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散盡后,原本獨自一人坐在顧園那間地下咖啡廳里品茗的韓婷,才身姿優雅地上樓。
剛才她坐在沙發上的時候,分明透過增壓熱帶魚水族墻,看到外面的游泳池里,好幾個美人魚一樣的身姿在那兒作妖地晃動。
那些女人都是香江和澳縣頂級富豪家的小姐們,也算是見慣了大世面的。不過第一次來顧園賞玩,依然被貝聿銘大師大手筆設計的這座豪宅給震到了,紛紛公認顧園的檔次、意境,是如今香江豪宅第一。
今天的party,請的都是年輕人,韓婷37歲了,在富商圈子里,其實還是算年輕人的,因此出現在今天的圈子里也并不會讓人懷疑。
看到其他富家小姐在顧驁面前擺出崇拜和敬服的姿態,韓婷內心卻是有些不快的。
不過她可沒有那些富二代那么放浪形骸,傳統的受教育經歷和觀念,讓她不能容忍在party這種場合穿個三點的比那啥、去游泳池里瞎晃。所以她才寧可坐在地下咖啡廳里,衣冠楚楚地遠觀水族墻。
“被那么多年輕漂亮的有錢大小姐崇拜,心里都樂開花了吧。”韓婷走上頂樓,把外套一拉一丟,咬牙切齒地踏進透明泳池,靠坐在那個噴出活水的脈沖按摩口子上。
這座屋頂透明泳池也是循環水的,入水口位置被做成了兩個半埋在水里的按摩躺椅,躺上去后腰背和腿部位置就會被按摩水流噴到。水量滿溢之后,就會從瀑布口傾瀉到下面的地面泳池里。
顧驁躺在另一個按摩噴水口上,閉著眼睛回答:“我這不是展示一下我的入鄉隨俗么——香江人都養風水魚,我養了,其他同行卻不知道,還以為我不合群呢,總要讓大伙兒家里的公子小姐來見見世面。
你還不懂我么,我就是花了錢要充分顯示咱的實力,不然請貝大師設計這個豪宅,別人都看不出它的牛逼之處,錢不是白花了。至于那些有錢人家的小姑娘,我才沒興趣呢,我看女人是看內涵的。”
“虛偽!”韓婷冷哼著給顧驁下了結論,然后扭過頭去,留給顧驁一頭飄在水上、因為脖子后面按摩孔噴水而吹拂的長發。
這個姿勢倒是很有意境,顧驁把這個透明的按摩瀑布泳池蓋好之后,還真沒請長發女人陪他一起按摩呢,沒見過這樣略帶飄拂仙氣的場景,于是略感失神之下,下意識就伸手去梳理。
“干嘛呢!癢!”韓婷不耐煩地聳了聳肩,頂開顧驁的手。
顧驁陪著小心說:“你不喜歡,以后我就不辦這樣的party了嘛,我以為你很玩得開的。再說了,你還不知道我么,我本來早幾天就要去曰本和美國了,一直在香江留到現在,還不是想跟你說聲生日快樂,陪你好好慶祝一下——你要是嫌棄我礙眼,那我只能提前跟你說生日快樂了。”
韓婷抽動了一下肩膀,顯然是正面表情鼻子一酸:“我這種年紀的女人了,還用人祝我生日快樂?你是怕沒人提醒我又老了?正式37周歲了?”
顧驁討了個沒趣,不過也算是抓到了尺度,知道以韓婷的接受度,以后還是別請其他女生來泳池派對了,哪怕為了炫富都沒必要。
他連忙轉移話題:“那算我又錯了行吧,對了,這個池子你覺得按得舒服不?像不像曰本人正宗的relaxationmassage?”
“這樣的按摩是沒有靈魂的!”韓婷嘴硬了一聲,然后不服氣地抓過岸邊放著的一個水肺,逼著顧驁戴上。
“你干什么。”顧驁猝不及防。
韓婷:“讓你看看什么是有靈魂的relaxationmassage!”
顧驁:“可這里是游泳池啊!嗚哩哇咕嚕嚕嚕&…”
韓婷:“所以才給你戴水肺啊!又淹不死你!摁到池底一樣可以massage,你不是那么喜歡潛水看魚么!”
顧驁猝不及防被敵人先手偷襲,雙手剪在背后被人騎著壓在池底,很快失去了反抗的可能性,只能乖乖地冒著泡泡在水底檢討自己的唯技術論,并且用心體會了一下什么才算“有靈魂的massage。”
有靈魂的按摩體會結束,顧驁卻喘息得似乎比按摩之前更加腰酸腿麻。
不過他內心的內疚,卻因此消褪了幾分,畢竟韓婷虐他虐得越狠,他以后再做壞事時就越心安理得。
就跟幼兒園問家長收取了“接孩子遲到的罰金”后,家長們遲到的規模往往會瞬間暴漲一波——反正哥都掏錢買了遲到了,也就不用對幼兒園阿姨心存愧疚了嘛。
渣得明明白白坦坦蕩蕩。
調勻了氣息后,顧驁無意識地摟著說:
“那既然你不希望我提醒你年齡,我明天就走了,路上日程還能寬松一些——我要先去一趟東京,反正也是跟去美國順路的,找東芝公司的會長佐伯正義先生聊聊。”
韓婷整理了一下,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你這次不是去美國、找艾伯特參議員、談tnc的事情么?跟那啥曰本人有什么關系?”
顧驁:“東芝、松下這兩家,是目前在華投錢搞植樹造林、博取美名最多的曰本企業么,而且,他們的老板,也都是tnc的理事會員之一。
相比之下,田納西州的艾伯特參議員等人,只是在圈內斡旋手腕比較高明、名聲好,但人家是拿不出錢來做實事的,真正要指望的還是拉到給錢把環保事業做大的大金主。
松下幸之助先生雖然威望更高、跟我也有過數面之緣,不過人家已經90多歲高齡了,根本不問世事。相比之下,還是找東芝的佐伯正義先生談談比較靠譜。到時候我準備跟他聯合出資成立一個專項基金,依然掛靠在tnc協會底下。
這樣我找到了引路人輕車熟路把好事兒辦了,艾伯特議員么可以做點表面上的拉攏介紹工作,也把地位鞏固了,順便可以幫我更好地拉一個理事頭銜,或者至少是過渡性頭銜——
怎么說呢,就類似于那些其實已經內定要出單的銷售業績,那也是要有銷售人員來認領業績的么。我雖然是自己送上門去的,但業績提成就送給艾伯特議員了。
至于東芝那兒,想辦法再給一些媒體宣傳方面的好處好了,憑我在國內文化傳媒有關部門的關系,讓央視給東芝投錢在西北植樹造林的友好事跡拍個紀錄片都是沒問題的。不愁那些正想宣傳品牌的曰本人不上鉤。”
韓婷默默想了想,沒看出顧驁的計劃有什么問題。
80年代東芝、松下這倆曰本公司的會長,江湖地位跟30年后的杰克馬是差不多的,既然30年后的杰克馬能妝點一個tnc的理事在身上,那么佐伯正義和松下幸之助自然也能。
“我給你收拾行李吧。”韓婷地起身,卷起一張浴巾擦干,轉身就回屋了。
顧驁決定再泡一會兒。
兩天之后,顧驁赴美途中,經過東京暫停。
他提前跟東芝公司預約過了,他的生意如今規模也不小了,還跟索尼的盛田昭夫稱叔道侄的,所以在日商之間應該吃得開,走到哪里都會有人接見。
一下飛機,顧驁就直奔港區、芝浦、一丁目。
在東京,“芝浦”這個地名的級別,相當于是國內的“街道”。
中國人熟悉的大多數東京地名,比如銀座、秋葉原、澀谷、六本木,其實都是“街道”級別的,比區低一級。
判斷一個地名是否屬于街道級別,有個簡單的辦法,就看它下面是不是直接跟“一丁目、二丁目、三丁目”這些地名。比如銀座最值錢的地方是銀座四丁目,而中國旅游團經常拉去團購的是銀座五丁目,那就說明銀座也是“街道”級別的。
當然,澀谷、新宿這種地方也是有“一丁目”的,不過人家地名全稱是寫作“澀谷區澀谷一丁目”,這里的前一個澀谷是區級別,后一個澀谷是街道級別。
東芝公司的總部,位于東京都的港區芝浦一丁目,門牌是1番1號——可見東京在命名城市地名的時候,直接就把東芝公司的所在地給命名成了一級行政區劃的地名,這家公司100多年的悠久歷史和根深葉茂,幾乎瞬間躍然紙上。
事實上,“東芝”這個名字本身,就是從“東京芝浦電氣…”縮寫來的,東芝牌子的英語寫法to侍ba當中,“to”就是從東京tokyo的to來的,而侍ba就是“芝浦”。
看著港區里幾乎一整個丁目的地盤都是一家公司的,這個場面也是著實讓人挺震撼,光這片地皮,在幾年后曰本房地產泡沫最巔峰時,就不知道能值多少錢了。
顧驁沒坐兩分鐘,就先有秘書和提供雜務服務的女社員先來招待,然后一個地中海謝頂老人就走了進來:
“顧桑!很榮幸您能來訪。鄙人是東芝社長渡里杉一郎,我們佐伯會長目前臨時有個會,所以讓我先來招待——您的預約里面,并沒有提及想跟我們合作什么,不知是否方便先透露一下呢?”
原來,此人是東芝社長渡里杉一郎,他暫時接待一下,也不算虧了顧驁禮數。
社長是總經理,會長是董事長嘛。顧驁本來想見的佐伯正義,相當于是董事長。
顧驁也就有所保留地先透露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可以,我這次來,主要是希望跟貴公司的佐伯會長,討論一下擴大他在中國的環保事業,當然,多出來的錢,全部是我們天鯤公司出。他只要提供一個成熟的公益基金殼子,或者——
嗯,恕我直言,渡里先生,因為我要談的不是關于貴社的經營性業務,而是貴社會長個人擔任理事的慈善業務,您來接洽具體細節,是否有些不合適呢?”
“不不不,很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