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趁機公布喜訊來了?
王氏的眼神閃了閃。
自己歡歡喜喜給嫡親外孫阿寶辦的洗三禮,難道要變成這妾侍肚子里孩子的陪襯了?!
“越姨娘的身子太弱了,腿也不方便,還是送她回去吧。”王氏縮回手,站起身回頭看著馮氏說道。
眾目睽睽之下,王氏沒法給馮氏使眼色。但她也不想讓人關注越姨娘的狀況。
馮氏皺了皺眉頭,不明白王氏為何要這樣說。
但是王氏是思顏的娘,她既然這樣說,大概是有她的道理。
“這樣啊。”馮氏悠悠地笑,“那就送回去吧。唉,我還說越姨娘伺候大爺,比別人更盡心些,沒想到…”
跟著越姨娘來的婆子忙上前把她扶了起來。
“照顧病人是很辛苦的事。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何況連夫妻的名份都沒有,你也不能指望這些妾侍會對那些男人掏心掏肺。”鄭老夫人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不以為然地道。
這是在說越姨娘為了逃避伺候周承宗,就故意裝虛弱。
王氏聽了正中下懷,笑道:“也不能這么說,我剛診了診脈,確實挺虛弱的。”
吳三奶奶眼神閃爍著看向越姨娘,慢—一—本—讀—慢走了過去,在她肩上拍了拍,道:“小嫂子,你還好吧?”
馮氏的臉色變了一變,但是很快恢復正常。
叫越姨娘是“小嫂子”,當然是打馮氏的臉了。
妾室的娘家人都不能算親戚,妾室本來就是半奴半主的身份。納妾是納不是娶。跟男人也不是夫妻關系。哪里當得吳三奶奶一個“小嫂子”的稱呼?
但是既然叫出來了,擺明是把馮氏當成和越姨娘一樣的人!
吳三奶奶一拍之下,越姨娘竟然醒了。
她睜開雙眸怔忡一瞬,“我這是怎么啦?”
“你剛才暈過去了。”吳三奶奶瞇了瞇眼,“盛國公夫人說你身子虛弱,可能沒法伺候大爺。”
“我沒事。”越姨娘忙道,一邊說,一邊一雙手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肚子。
她身邊的婆子和吳三奶奶交換一個眼神。忙大聲道:“我們姨娘身子是不太舒服,小日子也有一陣子沒來了,又老是嘔酸…”
話音剛落,越姨娘就跟著嘔了一聲。
“這是怎么啦?快拿銅盂過來,去那邊歇一歇!”吳三奶奶忙親自扶著越姨娘去花廳靠墻的那邊歇腳。
周老夫人在后面揚聲道:“聽著不對啊,是不是有了?”說著,看向王氏,“盛國公夫人,您是國手,您剛才診得怎么樣了?”說完咄咄逼人地看著王氏。一幅意味深長的樣子。
王氏見周老夫人和吳三奶奶如此作態,心里頓時明白過來。——這兩人對越姨娘的身孕。恐怕是心知肚明…
如果她們早就知道,那不管自己說不說,今天越姨娘有喜的消息,她們是一定會公諸于眾的。
恐怕這事馮氏還是蒙在鼓里,不然她也不會主動提出讓越姨娘來盛國公府伺候重傷的周承宗了。
王氏看向馮氏,卻看見馮氏臉色如常,像是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
既然馮氏不在乎,這事倒是好辦了。
王氏笑著問馮氏:“親家母,您看這事…?”
馮氏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慢條斯理地道:“有什么事啊?就算越姨娘有了身孕,也沒什么大不了吧?我前些日子忙得很,大爺就一直住在越姨娘院子里,住了一個多月,懷上也不奇怪。”
王氏一怔,繼而皺起眉頭看了看越姨娘那邊,心里起了疑問,但是當著這么多人,她也不好問,只好笑著道:“真有這樣的喜事?那我倒是要再診一診了。”說著走了過去。
吳三奶奶退到一旁,笑著看王氏診脈,故意說道:“這可是我們神將府的大喜事!盛國公夫人雖然是國手,不過這件事還是慎重點好,等下還是再請些太醫診一診。”其實在威脅王氏,這件事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她如果說沒有懷孕,吳三奶奶就要請別的太醫過來。
只要一對質,王氏立刻就要被打臉。
因為吳三奶奶和周老夫人非常確信越姨娘是懷了孕。
今兒就算馮氏不主動使人接越姨娘過來,她們也會想法子接越姨娘過來。
今兒這個洗三禮,她們是攪定了!
不過馮氏一派云淡風輕的樣子,吳三奶奶看了還是很礙眼,暗道你就裝吧,回去還不得吐血!
王氏笑而不語,診了一回,淡淡地道:“好像是有了身孕。”頓了頓,又道:“既然是有了身孕,更不能待在我們這里伺候神將大人了。若是有個閃失,我們可擔待不起。”
“恭喜恭喜!”吳三奶奶忙笑著對越姨娘說道,“希望你這一次能一索得男!”
越姨娘只生了兩個女兒。
大女兒周雁穎,早出嫁了。
小女兒周雁麗,還在家廟苦熬。
越姨娘含淚道:“我只盼能讓我女兒能早些回來。她要做姐姐了。”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馮氏淡淡地道:“既然有了身孕,那就回去歇著吧。大爺這邊,我再找人伺候。”
“大奶奶,我可以伺候大爺!”越姨娘掙扎著就要下跪。
“不用了。你如今不是一個人了,要好好保重。承宗生死未卜,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重要的。如果他活不過來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遺腹子,總算是有人給他后繼香火了。”周老夫人旁若無人地說道,說得周承宗就像根本就沒有一個兒子叫周懷軒,更沒有一個叫阿寶的孫子!
在王氏面前對周懷軒視若無睹,就連他這嫡長孫的名頭都不認了。反而把一個妾室肚子里的孩子當寶貝!
真是夠了!
王氏沉下臉。對周老夫人道:“神將大人性命無憂。您卻說他生死未卜,可是在咒自己的親生兒子?”
周老夫人別過頭,冷笑道:“你說他性命無憂,我卻只看見他躺在病床上,至今沒有醒過來。——我沒有咒他,我是說句實話而已。難不成,這孩子不是承宗的遺腹子?”
“大爺還沒死,哪里來的遺腹子?”馮氏也聽不下去了。她雖然不在意越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但是周老夫人在外人面前抹殺周懷軒的位置,卻是馮氏這個做娘親的人不能忍!
周老夫人咕地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道:“我說的是如果。你也不用那么生氣。我知道越姨娘有了身孕,你這個做主母的面上過不去,我也不怪你。不過我求求你,能不能等承宗醒了之后再發脾氣?”
“您想多了。就算承宗醒不來,他有懷軒這個嫡子,也有阿寶這個嫡孫,有的是人后繼香火。還輪不到一個不知男女的庶出子嗣給他上墳點燈。”馮氏站了起來,向越姨娘那邊走去。
越姨娘臉色緋紅。又是激動,又是緊張,捂著肚子低聲叫了一聲,“大奶奶…”
臥梅軒里,盛思顏還在小憩。
周懷軒坐在床邊的太師椅上翻看一本雜書,一邊照看小阿寶,一邊陪著盛思顏。
王氏派人來傳話的婆子,不敢進去打擾大姑奶奶和大姑爺,只好找了在盛思顏外屋伺候的范媽媽和樊媽媽。
這兩人以前是神將府馮氏身邊的心腹之人。
“什么?越姨娘懷孕了?”樊媽媽捂住嘴,后退兩步,“這可怎么辦?”
她的聲音不大,但是周懷軒卻在里屋聽見了。
他放下手里的書,不動聲色站了起來。
盛思顏恰好醒了,眨了眨眼,抬起身子撂開帳簾問道:“出了什么事?”
周懷軒回頭看了看她,淡淡地道:“聽說越氏好像有了身孕。”
盛思顏扯了扯嘴角,“…真是巧…”
非要挑在她兒子洗三禮的日子讓大家知道這消息!
盛思顏可以用自己的人頭擔保,越姨娘絕對是故意的!
“越姨娘怎么來了?我們沒有請她啊?”盛思顏坐了起來,周懷軒給她搭了件薄皮外袍。
“叫進來問問吧。”周懷軒坐了下來。
盛思顏便揚聲把外面說話的人叫了進來。
“怎么回事?”盛思顏不悅地問道。
那婆子忙把剛才花廳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盛思顏無語。
還真是巧。
不過,她轉而一想,就算馮氏不主動提出把越姨娘接過來,早就蓄謀已久的周老夫人和吳三奶奶肯定也會出別的妖蛾子,把越姨娘接過來的。
所以她們要攪局,肯定是攪定了。
盛思顏只是沒想到,自己都避到娘家了,她們還不想讓她好過。
這是多大仇啊?!
盛思顏嘴角微抿,閉了閉眼,閑閑地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越姨娘既然送了咱們這樣一份大禮,咱們不能不回禮啊。”
周懷軒唇角勾了勾,對范媽媽和樊媽媽,還有王氏派來的婆子,以及阿寶的乳娘瑞娘和陳娘道:“你們出去。”
這些人馬上躬身退了出去。
等這些人都出去了,周懷軒才坐到盛思顏床邊,在她耳邊輕聲道:“別生氣,不值得。”竟然來哄盛思顏了。
盛思顏只覺得耳邊麻酥酥的,忍不住推了周懷軒一把,道:“我沒生氣。”
“沒有?”周懷軒定定地看著盛思顏。
剛才她可是說了“來而不往非禮也”的。
周懷軒完全沒把越姨娘當親戚,更沒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當回事。
越姨娘膽敢來阿寶的洗三禮上添堵,他當然不會讓她如愿。
解決越姨娘,對他來說太容易了。
盛思顏卻拉拉他的衣袖,帶著困惑問:“懷軒,雁麗多大年紀了?”
周雁麗是周承宗最小的女兒。
周懷軒想了一想,才道:“十七。”
“這十七年里,婆母和越姨娘都沒再生過孩子。越姨娘如今年歲也不小了吧?怎么突然就有了身孕?你想過沒有?”盛思顏的思維比較發散,一下子就想到越姨娘和周雁麗的年紀上去了。
越姨娘保養的好,看上去二十.歲的年紀,但是已經快要四十的人了。
周懷軒一怔,“你是說這孩子…?”
“我不知道。我只是從常理推斷。”盛思顏狡黠笑道。
年輕的時候沒有再懷上,到年紀老大了,反而就懷上了,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
但是同樣差不多年紀的馮氏卻沒有懷上。
小概率事件都讓越姨娘碰上了,難道沒有貓膩?
“你先別管。”盛思顏一看周懷軒的神情,就知道他動了殺心,忙勸道:“阿寶還小,一動不如一靜。”
周懷軒笑了笑,“什么都不做當然不行。”
“當然不是什么都不做。”盛思顏笑著磨牙,露出一截粉色的小舌尖舔了舔唇。
周懷軒微笑著看著她,俯身和她額頭頂著額頭。
盛思顏攀住周懷軒的脖頸,笑得如同狡黠的小狐貍:“來而不往非禮也。咱們去給她肚子里的孩子找個爹,豈不是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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