候他還沒有手機,更何況他上一世和沈星只是普通同學關系,他本人也什么本事,就算沈星上一世也遇到了這樣的狀況,恐怕也求不到他。
等他集訓回去,已經是元旦之后了,那時候他看到的沈星是一個正常的沈星,所以他無法判斷沈星父親現在經歷的事情上一世是不是也同樣發生過。
不過現在既然沈星找到了他,那他是一定要幫忙的,不為別的,就為兩人的同學之誼,這個忙也要幫。
“沈星,你先冷靜一下,有什么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么。”
周方遠很冷靜的問道。
他的冷靜似乎感染了沈星,沈星抽了抽鼻子后,終于緩緩的把事情的始末說了出來。
其實說白了,沈星的父親遇到的也不是什么太不得了的事情。
沈星的父親叫沈存志,是北桐檢疫局局長,負責北桐所有出入境動植物檢疫、商品檢驗、鑒定、認證和監督管理,當然作為局長,他的責任是統籌全局,不用直接做具體工作。
可就在不久前,北桐市場上突然多出來一批進口牛肉,這批牛肉據說是從米國進口的,在市場上很受歡迎。價格也是奇貴無比,比一般的本土牛肉要貴出兩三倍的價錢去。即便如此,這些牛肉也是供不應求。這件事說不上好壞,反正只是很普通的一件事。
下面的人檢疫之后確定沒問題,這批牛肉被允許流入市場。
但問題,就是在這里爆發了,這批進口牛肉,在被賣到差不多的時候,卻突然被爆出是病牛肉,肉源是一批患有口蹄疫的生牛。
這就不得了了,要知道這些相對奢侈的食品,一般老百姓是很少會買的,基本上只有那些有錢人和達官貴人才舍得花這個錢。大家錢花了,東西卻出了問題,而且很可能會傳染到人的身上,大家怎么能不緊張?
緊張之余,各種問責的電話就如同雪片般的飛到了市委市政府。
沈存志作為檢疫局局長,立刻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出了這樣的問題,他的責任絕對是不可推卸的,更重要的是,隨著市府介入調查,沈存志收受賄賂,貪污腐敗,還有作風不良等問題也被查了出來。里面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沈星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的父親現在已經被雙規,接下來等待他的可能就是判刑。
她這個電話打給周方遠,就是希望周方遠能幫幫忙。
“我們可以把所有的錢都退換回去,就算砸鍋賣鐵用來賠償也可以,我只想讓我爸爸回來,他身上有毛病,如果真的被關進去,他會受不了的。”
沈星哭哭啼啼的說道。
但是聽了她的話之后,周方遠卻沉默了。
這個忙,他能幫,但他無法幫。如果沈存志真的有這么多問題,不說那批病牛肉,就說貪污受賄個人作風等問題,他也活該遭受這些懲罰。周方遠這一世確實是有些能力,在劉市長和馮書記面前也能說得上話,可如果讓他為一個貪官去說話?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愿意的。
所以他沉默了。
而他的沉默,意味著什么沈星立刻就想到了。
“周方遠,你相信我,我爸爸,他真的沒有那么多的問題,他沒有貪污,我和媽媽都知道,他最多是過年收了一些小禮品,但都是一些很便宜的小禮品,每年加起來也不到三百塊錢。那個女人也不是他的情人,那是他以前一個同學的妹妹,因為一些特殊原因,現在我們家在照顧她,我媽還經常過去呢。這就是有人要整他呢,我們都知道,他是被人冤枉的。”
沈星哭著說道。
但是收禮就是收禮了,就算是數額少,那也是收禮了。
不過如果真的按照她說的這種情況的話,那一切未必不能改變。
周方遠想了想,“沈星,你先冷靜,你現在在哪呢?”
“我,我在家里呢。”
“沒去學校嗎?學校里的同學知道你家的情況嗎?”
“就,就郭老師知道,其他人,不知道…”
“好,你現在不要亂跑,也不要給別人打電話,對了,你媽呢?”
“我媽,我媽去看我爸了。”
“你媽回來你也安頓她暫時不要亂走,這個事情我現在不敢給你絕對的保證,但我會幫你問問,既然你說你父親的問題沒有那么嚴重,我暫時先相信你,在我調查期間,你們千萬不要找任何人幫忙,如果是真的有人故意收拾你爸,市里面肯定也是知道的,你們動作太大,很有可能讓對方下重手。所以暫時安靜下來,什么都不要做,等我回去再說。”
周方遠想了想,還是決定幫沈存志一把,但他的局長之位是別指望了,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鬧得這么轟轟烈烈,能保住公職已經不錯了,如果這一切真的如沈星說的那樣,結果可能還會稍微好一點。但如果沈存志貪腐的情況是真實的,那么他也絕對不會插手去助紂為虐,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讓沈星母子冷靜下來,他這邊調查一下。
具體解決辦法,等調查結果出來之后再說。
掛了電話,周方遠想了想,給大伯打了個電話。
“小遠,咋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我聽說你去京城集訓了,咋樣,感覺如何?”
“挺好的,我現在可是畫室里畫得最好的人呢。”
周方遠笑著說道,“大伯,我給你打電話是想問你件事,你知道沈存志嗎?”
“沈存志?”
大伯聞言頓了頓,“你說的是檢疫局的沈局長?”
“是,大伯,我想問一下,市里面關于他的調查情況到底是怎么樣的?”
周方遠問道。
“小遠,你和那個沈存志…”
“大伯,是這樣的,我認識他的女兒,我們是同班同學。剛上高中的時候我成績不好,那半年都是沈星幫我補課,才讓我的成績提上來的。她剛才給我打電話說了這個事情,她說沈存志的問題其實沒有那么嚴重,是有人故意要整他。大伯,這里面到底是什么情況,能不能和我說一說?”
“小遠,你是想幫她?”
“是。”
“你喜歡她?”
“不能說是喜歡,只能說是有好感,主要是她以前幫過我,如果沈存志的問題真的沒有那么嚴重,我想…我能幫就幫一幫吧。”
說這話的時候周方遠也很是無奈,他是屬于那種有恩必報的人,沈星當時幫過他,他這一次就尋思著想要幫回去。當然如果沈存志真的問題很嚴重,還是那句話,他作為一個守法公民,對于這種貪官污吏,他是絕對不會姑息的。反之,如果沈存志的問題沒有那么嚴重,純粹是有人故意要整他。那周方遠也不會替沈存志強出頭,但適當的幫一幫,讓他的下場好一點還是能做到的。
大伯聽完周方遠的想法后,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緩緩的嘆了口氣。
“我和你說吧,其實沈存志身上,問題是有的。他收禮是不爭的事實,雖然他也回禮了,可他收的禮品中藏著不少現金,我們后來調查的時候發現了這一點…”
“等等,大伯,是你們發現的?他本人不知道嗎?”
“不清楚他知不知道,但我們找到證據的時候,錢是沒有被取出來的,這一點沒有作假。另外,他的作風問題也確實不像外面流傳的那樣,那個女人不是他的情人,這里面有些事一時半刻說不清,反正你能理解就行。至于說他現在這個樣子,是有人故意要整他,這一點能夠確定。口蹄疫牛肉那個事情,是下面的人故意給他使壞,他確實是被坑了的。”
大伯緩緩說道。
“那就是說,他是可以挽救的?”
“呵呵,理論上是可以沒錯,但你知道要整他的人是誰嗎?”
“誰?”
“孫。”
“孫?哪個孫?”
“你說是哪個。”
“額,你是說…”
“呵呵,你能理解就行,反正在咱們北山省,他說話還沒幾個人敢不聽。現在劉市長和馮書記也純粹是順勢幫忙,如果你想幫這個沈存志,你必須要找這兩位才行。不過我和你說吧,就是這兩位愿意幫忙,沈存志的下場也不會太好,最好就是個提前退休,他這輩子算是走到頭了,你確定你要幫他?”
大伯輕聲問道。
“該幫還是得幫,沈星電話里和我說的意思是能把人保出來就行,不過大伯,你知道那位要收拾沈存志是為什么嗎?”
周方遠問道。
“具體情況不清楚,我只知道沈存志當年似乎的罪過這一位,而且沈存志當局長的時候也沒干什么正事兒,他的那個老婆也借著他的這點官職賺了不少錢。現在他家賺夠了,那位就準備讓他滾蛋了,原本市里面的意思是他的家產暫且不動,只動他一個人,把他一擼到底,然后當個普通人就算了。你現在要是出面,或許能給他保留一些顏面,具體怎么做你自己看吧,我只能說這么多。”
“好,大伯我知道了,謝謝你了。”
“別說謝,咱們是一家人,我還有個會,就不和你多說了。”
“是,大伯再見。”
周方遠掛了電話,心里有了底。
然后他給紀老師和孫婧分別打了個電話,說自己要回家一趟,然后他直接來到長途車站,買了最近會北桐的車票,十幾分鐘后,他就坐上了回北桐的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