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線回溯兩天,曰本,京都,任天堂總部。
“雅達利居然完蛋了!顧驁居然要親自做家用游戲機!馬鹿野郞!他的運氣為什么這么好?”
山內溥驚聞噩耗,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奮力拍案而起,手掌拍腫了都渾然不覺。
他只覺得一陣陣血壓直沖腦殼,幸虧他沒有高血壓病,不然恐怕這一下就能腦溢血。
在山內溥眼中,雅達利一直是“千年帝國”級別的存在,過去五六年里,統治家用游戲機這個行業的江山,絲毫不曾動搖。
山內溥也正是基于這種考量,在兩年前答應了和顧驁、盛田昭夫的渠道分贓哦不是分工協議。
從此也把任天堂擺正到了一個“2B業務游戲機供應商”姿態上,放棄了直接面向終端消費者的進一步業務開發。
GAMEWATCH手表除了后續除了兩款電子寵物外,并沒有什么發展;公司上下都專注于山寨街機來快錢,失去了轉行的斗志。
至于另一個時空的FC紅白機,更是因為被顧驁的煙霧彈迷惑,至今還未立項呢——雖然和原本的歷史相比,也就晚了三四個月而已,但有時候,三四個月的真空期是很致命的。
“橫井軍平!上村雅之!統統來我辦公室!”山內溥一個內線電話,把手下負責技術的一軟一硬兩大干將召集起來。
“我要你們立刻立項一款家用游戲機項目,嗯,就對標雅達利那種,但是要根據時代進步升級,用上如今性價比比較好、能突出游戲性能的,價格最好也就…100多美元吧。”
山內溥的任務下達得有些語無倫次,稍顯混亂。
畢竟他腦子確實太亂了,被那么多突發消息攪成了一鍋粥。
橫井軍平和上村雅之顯然沒有老板那么消息靈通,所以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橫井軍平說話比較直,他就直接質疑:“社長,怎么又突然提這事兒了?我們手頭還各自有兩款目前比較火的友商街機游戲移植任務呢。”
上村雅之說話比較繞,他選擇了迂回勸諫:“社長,如果您堅持的話,我們只能先把手頭的開發停掉了,大概會損失800萬美元的訂單銷售額,和50多萬美元的定金、違約金。”
山內溥換了一只還沒拍疼拍腫的手又拍了一下桌子:“別管什么一千萬美元級別的小訂單了,我說得很清楚——停掉一切研發項目,集中全公司的力量,開發游戲機——雅達利完蛋了,目前家用游戲機全球市場,出現了真空!我們都上了顧驁那畜生的當了!”
“什么?”
“居然有這種事情?”
橫井軍平和上村雅之都大吃一驚。
短短幾分鐘后,他們就跟老板統一了思想。
上村雅之腦子活一些,很快想到一條建議:“社長,既然如此,您的決定我們沒有任何異議。不過,公司目前的出貨渠道建設,已經嚴重滯后了,此前兩年都是按照2B業務鋪的,經銷商都是些做街機的。
現在要轉型的話,是否應該跟索尼的盛田社長溝通一下呢?至少也要跟大賀典雄專務或者出井伸之部長溝通一下吧?索尼面向終端消費者的渠道,比我們豐富很多,如果無法說服索尼方面幫忙修約,恐怕我們只能先在曰本國內賣了,就算有產品也很難打入美國市場。”
山內溥一想,果然是這個道理。他點點頭:“你們先去安排研發任務吧,盛田昭夫目前不在曰本,我就紆尊降貴先跟出井伸之聊聊。”
橫井軍平和上村雅之聽了社長這種自我鼓舞的話,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著,先閃人再說。
他們內心卻在如此吐槽:“出井伸之好歹也算索尼音像設備事業部的負責人了好吧,隨身聽都歸他管。索尼生意盤面比咱任天堂大了多少倍,一個事業部也比咱公司大了…”
送走屬下后,山內溥親自賣臉,先坐新干線跑去東京,各種求門路拜訪。
畢竟這次嚴格來說是任天堂想違約,至少是修改此前的渠道合作協議,不拿出求人的姿態,怎么可能做到。
山內溥也快60歲的人了,不容易吶,花了一天時間,在東京找到出井伸之,請客送禮卑躬屈膝,對方還挺好說話。
尤其是山內溥打出了大和的民族主意牌,拿“咱曰本人的家用游戲機有可能賣進美國爸爸的千家萬戶,為曰本電子行業整體爭光”這個旗號給出井伸之洗腦,出井伸之也頗為動容。
雖然呢,“把家用電子設備賣進美國人的千家萬戶”這一點,索尼早就靠隨身聽做到了,他們其實不稀罕這種噱頭。
再說了,要不是索尼已經做到,有基礎,山內溥干嘛來求索尼呢,不就是想搭便車么。
出井伸之言之鑿鑿,表示盡快向上反映,只要任天堂方面給出的修約好處可以談,一定盡快促成此事。
山內溥也就相信了,在東京請客吃飯,廝混了兩天。
然后他終于得到出井伸之的通知:明天大賀典雄專務會飛回東京,專門與山內社長溝通修約之事,大賀專務有盛田社長的全權授權,可以決定一切。
“大賀專務,非常抱歉讓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代替盛田社長與我談判修約事宜。”
會談場所是一家東京最高檔的料理亭,山內溥特地弄了最頂級的大塊藍旗金槍魚大腹、還有真鯛刺身。
至于清酒,倒是沒有選特別昂貴的清酒,反而特地選用了中高檔的“子日松”。
“子日松”正是盛田家族經營了15代人、從相當于中國明朝中期傳承下來的清酒老窖品牌,如今是盛田昭夫的弟弟在繼承。
毫無疑問,山內溥選這款酒,也是在拍索尼的馬屁。
在索尼內部,高層酒宴幾乎清一色都用子日松,這也是一個大家心照不宣的慣例了。
誰不想拍社長的馬屁呢,哪怕不喜歡這個口味,也要拼命贊太好喝了。
酒過三巡,大賀典雄定了談判的基調:
“山內社長客氣了,您的來意,我還不是非常清楚,我只能說,我們盛田社長的意思是,能幫的,看在大家都是曰本企業的份上,條件合適就幫了。不過如果觸犯到索尼的核心利益,我只能說愛莫能助。”
山內溥開門見山:“其實也沒什么,我們任天堂是絕對不會侵犯索尼正在經營的業務的。我們希望的,只是修改兩年前的經銷商管理協議,我們最多只會侵犯到天鯤娛樂的經營范圍。
不過相應的違約金我們會如數支付的。如果索尼因為配合我們,而導致對天鯤娛樂違約,違約金也由我們掏。”
大賀典雄:“這恐怕不行,盛田社長剛剛跟顧驁簽訂了更深度的合作,如果任天堂方面非要違約的話,害我們也承擔違約責任,我怕你賠不起。”
山內溥一驚:“怎么可能?”
大賀典雄:“我們跟天鯤娛樂的最新合作細節,我無法告訴你,這還是我們和他們雙方之間的商業秘密。我只能說,這涉及到一項索尼最新核心技術的數年獨占使用權,以及與此配套的銷量、市場占有率對賭。
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這項銷售對賭涉及的金額超過1億美元,即使按照20的違約金,也要將近3000萬。再加上因為合理信賴而投入的研發、推廣費用,法律上可以算作違約時的全額損失。
所以,如果任天堂堅持要違約,你要做好幫我們索尼至少掏5000萬美元賠償金的心理準備——不知,跟索尼的渠道合作,能為山內社長帶來這么大的好處么?如果沒有,我勸你還是另想辦法吧。”
五千萬美金!
顧驁那廝是魔鬼嗎!
真是一切都堵在前面了,不給后來跟風者留活路啊。
不過仔細想想,那是一塊崩潰前年銷售額2030億美元的巨大市場。現在雖然市場崩潰、萎縮了,但留下的真空依然是非常值錢的。如果掏5000萬美元違約金能搶奪過來、至少是贏得先手,那也是值得賭的。
如果這事兒將來真要違約,打官司,雖然拖得時間久,但5000萬估計是判得下來的——人家顧驁跟盛田昭夫的合同上,寫的違約金數額,肯定是遠不止5000萬的。
估計顧驁算1千萬張軟盤賬面銷售額能要1億2,他就真敢寫“對賭不達標賠款1億2”。最后判下來5000萬,已經是法院打完折扣的“合理價位”了。
“大賀專務!天鯤娛樂可是中國公司,我們大和民族的榮譽感呢,你們可不能幫外國人坑害同胞吶!”山內溥急切之下,什么話都往外說了。
大賀典雄表情立刻就變了:“山內社長,這話就不對了,我們索尼是一家國際化企業。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符合所在各國法律的。再說渠道共享協議當年是您親自和盛田社長、顧驁三方簽訂的。我和天鯤的馬風,當年都是具體談判負責人。現在是你們想違約撈過界!”
此時此刻的索尼,儼然是一顆美帝良心。誰能幫他們把3.5英寸軟驅的技術標準推廣到美國人接受,他們就愿意在外圍業務上跟那人合作,管他們是不是曰本企業呢。
可惜,山內溥倒是想掏錢,但實力不允許啊。任天堂又不是開銀行的,拿不出那么多現金流啊。
再說就算賭了,一定就贏么?不管怎么說,天鯤娛樂的研發比他們先搶跑了五個月,那是板上釘釘的既定事實了。
不值得賭那么大了。
還是新機器出來后,先在曰本國內賣賣,將來再謀求自建歐美渠道吧。
至于跟索尼在其他技術支持方面的合作,山內溥也沒這個心情了。稍微溝通了一下,發現沒有共同利益,只能作罷。
憋了一口差點內傷的怨氣回到京都,山內溥只能一邊吩咐手下加緊開發,一邊忍不住內心咒罵:顧驁!我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