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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金童玉女不如湊合遷就

  韓婷給前夫打了電話,約了對方晚上攤牌——她前夫已經回部里恢復工作了,雖然目前還處于“儲備”狀態,但至少有自己的辦公桌、上班時間可以接到電話。

  顧驁很勤快地說:“一會兒我開車送你去吧,我和米娜在旁邊另外找個地方好了,有事情好照應,沒事兒的話,我們也不會偷聽你們的具體對話的。”

  顧驁說得很誠懇,他對韓婷絕對是毫無邪念的,純粹覺得對方是個值得尊敬的老師,一直想報答她,偏偏上次她又不收禮。

  韓婷沒有拒絕。

  她看距離約的時間還有點早,就坐那兒喝點熱水醒醒酒,跟伊絲米娜雅聊會兒天。

  “這次去伊拉克,沒被人占便宜吧?”韓婷關切地問。

  “沒有,韓老師,顧學長對我挺細心的。雖然后來中了一槍,我反而有些如釋重負,躺在那兒養傷,就不怕被人看上了。”伊絲米娜雅的語氣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

  韓婷凄苦地感慨:“沒有就好,你們要記住,尤其是女生。外事任務再重,也絕對不要讓自己陷入曖昧。其實等你長大些就明白了——個人犧牲與否,對任務是否完成根本沒影響。

  對方不肯答應你的條件,那都是對方的國家政策如此,你就算把自己犧牲了也沒用。今天你也聽說過我年輕時的故事了,這就是教訓。我今天的一切,也都是報應,命吶。所以我不希望我帶的這兩屆里,再有任何女生重蹈我的覆轍。”

  韓婷跟伊絲米娜雅傳授了些過來人的心得后,看時間差不多了,顧驁就開車送她去了越好攤牌的咖啡館。

  顧驁自己和伊絲米娜雅,則是停好車之后在大廳另一角找了張桌子,點一些飲料甜點等著。

  韓婷坐下沒15分鐘,一男一女就進來了,那女的看上去大約二十七八歲,確實比韓婷年輕一些,不過容貌不如韓婷漂亮,也沒有洋氣。

  “馬建強,坐吧。放心,我不會為難你們的。”韓婷很有氣度地說。

  馬建強梗著脖子坐下,始終不敢看韓婷,也不主動搭話,但面部表情卻是非常硬氣。

  韓婷只能繼續唱獨角戲:“你們算是患難之交了,而我在外人眼里,卻是曾經拋棄過你的,所以我沒什么好說的。

  今天來,無非是提醒確認一下:小何,你犯錯誤之前,也不是京城人、也不是在京城工作的吧?如今回來了,你準備跟丈夫分居兩地,還是跟著他留在京城呢?留在京城,你就沒有編制,沒有工作,只能靠建強這點工資養你…”

  “我100塊錢工資養她足夠了!小何不是貪慕虛榮的女人!”馬建強終于出言反駁。

  這話有些傷人了,韓婷的臉色一下子白了下來:

  “那就說我才是‘貪慕虛榮的女人’了?馬建強,這幾年我為你遞了多少次材料?當年假離婚留在京城為你申訴,這可是雙方商量好的,不是我自作主張。你現在卻當我是貪圖榮華富貴才…”

  馬建強反唇相譏:“我看你氣色挺好嘛,身上還有洋酒的味道呢。你就是這樣幫我的么,自己一邊花天酒地一邊幫我。”

  韓婷氣極反笑,她也不想跟男方再多說,只是最后試圖確認小何的立場:

  “小何,你是初婚,我尊重你,也不是想拆散。只希望你考慮清楚未來的困難。如果你想回地方上,我托關系給你介紹更好的工作、甚至幫你開始更好的人生,都可以。

  當然,如果你覺得感情很神圣,與姓馬的在一起不是因為‘最困苦的時候想隨便拉個依靠’,也愿意靠他這100多塊工資繼續過下去,那就當我沒說,我反而會尊敬你。”

  小何沒見過大世面,被韓婷的氣場壓住,不知道如何開口。

  馬建強卻捅了最后一刀:“小何是處女就跟了我的,我會拿一輩子照顧好她!不然我還算男人么?”

  韓婷愕然:“當年你說你不在乎的?”

  馬建強有些心虛:“我確實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人品!如果我這輩子沒有傷害任何一個處女,我是可以跟你過下去。但既然小何把一切都給了我,我兩相權衡當然還是對她負責了!”

  韓婷面如死灰,什么都不想說了。

  “行…我是貪慕虛榮的女人,誰讓我當年沒跟你一起去種樹呢。我還以為,你很想回來,不甘心在大西北呆一輩子…”

  馬建強顯然不愿意讓自己處在“受了女人幫扶”的弱勢氣場上,強硬地反駁:“你別說得好像都是為我好。你這幾年過的是什么好日子?別以為我不知道,酒肉應酬,周旋于男人之間,聽同事說你連平安夜舞會都摟著一群學校里的小伙子玩得很爽嘛!”

  “你…姓馬的,我都已經放手了,你這話什么意思?你可以不要我,但你不能侮辱我!”韓婷氣得發抖,甩下兩張鈔票買單,直接沖出了咖啡館。

  顧驁與伊絲米娜雅連忙開車跟上,半道把韓婷接上,送回宿舍。

  在車上時,伊絲米娜雅也悄悄問了韓婷交談的內容——倒不是她八卦,而是怕老師再想不開尋短見。問清楚了,才好對癥下藥開導。

  顧驁一邊開車,一邊也瞥到了幾耳朵,大致已經明白了。

  回到宿舍,韓婷悶頭無聲哭泣著。

  顧驁拍拍她的肩膀:“韓老師,別這樣,我知道,姓馬的不是真的懷疑你,他只是自卑。在心理學上,這叫‘把潛意識暗示為自己的命運’。”

  “自卑?”韓婷的淚水依然在涌出,不過內心卻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好受了些。

  顧驁前世也在“得到”APP上聽過北大武老師的心理學課,所以這方面的理論經驗絕對比這個時代的人多。

  他分析道:“很簡單——原先念書的時候,你的表現一定比他好吧?工作了,你的職位是不是也比他高?薪水比他多?”

  “你怎么知道?”韓婷一下子驚訝起來。

  “但是,你也并沒有因此就頤指氣使、而是對他百依百順、只因為你此前被外國人…用你的話說,玷污過,所以你覺得虧欠了他?”

  “…確實是這樣呢。”韓婷回憶了好久,然后頹然往后一癱。

  顧驁慢慢分析:“心理學上有個著名的案子,一個人的初戀女友很漂亮,什么條件都好,也真心想嫁給他。但那個男人就是覺得‘這么好的女生,到底圖我啥,肯定只是玩玩,不是真心也不會長久的’。

  最后相親時卻找了個丑妻結婚、然后反而把漂亮的初戀女友一直保持在情人關系。心理咨詢師問他,他就只說‘這就是命’。”

  說到這里,韓婷已經被引人入勝,也忘了自己的悲傷,很虛心地請教:“對啊,為什么會有這么傻的男人?那個女人也好傻。”

  顧驁哂笑:“那男人才不傻呢!你之所以覺得傻,無非是建立在‘人類找結婚對象肯定要找條件更好的’這個先決條件之上。

  可事實上,真正‘利益最大化’的婚姻,才長久不了。我甚至可以預言,以后科技如果發達了、信息檢索能力發達了,可以幫男女匹配到‘條件最配自己’的另一半,并且那樣相親結婚,最后的結果才會是社會的噩夢!離婚率暴漲!”

  “為什么?”韓婷急切地追問。

  “因為婚姻除了門當戶對,其實更重要的是‘稍微不那么配’,這樣,婚姻中有一方會稍微自卑一些、同時對條件好的那一方心懷感恩,雙方性格有差異才會去遷就,漸漸磨合。

  如果兩人完全天造地設一樣地配,哪怕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但只要‘誰也不覺得欠了誰’,那他們還為什么要相互遷就、為對方而改變自己?那肯定是稍微有點性格分歧,直接就炸了呀。

  我說的心理學案子中,那個男人之所以要娶個丑妻、而把美貌初戀繼續當情人維持著,就是他想在婚姻中暗示自己的優越感、好讓自己成為被對方遷就的那個人,他不想有壓力。

  而馬建強對你顯然也是這樣:當年他就不如你,好歹還能用‘你人品不好’暗示自己,免得他自卑。

  如果他回來后發現是你救他的、而且你這四年潔身自好沒有半點對不起他、同時職位也高升了一級,他得多憋屈多窩囊多抬不起頭來?如果他跟那個姓何的,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他沒有任何虧欠對方,甚至還把她從小城市帶到了京城、養著她…

  甚至我敢說,馬建強日子穩定下來之后,如果你肯委曲求全,下半輩子給他做情人,那他絕對會照單全收。而何小姐也會覺得自己是高攀了、你本來就跟他有舊,忍氣吞聲接受這種結果。”

  韓婷的瞳孔劇烈睜大了:“他想得美!既然不要老娘了,還指望老娘不要名分倒貼?我就是…就是…也反正不會再見他了!”

  這一刻,韓婷徹底想明白了:雖然她把姓馬的肉身救回來了,但兩人已經不在一個社會階層上。

  尤其是男人的自尊心,有時候是很脆弱的,遇到職務、薪酬、地位都遠遠高過自己的前妻,當然只能暗示自己“前妻變心”,然后徹底抹掉。

  這種負心漢還有什么好留戀的!

  雖然這話有些傷女權,但從社會現實來說,確實是女人更能接受各方面都比自己條件好的老公或者情人,然后用“遷就和自卑”來換取這里面的平衡。

  而男人則寧可付出真金白銀帥氣這些實際條件,來買取尊嚴和讓對方遷就自己。

  “遭了!如果馬建強真是為了自己的自尊,以后他在單位里會不會詆毀我呢?我和他要是還都在部里工作,他卻只是個科級…”韓婷不愧是高材生出身,被顧驁的理論點化后,很快就能舉一反三。

  智者見微知著,韓婷已經可以順著思路腦補出對方把再婚的過錯推到她頭上,說不定還會編排她這四年里貪慕虛榮交際花…

  “小顧,你說,如果我這種人,將來真想眼不見為凈,離開部里。又能去哪里做事呢?又該去哪里做事呢?”韓婷徹底相信了顧驁的眼光,連這種前途問題都咨詢了。

  “應該…不至于這么嚴重吧?就算有風言風語,也應該是姓馬的改行啊!”顧驁有些為韓婷打抱不平。

  “男人比女人,對面子要看重得多。我就不跟這種人計較了,眼不見為凈——反正我這輩子都一個人過了,也不要孩子,我還指望升職干嘛?找個自由自在的工作,享受生活不好嗎?”

  “那你…如果打算辭去公職,或者調崗,大概會是什么時候呢?”顧驁也不好勸,只能順著問。

  “最晚,把你們這屆帶畢業吧。要是他把我逼急了,早走早超升也是有可能的。”

  顧驁暗暗把時間記在心里,琢磨能不能給韓老師安排個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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