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我蝦夷身上的繩索被斬斷了,而他毫發無損。蘇我蝦夷一陣后怕,他不是后怕別的,剛剛刀斬下來的時候,他差點大罵出聲,幸虧沒罵出來,這要是罵出來了,自己的腦袋可就真的掉地上了。
“我用不著你效忠我,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事無不可對人言,背后蠅營狗茍,不是我天朝上國的做事規矩。今天我放你回去,但不是白放的,一命抵一命。我有個弟子,名叫一休宗純,他的父親在你手里,你修書一封,讓你手下的人,把他送過來作為交換。剩下的事,咱們再說!”
蘇我蝦夷又是沒口子的表忠心,李牧干脆不搭理他,等他咬破手指,寫完了血信,便把信交給老礦工,讓他去給蘇我蝦夷的人送信。
另一邊,踏查完了礦脈,知道了礦脈的位置,也用不著守在這兒了。李牧便帶人撤了,連帶著蘇我蝦夷一起,回到營地的時候,沒有絲毫意外的,蘇我蝦夷派出的下毒手段也被蕭掌柜識破了,下毒的人被俘,看不出蕭掌柜平時看著挺和氣,這刑訊的手段,一點也不和氣,把個人拷打得體無完膚,李牧看著都有些不忍了。
更牛的是,拷打這么慘,這人還沒致命傷,光疼痛還死不了,都是螞蚱口兒,澆上一盆海水,那滋味甭提多酸爽了。
看來應該讓他跟三狗交流交流,估計也能搞出一本刑訊寶典什么的。
蕭掌柜建議把小漁村占了,但被李牧否決了。他始終覺得,沒必要牽扯無辜,涉及到此事的人,他都已經了解了,就算是報復,針對性的報復即可,更何況,這些小漁村的村民,在他眼里等同于寶貴的資源,是不能隨便浪費的。
沒到三日,老礦工便帶著山背大兄王過來換蘇我蝦夷了,隨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兩千名武士,以及一名與蘇我蝦夷長得非常像的年輕人。
此人二十上下,眉梢眼角透著精明。他看到蘇我蝦夷,眼神之中露出了急切,但卻能穩定住情緒,沒有從面上表現出來,這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這是你兒子?”
蘇我蝦夷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道:“犬子,蘇我入鹿。”
“蘇我入鹿…”真還別說,李牧對這個人名有印象。利兵衛告訴他,其實一直負責追查一休下落的,不是蘇我蝦夷,正是這個蘇我入鹿。據利兵衛所言,蘇我入鹿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做起事來,非常的狠辣。比他的父親更加謹慎和狡猾,絕對是一個難纏的對手。
“小子,我要的人,帶來了么?”
蘇我入鹿瞳孔一縮,顯然,小子這個稱呼,他非常不滿意。明明李牧看起來比他小的樣子,卻如此的囂張。但是現在,蘇我蝦夷在李牧的手上,他投鼠忌器,不敢發作,恭敬地低下了頭,道;“蘇我入鹿,拜見天朝上國洛陽侯,侯爺要的人帶來了,還請先放了我的父親。”
“呵,你是在跟我談條件?”李牧把臉板起來,蘇我蝦夷趕忙喊道:“我兒,還不把山背大兄王放過來?”
蘇我入鹿看了眼李牧,又看了看蘇我蝦夷,躬身道:“是,父親。”
蘇我入鹿揮了揮手,一抬步攆被抬了過來,步攆放在地上,一個和尚從步攆上下來。一休定定地看著這個和尚,他其實認不出來,這人到底是不是他的父親,畢竟在他襁褓中,他就被送走了,幾乎沒有關于父親的記憶。但是利兵衛認得,他嗚咽著說道:“主人,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您…”
山背大兄王走過來,便要跪在李牧面前致謝,但是被李牧拉了起來。他示意利兵衛來把人接過去,對蘇我蝦夷招了招手,道:“你也回去吧,本侯說話算話。”
就這?
蘇我蝦夷有點懵,他不敢相信李牧會這么輕易地放他回去。該不會等自己走到一半,就會被射冷箭吧?但他觀察李牧的表情,似乎也沒有想這么干的意思,猶豫了一下,把心一橫,便大步向蘇我入鹿的所在跑去。
“站住!”眼瞅著跑出營門了,李牧忽然喊了一聲。
蘇我蝦夷立刻站住,心道來了來了,還是來了,果然沒有這么容易放我走!
他顫顫巍巍回頭,心中天人交戰,李牧肯定是要殺死自己了,此時此刻,是求饒,還是大喊一聲,讓兒子替自己報仇,死的應勇一點呢?
終于,求生的意志,還是戰勝了面子,就在蘇我蝦夷要跪下的時候,李牧卻指了指前面,道:“你沿著山背大兄王走過來的路線走回去,不要往兩邊走。”
蘇我蝦夷滿腦袋問號,這是為啥,難道是讓我沿著這條線走,免得她們射冷箭的射偏了?
事已至此,就算真有冷箭,不走也不行了。蘇我蝦夷把心一橫,大步往前走了過去。
蘇我入鹿這邊也已經準備好,只要他的武士們能夠得上蘇我蝦夷了,立刻把盾牌舉起來,這樣就算對面射冷箭過來,也能抵擋一陣,保住蘇我蝦夷的命了。
一步,兩步,三步…
蘇我蝦夷踩著山背大兄王的腳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一直到他被蘇我入鹿接過去,冷箭也沒射過來,竟然是有驚無險。
再回頭看時,哪還有李牧的影子?
難道,他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里?
蘇我蝦夷感覺到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眼見著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蘇我蝦夷的嘴臉立刻露了出來,他看向自己的兒子蘇我入鹿,面目猙獰地問道:“帶了多少武士?”
“兩千人,父親。不過…”蘇我入鹿還想說什么,但被蘇我蝦夷打斷了:“此獠氣我太甚,不報此仇,我心難平。”說罷,他大吼一聲:“蘇我氏的武士們,今日就是你們報效的時候了,拔刀!”
倉啷,刀出鞘。
“殺進去!”
蘇我蝦夷聲嘶力竭地大喊,一眾武士嗷嗷叫著,向唐軍的營地展開了沖鋒。
“砰!”
跑在最前面的一個武士,不知是踩到了什么,旋即發生了爆炸,地上出現一個七八十公分的炸坑,被炸碎了的血肉,像是雨一樣落了下來。
接著就是第二個,第三個…
倭國人什么時候見過炸藥,看到這血肉模糊的場景,都嚇得肝膽俱裂。蘇我蝦夷趕緊大喊,停下,快停下,但是跑在前面,已經形成慣性的,哪有那么快停下,也許只是慣性使然,多跑了那么幾步,爆炸就發生了,人也就炸碎了。
等蘇我蝦夷把人都喊住的時候,已經炸死了六七十個。他不敢再嘗試了,眼前的唐軍營地,就如同那鬼門關一樣,當真是有去無回。
李牧等人聽到聲音從屋子里出來,看到失魂落魄的蘇我父子,李牧嘆了口氣,道:“為何就不能君子一點呢?我都給你指路了,你沿著路走肯定沒事兒,你為啥就不信呢?”
“這、這是什么妖術?”蘇我蝦夷懵地問道,他被炸藥的威力徹底折服了。早知道李牧有這等利器,借給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說剛才那句話。
李牧嘿嘿一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其實這就是地雷而已,在駱駝谷的時候,他早就用過了一次。這次用的是改良版,簡化了觸發的機括,為了避免混淆,特意使用了紅色的漆,埋在土里看不見,也不扎眼。
“想打架的話,回去列開陣勢,咱們再打過。今天都累了,就這樣吧。”
說罷,李牧又回了帳篷。營門口半個守衛都沒有,但是蘇我氏的武士們,卻沒有人再敢踏前一步了。
即便蘇我蝦夷看得出來,踩著就爆炸的那個鬼東西,不可能有幾千個把營地周圍都圍上。但是,誰知道有多少?哪怕只有五十個,輪到誰身上,誰受得了?
這可是尸骨無存啊!且死的一點榮耀也沒有。
“走!”
蘇我蝦夷咬著后槽牙說出這個字,旋即怒火攻心,直挺挺暈了過去。
蘇我入鹿趕緊把他扶起來,攙扶到步攆上做好,命人抬起步攆,兩千殘兵敗將灰溜溜地原路返了回去。
帳篷里,李牧早已命人擺下酒宴,恭賀山背大兄王和一休父子團聚。互相詢問了這些年的過往,父子二人不禁抱頭痛哭。哭過了之后,山背大兄王又跟利兵衛敘舊。
利兵衛熱淚盈眶,看著山背大兄王的光頭,哽咽道:“主人為何一副和尚打扮,您真的出家了么?您可是要做天皇的啊,如何能出家呢?”
山背大兄王嘆氣道:“當年因為我,死了那么多人,心中久久不能釋懷。做了和尚,為他們誦經,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回憶起當年的事情,利兵衛也不勝唏噓,他偷偷瞄了眼正在和一休交談的李牧,湊到山背大兄王耳邊道:“主人,這位洛陽侯是大唐皇帝陛下面前的紅人,是個有本事的人。他是您兒子的老師,又愿意大費周章救您,何不嘗試求助于他,如果他愿意幫忙,那…”
山背大兄王搖頭,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過了這么多年,我早已經沒有了做天皇的念頭。洛陽侯已經救了我一命,怎能貪得無厭,妄圖再利用他呢?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因為我的事情,再造殺孽了。”
利兵衛要再勸,山背大兄王竟然念起了經文,一句話也不說了。
就在他無計可施之時,忽然李牧開口了,道:“所謂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這么有緣分,你成了我的弟子,我又救了你的父親,那不如就再做個人情,把蘇我氏滅了,王位歸還給你父親,如何?”
“是皇位…”利兵衛小聲嘟囔,見李牧看過來,趕忙閉嘴了。
“中原有一句成語,叫做夜郎自大。說的是漢朝的時候,在西南方有個名叫夜郎的小國家,它國土很小,百姓也少,物產更是少得可憐。但是由于鄰近的國家,以夜郎這個國家最大,從沒離開過夜郎國的國王就以為自己統治的國家是全天下最大的國家。”
“他指著夜郎國最高的山,問左右,天下還有比這座山更高的么?左右答曰:這就是天下最高的山了。他們來到河邊,國王又道:“我認為這可是世界上最長的河川了。”
部下們仍然異口同聲回答說:“大王說得一點都沒錯。”
忽然有一天,大漢派使者來到夜郎,驕傲又無知的國王因為不知道自己統治的國家只和漢朝的一個縣差不多大,竟然不知天高地厚也問使者:“漢朝和我的國家哪個大??”
李牧笑了笑,看向利兵衛,道:“這個故事,你聽懂了嗎?”
利兵衛在李牧的眼神威逼之下,終于低下了頭,一點也不敢張口了。
李牧收起笑容,道:“倭國彈丸之地,也配起名叫天皇?以后,倭國就沒天皇了,改叫國王。并且每一任國王,都要在我大唐天子的冊封之下,才能夠生效!”
利兵衛忍不住道:“這不就是在欺負人嗎?”
“休得胡言!”山背大兄王狠狠瞪了利兵衛一眼,起身向李牧行禮,道:“侯爺的恩德沒齒難忘,只是這倭國國王的位子,我已經沒有任何的想法了。”
李牧看向一休,道:“我的愛徒,你覺得呢?”
一休看到李牧眼神,就知道此事,他是志在必得了。就算自己的父親,不同意李牧的要求,他也會一樣這么做。只是借口不同而已。
一休想了想,道:“師父有命,弟子不敢不從,自然是聽師父的。”
山背大兄王張了張嘴,但看到一休的表情,還是沒說什么,算是默許了一休的話。
李牧拿過來地圖,道:“此行,沒有想要會遇到這種情況,所以眼下能調動的人不多。打大仗,咱們基本上沒可能的。為今之計,咱們先把這里、這里、還有這里占了。”
李牧在地圖上,標記了三個圓圈,互為犄角。三個圓圈的中間位置,就是銀礦的所在地!
“只要在海邊打下這三根釘子,隨后便可以修建碼頭,碼頭修建好了,要多少兵,咱們就有多少兵,要多少錢糧,咱們就有多少錢糧,到時候區區蘇我氏,根本不足掛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