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閉上眼睛,一行清淚,緩緩從她的臉頰上滑落下來。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
在她閉上眼睛那一刻,她是絕望的,對生活的絕望,對未來的絕望,對自己的絕望。
當那雙眼睛再睜開時,看不到絲毫的希望和生氣。
我突然有些感傷,米娜在離開蓉城的那段時間,到底經歷了什么,為什么,會突然變成這樣?
她緩緩轉過頭,凝視著我,露出一個奇怪的微笑,“我要解脫了,我終于可以解脫了,你們繼續活著,等著被生活折磨得體無完膚吧。”
未等我沖過去,米娜便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我和紀沐晴都愣住了,因為我們誰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特別是紀沐晴,和米娜相處了那么久,到底還是當她是親姊妹一般。
如今,米娜在她面前跳樓,這會讓她有一種,是自己逼死米娜的感覺。
她的心底是那么的善良,一定內疚的不得了。
許是太過傷心了,好半晌,紀沐晴都沒有緩過神來,“不,不要…米娜,回來,你回來啊…”
紀沐晴傷心欲絕,腳步踉蹌,走路都不穩。
我將她拉進懷里,緊緊抱著,“小晴,別去。”
我不想讓她看到米娜慘不忍睹的一面,她會更加受不了的。
我現在能做的,就是讓她不要去看那些,讓她不要把責任都怪罪到自己身上。
“逼死米娜的人是我,我也沒想到,米娜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是我,我不該那么逼他的,不該不給她喘息的機會。”我緊緊摟著紀沐晴顫抖的身子,把一切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我只希望,這樣做能讓紀沐晴的心里好受一些。
紀沐晴哭的軟綿無力,聲淚俱下,那一聲聲哭泣,如同鋼針一樣,扎的我心痛。
和她認識了這么久,還從未發現她哭的這樣肝腸寸斷過,可見,米娜在她面前跳樓,帶給她的刺激有多大。
米娜跳樓的這件事,很快在小區里傳播開來,警方也迅速趕到了現場。
紀沐晴太過傷心了,根本無法回答警察們的問題,我讓她在臥室里休息,我在應付所有的事情。
米娜無親無故,我和紀沐晴,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了,所以,她的后事,自然該由我們來料理。
火葬場。
看著米娜的遺像,我始終想不明白一件事,米娜費盡心思地返回蓉城,留在紀沐晴身邊,既然如她所說的那樣,對我愛的滲入骨髓,又怎么會那么輕易地暴露自己?
還有,她的跳樓也太不可理喻了,還有她死前說的那些話,都讓我無法理解。
唯有一聲嘆息。
紀沐晴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旁,她臉色蒼白,眼神里滿是灰暗的神色。
“不是讓你在家休息嗎?”我靠近紀沐晴,伸手摟住她的肩膀。
似乎才過了一夜,她就消瘦了許多,連肩膀也這么清瘦了。
“是我害死了米娜,她睡在冰冷的棺材里,我睡在溫暖的床上,我的良心,又怎么能安。”紀沐晴失魂落魄地說。
我將她往懷里緊了緊,“不是跟你說了,逼死米娜的人是我嗎,你就不要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了。再說,若不是米娜先變壞在先,我們又怎么會那樣對她。”
紀沐晴緩緩抬起頭,用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看著我。
失落、自責、內疚…
這雙靈動的大眼睛,此刻被復雜的神色充滿了。
“她從來沒做過傷害我的事情,她壞在哪里?一切,不過都是我們的猜測罷了。”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紀沐晴就是這樣,總喜歡把責任攔在自己身上。她心底商量,有時候善良的過頭了,就是一種負擔。
她和我不一樣,好人就是好人,壞人就是壞人。
不管米娜以前有多好有優秀,她現在變壞了,在我眼里,就是壞人。
可紀沐晴不一樣,她是個喜歡沉浸在過去的人。
在她眼里,好人不可能變壞,即使變壞了,只要理由合理,也是可以被原諒的。壞人不會一直壞下去,只要變好了,就可以被原諒。
我無法說她這樣是好是壞,她心底善良,是好事。
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里,難得又一個人還保持著善念。
這么好的一個人,應該得到好的對待才是,但生活對紀沐晴,似乎缺少了很多眷顧。
我不知道該怎樣勸慰她了,也許這個時候,什么也不說,才是最好的決定。
在將米娜安排妥當之后,紀沐晴哭暈了。
我將她抱進車里的時候,天上下起了蒙蒙細雨,燥熱了一個夏季的炎熱終于被驅散了。
可是,這涼氣未免來的也太快太突然了,昨天還是酷熱難耐,一場小雨過后,卻是冷的鮫人直起雞皮疙瘩。
我將紀沐晴放在副駕駛位上,就連暈倒了,她的眉頭也是緊皺的。
她的手很涼很涼,就好像冬日里的寒冰一樣。
我將車窗全部關嚴實,將暖氣打開。
我將車子開的飛快,想著早點趕回去,回到家里,回到那張熟悉的床上,就能讓她好好睡一覺。
將紀沐晴安置好之后,我熬了生姜湯,可以驅寒。
下午六點多,紀沐晴醒了,是從噩夢中驚醒的,一身的冷汗,將衣服都浸濕了。
我忙跑過去,坐在床頭,將她攬進懷里。
紀沐晴說,“我夢見米娜了,她渾身是血,五官也模糊不清了,她…他要找我報仇,趙鎖,米娜要找我報仇。”
“我不是跟你說了,不要把米娜的死怪罪到自己身上嗎,那跟你沒關系,就算米娜要報仇,也該是來找我,不會去找你的。”她的身子顫抖的厲害,我只能緊緊將她抱住,希望我身上的溫度能帶給她溫暖。
片刻后,紀沐晴的身子終于不那么顫抖了,可是,她卻是遲遲沒有說一句胡。
我不安地看著她,“小晴,你沒事吧,不要嚇我。”
“趙鎖,你看那是什么?”
我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看過去,紀沐晴注視的方向是窗外,但此刻,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沒有。
“窗外。”我如實回答,看著紀沐晴,總感覺她怪怪的。
紀沐晴凄哀一笑,“那是帶走米娜生命的地方,她就是從那里跳下去的。”
“小晴,你總是這樣,習慣把別人的事情都強加在自己身上,你這樣活的多累,我看的也很辛苦。米娜的死,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你不要再自責了。如果你非要怪,就怪我好了。但我并不后悔當初那樣對她,對于一個已經失去了理智的人來說,不管你說什么,他們都不會認同的。”
“我說過,不管是誰想要傷害你,我都不會放過她的。更何況,米娜已經不是以前的米娜了,現在的她,只是仗著一張米娜的臉,叫著米娜名字的行尸走肉。她的死去,未必是一件壞事,與其讓她這樣痛苦不堪地活著,倒不如早點解脫。”
“可是我還是很難過,我做不到不去想,不去內疚。”一行清淚滑落下來。
我心疼極了,用手指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將她的頭輕輕地靠在懷里。
她現在正是脆弱的時候,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懷抱,而我的胸膛,就是她最堅實的依靠。
“因為你太善良了,可是小晴,善良有時候未必是一件好事,就好比,你心疼一頭餓狼,難道要用自己的肉去喂養它嗎?即使你喂飽了它,它會感恩嗎,會記得你的好嗎?”
“有時候,你要適當地學會心硬,對值得的人好,對不值得的人,就要冷血,這樣,你才不會獲得那么累。”
紀沐晴沒再說什么,大概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吧。
因為米娜的事情,紀沐晴始終無法打起精神,我擔心她,便也沒去公司。
第一天,紀沐晴在臥室里躺了一天,若不是我強硬著要她吃東西,怕是一點東西也吃不進去。
第二天,她的狀態比前一天好了許多,也愿意和我說話了。
到了第三天,她就不再整天掉眼淚了。
我一直沒再問過她對于米娜的那件事的感想和看法,是因為我不想給紀沐晴增加心里壓力,我希望有些事情她能自己去想明白。
但這三天,她的一舉一動我卻都是看在眼里的。紀沐晴成長了,這是一種質的成長,她不再像最開始那樣自怨自艾,把一切的罪責都攬到自己的身上。
有時候她會坐在陽臺發呆,有時候坐在客廳里發呆,我知道,她是在反思,在想過去的那些事情,在想我說過的那些話。
靠幾句話就改變一個人的想法,顯然是不可能的,我也不奢望紀沐晴能一下子就變得棱角分明起來,只要她有進步,我就為她感到高興。
而這三天的冷靜,也讓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最好的愛護不是將對方向珍珠一樣捧在手心里,而是,幫助對方變得強大,讓她有足夠的自保能力。
而這種強大不光是歪在的,更是內在的,是質的變化。
很高興,我在紀沐晴身上看到了堅韌的一面。米娜的事情雖然讓她傷心欲絕,幾度認為是自己的過錯,可這件事,也同樣讓她學會了明辨是非,讓她的棱角更加分明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